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先找地方躲起来!”

说话间,沐沐已经扑灭了营火,一把拎起阿欢就准备逃跑,迈步之前也没忘了招呼一句:

“紫阳!你也快……哎?紫阳呢?”

沐沐这一回头,本想着叫上紫阳一起,可一回头,人却不见了!

【你要找紫阳的话,她往那边跑了。】

这时阿欢倒是旁观者清,伸爪指了指与天上的帝江大致相同的方向。

【就在你慢悠悠读书的时候,她已经自己提着剑上了。】

“她又自己上了?”沐沐一听,简直是头皮发麻,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紫阳到底是什么情况呀!见到异兽就一定要打吗?”

【这你只有问她才知道啦,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是丢下紫阳自己逃命,还是追过去和她一起拼命?】

“这……”

面对突如其来的生死抉择,沐沐一时还真不好选,不过,好在就在她还没来及多犹豫的片刻间,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变成不再用她选了。

因为此时紫阳绕着前方的小土丘跑了一圈,又回来了。

“沐沐?你还愣着做什么呢?”紫阳一手提着长剑,另一手不知从哪捡了个铁镐,离着老远看到沐沐,反而还更着急的催促起来,“帝江来了还不快躲?跟我来,这边有个矿洞可以藏身!”

说罢,紫阳便抡起铁镐,砸向身边的土丘外壁,一击就直接将土石杂碎,露出原本被埋住的矿坑入口。

沐沐楞了一下,反而自己成了耽误时间的那一个,于是只能拎着阿欢,乖乖随紫阳一起进了山洞。

……

之后,大家从洞口向外张望,见那帝江在天上兜了一圈,转而飞向深山去,总算都放心了不少。

为了避免帝江再回来,在加上本来已计划早睡,沐沐和紫阳一致决定今晚就在这洞里过夜了。

说到睡觉,那肯定免不了宽衣解带,当沐沐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刚刚被紫阳强扒的一幕又历历在目,使她不由得犹豫起来,提着自己腰带迟迟不敢解开,借着洒进洞内夕阳的光线往紫阳那边偷瞄,想看看紫阳在做什么。

而这一瞄,还真的又看到了紫阳的迷惑行为——只见她虽然也在准备睡觉,但衣服没脱多点,从身上卸下来的机工装备却在面前摊了一大片,而且在她看似朴素的侠士外套之下,全身上下竟装满了如外骨骼一般的木条与铁块,照目前的进度看来至少还要用半个时辰才能全脱完,怪不得她之前会自称“衣服不好脱”。

“紫阳,你穿的这些……就是墨家的特殊装备?你之前能够力大无穷也是因为这个吧?”

“嗯,基本上正确。”紫阳想了想,边继续拆卸装备边用沐沐这种非墨家的外人能听懂的方式继续讲解,“这个叫做机工外甲,可以让穿着之人在发力时同时动用全身的所有肌肉,合力于一点,达到发挥出超出常人数倍力量的效果。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使用时消耗的体力也是平时的数倍,而且如果操作失误还有可能伤筋动骨、甚至变成残废,所以大部分墨家弟子也只是在惯用手或者腿上穿机工甲,像我这样穿全套的还是很少的。”

“那你冒这么大的风险,难道是因为穷奇?”

“……哦?”紫阳本来没想提穷奇这事,却被沐沐一语中的,难免有些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主要是,面对其他异兽的时候,你都能正确应对,唯独遇到穷奇时你变得非常冲动,甚至还反而中了它的圈套,所以你是和穷奇有什么仇吗?”

“没错,确切地说,我对穷奇的仇恨是不共戴天!至今为止我所锻炼的一切都是为了杀它!”

只要想起那段往事,紫阳便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齿起来,不过她看到面前沐沐一副不敢继续问的样子,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尽量控制住情绪,缓缓的讲了起来:

“还记得你之前提过‘穷奇曾经杀光过一座小城’的事吧?那正是我的故乡,原本是一座远离战火、毫不起眼的边境小城,而家父就是那里的守城将领。”

“难道说,你是……?”

“对!在我九岁那年,穷奇突然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没有理由的开始无差别的屠杀,一夜之间,全城七百一十二口人全部遇害,仅有我一人被家母藏在炉灶下,亲眼看着父母被穷奇活活咬死……所以我忍辱逃亡,来到中原拜入墨家修习武艺,就是为了能够手刃穷奇,为父母及全城乡亲报仇!”

“这……”沐沐面对如此沉重的故事,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想到哪说到哪,“所以你说不吃异兽,也和这个有关系吗?”

“对!之后我的师父教导我,不能拘泥于往日的仇恨,侠之大者,要胸怀天下,为国为民。所以我暗自立誓,不能只为了自己找穷奇报仇,还要为民除害,杀光所有异兽!所有异兽都是我的仇人!我才不屑于吃这些东西!”

紫阳越说越狠,语气中满是仇恨,搞得沐沐即使深切的觉得紫阳是误解了墨家师父的意思,也不敢再问下去,而她经过一番纠结,忽然发现了紫阳故事中的一个盲点。

“嗯?这好像有哪里不对?按照《山海经》的记载加上民间各种传说,穷奇虽然为四大凶兽之一、作恶多端没错,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它都只是对落单的人发动袭击,在你家乡做出屠城这种事是有记载的几千年来唯一的一次。紫阳,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什么天灾人祸造成的巧合?”

听着沐沐天马行空的猜测,紫阳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在专心思考还是根本不想理会这种发言,过了许久才回了一句:

“……说那些都没有用,无论是什么原因,这比血债,穷奇必须血偿!”

说完,紫阳便靠着石壁闭上眼不再说话,沐沐瞥了瞥嘴,知趣的不再多说,揪着阿欢到另一边也安静的准备睡觉。

劳累了一天加上内伤还未完全恢复,沐沐一歇下就感受到强烈的困意袭来,刚望着洞外傍晚泛红的天空念叨了一句“小鸾和钦原都会飞,应该不会有危险吧……”,之后就秒睡过去。

……

沐沐这边的事暂且鸽下,说回小鸾那边。

从夔的雷暴中走散之后,小鸾无助的随风飘零,一阵晕头转向直接飞到了钩吾山的最深处,并且还迫降失败,摔在一汪泥潭里,又疼又累又惊吓,落地就昏了过去。

待小鸾慢慢醒过来,发现周围一片荒芜、举目无亲,不禁又想起自己孤身一只四处逃亡的生活,坐在地上就先哭了一鼻子。

哭累了之后,她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身为鸟类,天性就认为高处比较安全,于是她一路连飞带跳,很快就登上了钩吾山中最高的山峰。

小鸾坐在不知名的山顶,向下望去,只有满眼的黄土,别说沐沐的身影,连个其他的活物都看不到。

此时的小鸾,只想着尽快找到沐沐,于是便放声唱起歌来……

她的嗓音,依然是那么宛转悠扬,只需轻轻开口,即使是高原上呼啸的西北风都甘愿作她的和音,很快便将她动人的歌声送去远方。

当然,小鸾最希望自己的歌声能够被沐沐听到,或者能召来些山间的鸟类同伴,问问路也是好的。

不过全心歌唱的她,完全没有发现,在头顶的高空,有一团黑色的混沌,正被她的歌声吸引,从天而降迅速接近着。

“……呜”

唱了一会儿,荒山之中没有任何活物回应,小鸾不禁又感到一阵酸楚,想到那些每天可以安心贴在沐沐身边、还有无数林鸟一起伴唱的日子有可能就这么一去不复返,越想她便越发寂寞,一度要哽咽的唱不下去了。

“忽忽——”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突兀的暖风掠过,打断了小鸾的思绪,她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去,只见远方赤红的晚霞之间,好像有一个从未见过的黑球,正在有节奏的跳跃着,而且完全是按照她歌声的节奏,仿佛是在为她伴舞一般。

于是她鼓起勇气,再次放声歌唱,果然那黑球也呼应起来,更加欢快舞动起来,而且随着在云中不算穿梭,周围的晚霞不断被它粘在身上,如同是它有了华丽的大拖尾,俨然变成了“状如黄囊,赤如丹水”的大彩球,在空中画出各种由霞光渲染的图案。

小鸾望着这前所未见的景象,心中的孤寂顿时一扫而光,反而越唱越开心,也手舞足蹈的和彩球一唱一和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小鸾总算是唱得尽兴,见天色暗了下来,她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赶紧朝天上的圆球招着手喊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住在这边的鸟吗——我和同伴走散ne——可以向你问nu吗?”

“忽忽?”那个圆球听到小鸾不唱了,意犹未尽的在天上转了几圈,然后全身绕着微风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了小鸾身边。

之前由于距离远,所以小鸾对这东西的体积产生了视觉偏差,只以为是个类似于萤火虫的生物,结果此时离近一看,竟然快有两人多高,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不过,好在此时它因为吸进了大量云霞,已经不再是混沌黑球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颗全身黄里透红实心大球,看起来俨然像是个……会飞的大鸟蛋?

“你,你好,原nai你是什么神鸟吗?我是有听说过ni害的神鸟在蛋里就可以到处飞了呐……”小鸾左看右看,虽然她一向胆子很小,但认定了这是个鸟蛋,就没那么害怕了,还主动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小鸾,是鸾鸟,你呢?”

“忽忽……”面对小鸾的问题,大鸟蛋左右摇了摇,只是以风声回应了她。

“哦……我明白ne,你是不是还不会说话呐?”

“忽忽!”大鸟蛋又前后晃了晃。

“那就没办ne……可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好不方便……这样吧,我看你吞了好多云彩,就叫你‘云吞’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