钊玟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绿色闪烁的光,是某种动物或者是人的眼睛,他们有着夜晚和狼人一样的瞳色。

月光透过树荫的遮蔽,浅而微弱的光,照射出了他们的轮廓,弯曲的脊柱强撑着骨瘦如柴的身体,这群头顶枯草般毛发的丑陋怪物悄悄的向草屋走来,带头的鼠人用尖细的舌尖舔拭着锋利的匕首,钊玟像是明白了什么,跌跌撞撞的冲出屋子向老羊的房间跑去。

被发现了,佝偻的鼠人们叫嚷着追赶起了钊玟,老羊也被这尖锐的怪叫所惊醒,他翻过身子差点从床上跌落,也顾不上自己年迈的身体,他举起墙上挂着的镰刀就冲了出去。

正好和惊慌的钊玟面面相觑,老羊拉着钊玟的衣袖将他拖进了屋子,然后急切的说:“从窗户跳出去,沿着悬崖一直往西跑,我来帮你抵挡一阵子。”

“开什么玩笑老羊,快躲起来,我跑得快,等把他们引开,到时候你再趁机逃走。”

“笨蛋,他们就是冲你来的,况且你还受着伤,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一个老头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呀哦!!!”怪叫声此起彼伏,也越来越接近。

“傻孩子,快跑。”老羊把钊玟推向床头的窗口:“一定要好好活着。”

钊玟眼里噙着泪,不舍的望着老羊坚韧的背影:“大爷~你要小心啊!”随后跳过窗户向森林后方跑去。

看见钊玟逃走后,老羊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门外草地上已经站满了鼠人,他们有的独眼,有的断臂,还有的像是得了什么怪病,长得满脸的脓包。

“老头,叫那只狼人出来?”带头的那只灰毛鼠人挥了挥手中的匕首。

“不好意思,我老头子耳背,听不见你在说什么。”老羊横着采药的镰刀义愤填膺的说道。

“兄弟们,不要搭理这老头,进屋搜!”灰毛鼠咧开嘴露出沾满血迹的牙齿。

鼠人们踢开晾晒的草药,翻倒整齐摆放的杂物,径直向老羊身后的里屋走去,他们赤着脚摆动着满是污秽的尾巴,手臂上也可以清楚的看见流着血水的脓包,走过的草地都像是受到了污染,变得毫无生机。

老羊举起镰刀就向想打开屋门的鼠人砍去,削下了他的半只耳朵,黑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喷溅出来。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气急败坏的鼠人高高举起手里的斧头重重的向老羊身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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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挨了我们一斧子就奄奄一息,快不行了,我们冲进屋子,才发现那家伙就这样跑了,居然抛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正在我们准备分头去追的时候,一个蒙面人从纤细的树枝上跃下,轻松的用短剑,割开了我们两位兄弟的咽喉,反应迟钝的老大此时才发现他,急忙的调转枪头带着剩余的兄弟向他冲去,他甩净刀刃上兄弟们还有余热的鲜血,凝视着我们的双眼,我知道老大他怕了,这就证明我们的死期到了。

有两个兄弟拿着满是锈迹和血污的刀剑,往他头顶砍去,可他只低头弓腰就躲掉了攻击,随后顺着湿滑的草坪轻盈的滚动,刀刃向外一横,袭击他的兄弟就应声倒地,那是脚踝的肌腱被割断了,他左手一把银色曲刃,右手一把铜色直刃,用力向倒地兄弟的后颈扎,抽出时还连着血肉和脂肪。

我当时吓得根本不能动,剩余的兄弟们不是被割了动脉,就是被斩断了手脚,那个蒙面人出手狠辣恶毒,面对受伤倒地的兄弟们,绝对会往胸口或是咽喉补刀。

老大虽然厉害,但是这蒙面人像是会飞一样,两三下就爬上周围的树,躲掉数发老大他,腕弩射出的毒箭,她跳下来扑倒了老大,可是老大他早已有了防范,用膝盖狠狠地磕了几下蒙面人的腹部,蒙面人吐了血,发出惨叫随后倒地,老大急忙站起来想用匕首结果他的性命,他们就扭打在了一起,我眼睁睁看见老大的匕首快要插进他的胸口,可是突然老大他就不动了,原来,蒙面人捡到了老大射出的毒箭,然后扎进了他的脖子。

呜~老大就这样死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劲,肯定是老大的保佑,我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跑了回来,所以——巴弗洛老爷,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你做的很好,我会重重奖赏你的。”昏暗的密室里,黑蹄听完了逃命回来的鼠人的叙述。

随后巴弗洛的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他掏出精致长袍饰带里,镶嵌着红玛瑙的钥匙,起身打开了身后石墙上的的匣盒。

“这件事,我希望你回去的时候能够守口如瓶?!”

“那是肯定的,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听见了钱币碰撞的声响,鼠人头点的像在捣蒜。

“拿好了,可别被压死。”巴弗洛抛来一大袋钱币,鼠人感觉两只手捧起来都够费劲,打开瞅了瞅,满满的全是“麒麟金”。

“谢谢巴弗洛老爷,我肯定会守口如瓶的。”鼠人扎紧了钱袋,细心的放进了自己的挎包内,背身准备离开。

“这辈子看见这么多金子,你也不算妄活一世了。”

“什么?”激动到兴奋,突然又跌入了深谷,血液也凝固到了冰点:“巴弗洛老爷,我真的不会泄密的。”

“你拿着这么多的金币,不泄露我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如果老大他完成了任务,我们也是要死。”

“我只知道死人不会泄密!”

“你这个骗子……”鼠人抽出挂在腰间的剑准备转身杀掉这个“卸磨杀驴”的家伙。

利剑刺入背椎,穿破胸膛,滚烫的鲜血充斥在口腔,鼠人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活了下来,却又被黑蹄藏在石匣里的鎏金宝剑戳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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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感觉时间在不断的流逝,刚刚还能看见的月光,此刻已不见了踪影,背上已经有了粘滞感,可能是跑的太过激烈,导致伤口又裂开了,我大口的喘着粗气,突如其来的罪恶感袭来,分心的我被枯木绊倒,要知道右侧就是悬崖,我连滚带爬的跪坐起来,用力的锤打着身旁的泥土,贪生怕死的我居然抛弃了“手无寸铁”的老人,他救了我的命,我却没有回去救他。

不知是在忏悔还是怎么,我前行的脚步越来越慢,转过身看向自己跑来的崖旁小道,那就像是炼狱,正在一步一步把我拉向“忘恩负义”的深渊,我……该回去救他。

背部的大衣被鲜血和汗液混合,盐分滋进了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我拼了命的往回赶,我不能背叛自己的良心,我和狼人残暴的身份不同,我是个好人,我要做个好人,我不能陷自己于不义,不断用“谎言”欺骗着脆弱的内心,感觉回去的路愈来愈远。

跑起来,快跑起来,我用力敲打自己麻木的双腿,可是对于鼠人的恐惧一直压抑着我的神经,远方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那是老羊的草屋着了火,我慌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它灌入了鼻腔,通过血管泵送进心脏,步伐逐渐快了,踩在泥土上早已浮肿的小腿,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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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烧焦的鼠人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他们的死状极其惨烈,这不想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能做出的行为。

“老羊~”钊玟在火场里大声喊着,只怕有丝毫的希望,他也想让老羊能够活下去。

细微的呻吟从坍塌的屋檐下传来,钊玟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杂草和泥土混合的墙体。

老羊微微睁开双眼:“你怎么回来了。”

“老羊,你还好吗?”

“我还好,咳咳……”老羊被烟雾熏得开始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也顺着胸口,一道巨大的伤口流下。

“老羊~”钊玟眼中的世界模糊了,他已经看不清火光中的一切,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不用了,我也想她了。”老羊艰难的举起手,指了指屋内的柜子。

钊玟躲开屋顶掉落的燃烧灰尘,进了已经残缺的屋子,拉开了抽屉,里面躺着叠的整齐的围巾。

“老羊,这是围巾,你拿好。”钊玟盯着如此大的伤口,根本无从下手:“老羊,止血药剂还有吗?可能用了它,就能止住伤口。”

“我该走了,“艾利”她一直在等我。”老羊的眼神渐渐的逝去光彩:“其实在买围巾的时候,我的妻子就已经过世很久了,但是他生前确实喜欢“乌萨玛”的围巾……咳,我没有在她生前卖给她,她应该会怪我吧?!”

“你休息一会……”

“她会怪我吗?”

“她一定不会,她这么爱你……”

“谢谢。”

“这几天,我仿佛找到了父亲的感觉。”

“是吗?如果我有你这么善良的孩子,真的应该感到自豪。”

“我如果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也会同样感到自豪。”

“呃~让我给你戴上围巾吧,就当是给你的礼物!”

“好。”钊玟哽咽着低下头。

老羊高高举起围巾,艰难的将它搭在了钊玟的肩上,血浆从伤口缓缓的流淌,染红了身下的整块地面。

苍老的手指掀起围巾的一角:“让我给你戴好……”

“老羊!”钊玟紧紧握住了他已经垂下的手,绕着脖子打了个节,泪水打湿了指尖的血,蕴散了淡淡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