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膑师兄,你离开魏国,是因为庞涓师兄吗?还有你的伤……也是庞涓师兄害得吗?”
“哦……?”孙膑其实本不想主动提起这事,此时竟被沐沐直接猜了出来,着实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向庞涓师兄问起过你,从他的态度就不难看出……再说,你这么聪明,能把你害得这么惨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吧……”
“嗯,沐沐,看来我要收回刚刚的话了,多年不见,你真的成长了不少。”
孙膑点头默认了沐沐的猜测,而且看她的眼神,从兄长纯粹的慈爱,也多了几分赞许与承认。
不过沐沐却是愈发沉重,低下头,憋了很久挤出一句:
“所以孙膑师兄,你这次带兵过来,是来报仇的吗?”
“不,正如我说过的,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庞涓也是被这乱世所扭曲,一心想着尽快一统天下,我并不怪他。不过我也有我的志向,沐沐,我对你没什么可隐瞒的,这次过来,我是来‘围魏救赵’的。”
“围魏救赵?那是什么意思?”
“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庞涓已经率领魏军攻下了赵国都城,再这样下去,无需多久就会占领整个赵国,到时候,恐怕天下就真的没人是他的对手了。所以我便出此围魏救赵之计,带兵围攻大梁,迫使庞涓回来,如果能够成功,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救下赵国,而且对于大梁城,我也只是围而不打,不会伤及任何无辜百姓。”
“真的吗!”沐沐听着孙膑的计谋,顿时心悦诚服,尤其是其中兵不血刃、不伤无辜,又能结束征伐的想法,更是直戳她的心底,“孙膑师兄,你果然是天下最聪明的人!能想到这么好的计策!”
“呵……你可不要谬赞我了,你看我千算万算,却依然有个大疏漏。”
“疏漏?我没听出来呀?”
“……就是你啊!”
在沐沐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孙膑就已经抬起手,拿起炸肥遗片,点了点她的脑门。
“我?我怎么了?”
“你可别忘了,围魏救赵若想成功,必须是建立在大梁城兵力空虚,无力反抗的前提上。但我万万没想到,正巧你会在这里!”孙膑说着,指了指义舍外那些还没吃完、被沐沐一招天火端掉的肥遗群,“如果你这个小师妹站在庞涓一边,我怕是再多带一万兵马来他也有恃无恐!所以我这一趟过来,最重要的事,其实就是游说你!我恳请你不要出手,两不相帮就行,我保证绝不动百姓一分一毫,并且在魏军回来之前,还能保护周围不受异兽侵扰,如何?”
“我当然是……”沐沐听完,刚要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通过这些天的历练,她也明白不能轻易做决定,更何况是这种关系到上万人命的事,还是尽量多问问比较好,“孙膑师兄,那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兴师动众的,只是让庞涓师兄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不想攻下大梁城,当中原霸主,一统天下,结束乱世吗?”
“结束乱世……我当然想。”被问到这问题孙膑的眼神中流露出由衷的向往,却依旧摇了摇头,“但是,如今这个世上,我还看不出谁有资格统一天下。”
“一统天下还需要资格吗?孙膑师兄,你也信天命那些了?”
“不,我当然不信,但我知道的是,天下并不是某一个人的,而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如今中原七国的君主们,无论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自保,无一例外不是出于一己私利在打仗,并没有人真心在为百姓考虑。像现在这种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即使有谁能够强行用武力灭掉其他六国,也一定会很快被人民推翻的。”
“那怎么办呀……难道要一直这样乱下去吗?”
“我只是一介军师,天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也看不清,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量维持各国的均势,让七国之间互相牵制,不敢大战,从而各自休想生息,发展民生。如此一来,相信等到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之时,会有民心所向的领袖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吧。”
孙膑的一番话,说得平淡如水,在沐沐听来,却是如雷贯耳,直接刷新了她对乱世的理解,同时她也想到,当初庞涓带兵出征时,如果自己能有此种觉悟,说不定就能阻止他了吧。
“孙膑师兄……我听你的,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嗯,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即使尽量控制伤亡,这毕竟也还是战争,你的手是用来烹饪佳肴、为别人带去幸福的手,不该因此弄脏了……而且我建议你最好暂时离开大梁城,因为我虽然可以保证不伤及无辜,但并不能避免庞涓气急败坏的来追杀我,到时候我们同门之间若难免一战,你夹在中间一定会很难受吧。”
“我……明白了……”
……
经过与孙膑师兄的促膝长谈,沐沐已经彻底想通,能做的,只有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于是,在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她便收拾好行装,带上小鸾和阿欢离开了。
一路上,沐沐简单讲解了一下情况,但另外两位基本都是有听没有懂,听了半天,小鸾才问了一句:
“沐沐姐,那咱们今后去哪呐?”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反正要调查《山海经》的异兽,也该到处走走了。”
虽然沐沐一副故作平静的样子,但与她朝夕相处的小鸾和阿欢都能看出,其实她心里早已是空落落的。
可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能为沐沐做些什么……
“……不知道去哪的话,正好跟我走吧!”
正在这时,忽然从路边树林中传来一句熟悉的女人声音,紧接着,一只四脚庞然大物从中一跃而起跳了出来,稳稳落在沐沐身边。
那东西远看就像只巨大的老虎,身长足有三丈,着实让人有些惧怕。但当它落地、能够看清之后,却又让人放心的多。
因为那东西并不是活物,而是由大量木铁零件巧妙拼装成的机工兽,更何况骑在上面和沐沐打招呼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还一起并肩作战的紫阳。
“紫阳?你怎么来了?你骑的这是什么?”望着突然出现的紫阳,以及面前的奇妙机工兽,那份惊讶之情还真把沐沐心中的空虚之情填补了不少。
“这个啊?是我们墨家的机工坐骑,叫‘驺吾’,因为要出远门,所以我从师父那里借来用用。”
“驺吾?那不应该是异兽吗?”沐沐一听,这名字仿佛有所耳闻,赶紧取下身后的《山海经》果然在其中找到了相应描述,“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对对,就是这个,不过你这《山海经》里,除了名字和‘日行千里’,其他都错了啊!也难怪,驺吾全速跑起来速度极快,对墨家不熟的人看到,在眼前一闪而过,估计就真当是什么异兽了吧!”紫阳带着一股门派自豪感介绍着,同时脚下轻踩踏板,胯下的驺吾才相应的移动了一点,表示出这东西的确是完全人力操纵的,“这一趟,是师父派我去荆州继续调查九泉的事,怎么样?要不要我载你们一程?你调查《山海经》迟早也要去荆州吧?自己走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有驺吾的话,只需要三天就能到襄阳!”
“那……也行呀!”
沐沐听着紫阳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而且身后的小鸾和阿欢早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了,试问这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玩具谁不想骑一下试试?于是她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接着紫阳便指导大家正确的上车姿势,等到所有人都扶稳坐好,准备开车之时,沐沐才发现自己的脚下也有一副踏板。
“紫阳,这个是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吗?”
“当然啦,咱们先练一下,我喊‘一’就踩左脚,喊‘二’就踩右脚,这就开始!预备……一!二!一!二!”
被紫阳不由分说的指挥着,沐沐虽然完全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也只能一头雾水的照办。
而当她和紫阳每踩下一脚,胯下的驺吾还真的往前窜出好远。
不过,这踏板踩起来可一点也不轻松,还没跑出二里地,沐沐就感觉双腿酸疼,如同灌了铅一样。
“紫,紫阳……这个好累呀……能不能不踩了?”
“那哪行!不踩就走不动啦!坚持一下,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今天咱们的目标是至少要渡过淮水吧!加油!一!二!一!二!”
“不是……难道说,这个驺吾,是纯靠人力前进的吗?”
“对啊,不然咧?日行千里又不是白来的。不过咱们两个分担一下就还好啦,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要费双倍的力气才行!”
“所以,你就来坑我帮你蹬车的呀——!”
于是,在花费了千倍体力为代价之下,沐沐的哀嚎也以千倍的速度,一直从魏国传到了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