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局长开的证明,钊玟走出值班室的时候,还在有路人窃窃私语,他们假装若无其事,却用眼角的余光扫向钊玟,这种特殊的瞩目礼让钊玟发自内心的憎恨,这种从小到大都有的体会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心脏加速跳动把愤怒的血液泵送至全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罪恶的源泉,紧握的双手开始渗出鲜血,殷红的色彩和疼痛感把他的理智牵扯回来,最终善良还是打败了邪恶,钊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静下来,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掌披上了兜帽,灰色大衣上留下了掌纹的痕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路人们也不在议论这个“野蛮”的物种,当成空气最好不过。

集会的商品聆郎满目,栅栏里和栅栏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人根本没空搭理钊玟这个“异类”,他们把打折的商品全部抢购一空,不管是能用到的,还是用不到的,他们都有恰当的理由变成“需求”,因为大部分商铺里卖的可都是乡下买不到的“高端货”。

“买到就是赚到,最后十件,概不还价。”一位褐色瞳孔的白发男人激动的吆喝着:“这位美丽的太太,这件红色的羽绒披肩绝对适合你,只需30银。”

钊玟被这优雅声音吸引了注意,鹰人们大多数都是商人或者贵族,他们也是唯一几种没有退化羽翼的种族,虽然已不能在天空翱翔,但是一般短距离的滑行或者飞跃还是游刃有余,个个像是有轻功一般,最主要的一点,他们还可以把自己脱落的羽毛制作成高档的笔和羽绒衣。

“先生,请问?你们这最便宜的东西是什么?”一位穿着不是很讲究的羊人老者正在询问。

“就是这条。”鹰人随便一指,那是条很不起眼的灰色围巾。

“不好意思,多少钱?”

“二十银。”不屑的语气。

“可以便宜些吗?先生。”

“概不还价!”

“可是我带的钱真的不够,只有十七银。”

“那你就去别的摊子看看吧。”

“我太太患有重病,她这辈子都没有戴过“乌萨玛”,先生你好心,我把全部钱都给你,求你卖给我吧!”老头把口袋里的所以零钱都掏了出来,凑了整整一把,他卑微的将钱递向鹰人。

男人摊位前挂着的幌子,是用银丝和蓝绸编织的“乌萨玛鹰旗”,那是乌萨玛大商会的会旗,他们的会长鹰-乌萨玛-阿瓦德是整个大陆最有钱的资本家,也被国王封了公爵,有自己的领地断崖郡,皇室用的所有纺织品基本都是他供应的,所以说他现在是不可一世的“大红人”。

鹰人一巴掌将老人手中的钱全部打落:“你还想强买啊?老头,你连这条最便宜的杂毛围巾都买不起,就快滚开吧!”

钊玟的思绪瞬间回忆起儿时的光阴,那时候他还只有七八岁,当时正是乌萨玛商会崛起的重要时刻,为了加大生产量,孤儿院的孩子们不仅要给他们当童工,还强制要求把耳朵和尾巴上的毛发剃掉,充当纺织原料,换来所谓商会的“慈善捐助”——快要发霉的硬的和石头一样的面包,这些其实就是工人剩下的没吃完的工作餐,愚昧的百姓不仅歌颂他们的美德,还以拥有一件“乌萨玛”产纺织品为自豪,最可笑的是孤儿院为了应对记者的采访,把光秃秃如同老鼠般的孩子说成是得了某种罕见的“脱毛症”,又敲诈了社会的一波爱心。

回过神的钊玟和那个鹰人恰好四目相对,那是一种被饿狼死死顶住的感觉,闪烁着幽光的眸,让鹰人顿时感到全身的汗毛炸起,不寒而栗的错觉导致咋舌,让他已经无法回答其他顾客的提问,呆立的男人额头早已滴下汗水。

钊玟为了避免误会收回了目光:“小哥,给我来一件围巾……小哥?!”

“昂?什么?”哆嗦一下,鹰男回过神来。

“你右手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灰色围巾多少钱?”

“哦,是这条吗?二十银。”

“十五银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这就给你包好。”

“不用了。”钊玟直接将围巾从鹰人手上抽过来,取出钱袋里多余的铜币后直接将钱袋扔给了他,并扶起了正在拾钱的老者:“大爷,这条围巾送给你。”

老者眼含泪水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只剩下钊玟走远的背影。

明明携巨款出门,现在穷的就只剩下了几十枚铜板,自己明明是狼人,却做着比羊人都善良的事,真是可笑。

“哎哟,你看着点。”

“不好意思。”低着头还在郁闷的钊玟直接撞到了路人,抬起头才看见,一堆人聚集在台前真在看着某种奇怪的表演。

一只壮硕的蜥蜴人挺胸抬头,正用一把锋利的砍刀大力的砍向自己,观众中的大多数孩子和漂亮的小姐,都捂着眼睛不敢观看,男人们却大喊着让他再用力点。

刀砸在身上亢亢作响,可是却一点伤痕都没有,细看才发现有一层和他肤色很像的软壳,那是蜥蜴人用尾巴的鳞片拼接的铠甲。

“刀枪不入,万龙金甲,不可多得的宝物,十年才产一件,只要三金。”

钊玟差点笑出了声,蜥蜴人的尾甲几乎一月一脱落,制作一件这样的铠甲顶多也就只需半年,被他硬生生说成了十年,不过在小时候就听说,蜥蜴人的鳞片虽然没有万兽之主“麒麟”的鳞坚硬,但是对付一些普通的刀剑,防护力也堪称完美了,三金真算良心价了,一摸口袋,顿时恶向胆边生,三金早就被那头肥猪扣走了。

这群丘陵郡的乡巴佬根本不知道这铠甲的厉害,对于只知道繁殖的他们来说,也根本不需要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雨林郡的蜥甲和龟盾都是最好的防具,拿到首都或是常年战乱的草原郡,轻轻松松卖个十多金。

“这甲我要啦!”纯净的男生从人群的最前方扩散开。

“这位猫人小哥真识货啊!三金你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浑身肌肉的蜥蜴人一把将说话的男人拽上了舞台。

第一眼就被他那锐利的眸所吸引,利落的黄色短发刚好遮住了右耳,左耳的银制耳钉散发寒光,钊玟还从未见过一个少年有如此清秀的脸蛋,坚挺的鼻梁搭上极薄的唇,呈现出迷人的气质,透着机敏和灵气。

“小哥,我现在脱下来给你打包。”

“哎~别急,你先把他拿到河边洗干净,晚上送到镇南门。”小伙高高抛出一枚金币:“这是定金。”

“好嘞,猫人小哥爽快,我这就去给你打理干净,抹上防氧霜,拿上好的绸子打包,系上漂亮结扣,再……”接过钱的蜥蜴人壮汉喋喋不休的说着,根本没发现猫人早就离开了,看见没有表演了,凑热闹的路人们也四散离开。

“没想到这英姿飒爽的猫人小哥,还挺有眼光。”钊玟自言自语的踱步,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丘陵郡的人虽然很土很没见识,但是他们的料理,却是所有郡里最好吃的,普普通通的甜瓜就能有各种各样的做法,更别说其它食材了,往集会北面走几十米,就到了美食街,哼哼人的甜瓜料理,虽然很好吃,但钊玟也想吃些别的。

“客官,生鱼片?要吃吗?可好吃了。”蜥蜴女微笑着招揽钊玟进店:“都是从雨林郡新鲜快递来的淤泥鱼,肉质肥而不腻。”

长相丑陋的淤泥鱼在菜板上挣扎了几下,就奄奄一息了,钊玟尴尬的摇摇头,因为只需一眼,就能看见价格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他能够吃的起的,毕竟加上快递费,这每条丑鱼可都价值不菲。

蜥蜴女老板认为钊玟是以为她的鱼不新鲜,挺起小腹一口怒火就点燃了炉灶,把鱼活活生煎了。

“青草蛋糕?五铜一块,嘶嘶~”马人大妈正在娴熟的切分着蛋糕,绿色的酱汁均匀的覆盖在洁白的蛋糕上,过分浓郁的青团味扑面而来,已经没有了马的嘴巴,可是叫声还像口头禅一样平凡发出,钊玟闻见这味道就已经够了。

“新鲜牛乳,十铜一升。”身材火辣的奶牛姐姐,抛着媚眼吸引了不少单身的男性:“那位穿着风衣的小弟弟,不来一杯吗?姐姐我可是绝对不添加防腐剂的哟~”。

钊玟看见穿着如此露骨的奶牛姐姐,涨红的脸蛋让他羞愧难当,飞也似的跑向远方。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都是什么吗?又贵又不正经,还是豚豚酒家实惠些,钊玟逛了一圈精疲力尽的回到了酒店。

“什么鬼?!”钊玟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酒家不仅客满要排队,而且单早上的那份甜瓜酒配甜瓜烩荞麦就已经涨价到四十铜,不至于吃了这顿就没下顿,钊玟还是忍住了,他打算离开镇子,因为这简直就是城里人和乡下人互相欺骗的大型聚会。

天黑的可真快,第一天的集会也关闭了,街上恍惚之间早已空无一人,估计都是跑去豚豚酒家排队站客房了吧,钊玟这样想着已经来到了警察值班室,准备找局长要回那被扣押的三枚“麒麟金”,猛灌了几口鲜榨牛乳,他敲响了值班室的大门。

门应声而开,根本就没有一个人,钊玟有些纳闷:“有人在吗?我来拿上午押的钱。”

根本无人应答,二楼突然的一身巨响,让敏锐的他察觉到不对,钊玟奔上二楼,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局长和站在他身旁的黑影。

“你是谁?”

“要你管!”蒙面人夺门而出,被钊玟一把手拽住袖口,这手腕嫩滑的手感,让他险些滑落。

“你想死吗?起开。”蒙面人用脚只轻轻一拨,钊玟的重心顿时全无,接着是胸口狠狠的一拳,将钊玟打出两米开外,好半天还站起来,再回神寻找那蒙面人,早已没了踪影。

钊玟拼命的揉着自己的胸口,一旁还趴着局长肥硕的身躯,他推了推发现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用力将局长翻了过来,一股扑面的恶臭袭来,那是局长浑身的呕吐物,这肥猪眼睛瞪的如同铃铛,其余的丑陋五官紧缩在一起,早已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