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孜然!”

沐沐实在编不下去,将一整袋孜然全拍在桌上,台下的那些道家弟子瞬间就沸腾了,争先恐后的凑上来想要一睹这道法尽头之物到底是什么,先是在抢着看,然后看过又不懂,尝了尝的确加了孜然更好吃,一时间所有弟子各自的理解都不尽相同,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安静!安静!”终于,道家老师父看不下去,拍着桌子维持秩序,接着拿起那袋孜然,缓缓讲到,“沐姑娘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你们都看不懂吗?这包孜然粉,不正是要告诉大家,自然作为道之究级,反而又会成为人的食物,由此诠释出天地万物无限轮转,生生不息的道理。这是在告诉你们,比起盲目求道,更应该先尊重自然,脚踏实地的做人啊!沐姑娘,你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随着老师父的讲解,所有人都对沐沐油然升起敬意,可是一转头,才发现她已经没影了。

此时的沐沐,早就趁乱溜出的道场,叫上小鸾、阿欢还有推车的村民赶紧出发,很快就逃出了大梁城的大门口。

……

出了城门,沐沐便放心不少,一路上边走边清点物资,发现除了做主食的粟米之外,还拿了几袋糯米、红豆、绿豆、白糖之类的高级货,于是宣布回去之后可以做甜点给大家吃。

小鸾一听,心情大好,自从吃过沐沐做的布丁之后,她就对人类的甜食念念不忘了。

“啦啦啦~红豆绿豆搓一搓~加上白糖揉一揉~”越想越高兴的小鸾,刚出城就摘下兜帽,坐在推车上自己编词哼唱起来,不知不觉又把附近的林鸟给引了过来。

“啾嘎——!啾嘎——!”

突然几声怪异到有些难听的鸟叫由远及近的响起,不但把小鸾的歌声打断,就连周围刚聚过来的小鸟们都被吓跑了。

接着,只见一只周身黑青色的禽鸟由远及近的飞了过来,在沐沐身边绕了一圈,但一直警惕的和她保持距离。

“沐沐姐,快把手抬起来。”作为鸾鸟的小鸾当然看出那黑鸟的来意,并不愠怒唱歌被打断,赶紧向沐沐提示起来。

“这是……?”沐沐虽不明白到底怎么了,还是依言伸出右手。

那只黑鸟果然迅速落下,小心翼翼的停在了她的胳膊上。近距离的看去,这只鸟虽然羽毛颜色有些像乌鸦,但体型要大得多,已经该归入猛禽的范畴,而且两眼均生在前方,是猫头鹰的特征,不过这只鹰好像腿脚不太方便,落下时一阵踉跄,身上的羽毛也有些残缺不全,尤其是尾巴几乎都秃了,露着肉有点像个猪尾巴。

沐沐只需看这一眼,便认出这也是《山海经》中有记载的异兽,于是她赶紧用另一只手取出帛卷,很快就找到了相应条目。

“复州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鸮,而一足彘尾,其名曰跂踵,见则其国大疫。”

“啾嘎!”像是在回应沐沐一般,那只被称作跂踵的黑鸟有些急切的叫了一声。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小鸾能够听懂那叫声的含义,可还没等她磨磨蹭蹭的开始翻译,大家身后不远处的城门方向却突然跑来两位士兵,而且全是长矛在手,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是灾鸟!快!快把它那打死!”

“啾嘎——!”

沐沐一度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结果士兵们全是冲着她胳膊上的跂踵来的,而且由于怕伤到沐沐,他们只能空挥着长矛,两下就把跂踵吓跑,任它径直朝城墙边的小树林飞去。

“这位姑娘,你可要小心点,那是传播瘟疫的灾鸟,下次见到千万不要让它上身,最好直接打死。”

两个士兵只当沐沐是普通的平民小女孩,还反向给她讲解一番,沐沐也知道他们是好意,便也不多说,赶紧有礼的谢过。

可等到确定士兵们走远,小鸾就赶紧凑过来小声说:

“沐沐姐,刚才那只跂踵不是坏鸟,它是nai告诉我们,在那边的城墙下,有一群带着瘟疫的异兽就快要进城了,为ne不引发全城的大瘟疫,希望我们能去阻止。”

“这样哦……”沐沐眨了眨眼,把信息在脑内处理了一下,虽然小鸾说的和士兵们及《山海经》中有点相反,但至少有瘟疫这部分的重合的,而且她也深知,在这种战乱年代,闹瘟疫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好,“那好吧,反正今天有时间,去看看也无妨。”

沐沐答应下来之后,也知道肯定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于是让村民们自行推车回村,自己则先从车上取了足够的粮食,救济别人之前先救济一下自己,之后便带着小鸾与阿欢朝着跂踵鸟飞走的方向,离开大路沿着城墙搜寻。

当时的大梁城作为魏国的都城,虽然地处中原必争之地,但也有数年没被战火波及过了,主要是因为庞涓这位鬼谷门下的名将出仕之后,基本只有魏国出兵打别人的份。

所以经过多年的建设,大梁的城墙又高又厚,最近因为庞涓频繁带兵出征,城墙这边还在继续进行着加固工程,以防兵力空虚时被人偷袭。

沐沐一路走下来,基本快绕过了半座城,不但一无所获,还因为修墙土木工程的缘故,脚下一直是沟壑纵横,简直比山路还要难走,使她几次差点绊倒,心态已经到了想要罢工回家的边缘。

“啾嘎——!”

忽然,伴着一声有些怪异的鸟叫,跂踵青黑色的身影再次从大家头顶划过,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往沐沐身上落,而是直接扎向前方不远处的城墙根。

而就在眼看跂踵就要栽到地上的时候,它猛力振翅,朝下伸爪,以真正的猛禽捕猎之势,竟然从土木工程留下的沙土坑中抓出一只大老鼠。

跂踵这一击又准又狠,大老鼠根本无力逃脱就被抓上高空,接着跂踵利爪稍松,便将那老鼠丢下直接摔死,自己则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一切发生之快,以至于地上的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面前就多了一只死老鼠,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

只有阿欢率先缓过来,总结了一句:

【小鸾,同样是《山海经》里的鸟,你们做鸟的差距咋这么大捏?】

“我我我,我可不行!”即使被阿欢吐槽着,小鸾也鼓不起一丁点勇气,尤其是看到一只死老鼠从天而降,吓得赶紧躲到了沐沐身后。

而此时的沐沐,可不止注意到了天上的跂踵,地上那只被摔死的大老鼠也引起了她足够的关注。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她赶紧小跑着过去观察,果然那并不是普通的老鼠,而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

“柜山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其名曰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

沐沐核对这帛卷中的内容,这异兽头部形状基本与鼠类无异,嘴里呲出的门牙又大又长,不过身形比最大的老鼠都要大,简直堪比猪崽,四只爪子尖利发达,明显很擅长钻洞,怎么看都是异兽狸力没错了。

“嗯,我本以为狸力会与狸猫类似,这么一看原来就是在旱地生活的大号河狸鼠嘛!所以才会挑这种‘多土功’导致土质松软的地方钻洞……”

沐沐边总结边满意的点头,当场便提笔往《山海经》中加注内容,这时小鸾和阿欢也凑了过来。

“沐沐姐,瘟疫就是这个大nao鼠带nai的吗?跂踵一定就是想拜托我们除鼠ne!”

【等等,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山海经》里不是写着跂踵才是带来瘟疫的吗?怎么又和狸鼠打起来了?难道是要咱们帮着黑吃黑吗?】不同于飞禽一家亲的小鸾,阿欢倒是对跂踵并不那么信任。

“不是的!跂踵不是坏鸟,它亲口跟我说的。”

【空口无凭的几句话而已,它很有可能在骗你的!】

“可是……”

没想到小鸾在鸟之初性本善方面倒是相当固执,一时间一鸟一讙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他们一齐看向沐沐,颇有一副让她仲裁的架势。

“好啦好啦,你们至于吗……”沐沐忙完校对的工作,对边上两位的争执根本没放在心上,指了指面前那只摔死的狸力,“只有你们小异兽才做选择,对人类来说,只要有害的,全都做掉!”

“沙啦沙啦——”说话间,沐沐迅速生火,熟练的将狸鼠去毛、剥皮、去内脏,当鼠肉在热锅中翻滚,伴着响声散发出一股肉类煎烤的香味,这才让小鸾和阿欢把思路切换过来。

【等,等等!怎么一不注意你就把它给煎了?说了那么多,其实你是馋他身子对不对!】

“什么哦?我是为了用肉香把其他狸鼠引出来,这可是民间常用的办法。再说,试吃《山海经》里的异兽本来就是我的任务嘛!”沐沐随口反驳着,见锅里的鼠肉已经基本煎熟,就取出撕了一条塞给阿欢,“行啦,给你一块,堵住你的嘴。”

【这……】阿欢用小爪子抱着肉条,虽然这刚出锅的肉香的确足够勾起他的食欲,但由于沐沐这是试做,几乎什么调料都没加,也没运用任何高级烹饪手法,所以这块普通白肉还没到能让他馋的失去理智的程度,【这个真没问题吗?不是说有瘟疫吗?吃了不会被毒死吧?】

“没事啦,这么一小块,即使有毒也毒不死,再说,已经完全煎熟了,不会有问题的。”沐沐完全把阿欢的话当做耳旁风,同时自己又撕了两小块,一块自己直接放进嘴里,另一块还递给了小鸾。

如此一来,小鸾和阿欢也都不再多想,和沐沐一起吃下了狸力肉。

不过这一回,三人并没有露出什么幸福的表情,而是很快就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就像是裹满肥油的蜡烛……”作为烹饪者沐沐率先做出评价,于是边上本来因为难吃而不好意思说的两位赶紧点头。

不过这对于沐沐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灰心的事,反而让她专注思考起来,因为有各种缺陷的食材常常会有,而厨艺就是为此诞生的。

“嗯,肥瘦的问题,要选好部位,可以考虑竖切成五花肉试试,味道则需要下重料,红烧应该不错……啊!”

然而,就在沐沐总结经验,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突然感到胃里传来一阵从内向外的绞痛,捂着肚子就倒在了地上。

“沐沐姐!你怎么ne!”边上的小鸾吓了一跳,赶紧蹲在沐沐身边。

沐沐此时已是疼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额头全是冷汗,只能艰难的回了小鸾一句:

“我……应该是……食物中毒了……这个狸力……果然有疫病……”

【我就说吧……】与此同时,阿欢也捂着肚子满地打滚起来,显然和沐沐是同一个症状,【好疼,好疼啊……我们,我们不会就这么被毒死在这吧……?】

“怎,怎么办呀!你们不能死呀!我,我能做点什么吗?”小鸾听见死字更是慌得不行,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先将沐沐的头放在自己的膝枕上,想让她稍微舒服一点。

“不会的……没那么容易吃死的……一般最多疼个半天……就能好了……”

沐沐本来还在逞强着安慰,可这时边上的阿欢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哎……?不对啊?小鸾你也一起吃狸力肉了……怎么只有你没中毒……?】

“我?我不是说过有niang个胃吗,有毒的、不好消化的东西之nei的,都会先单独放在ning一个胃ni,不会中毒的。”

【还能这样!谁知道niang个是几个意思啊……!】阿欢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吐槽了一句之后便脱力疼晕了过去。

此时沐沐也快不行了,隐约在脑海中想起,之前自己杀鸡的时候,的确知道鸡有两个胃,由于鸡没有牙齿,所以会吞下砂石存在第一个胃里,用于磨碎食物……原来鸾鸟也是类似!

“早知道……就先让你试吃了……”沐沐也饮恨挤出一句悟出的真谛,接着和阿欢一样疼的失去了意识。

骚动过后,城墙根的荒地瞬间寂静下来,唯一还健在的小鸾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继续给沐沐膝枕,还把阿欢也拖到自己身边,免得被什么野兽叼走。

当然,小鸾自己也知道,如果真的来什么野兽,她是肯定打不过的。

可就在她在心中祈求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危险的时候,危险真的来了,而且并不是什么意外,简直是必然的事。

因为刚刚开始,煎烤的肉香和油香就一直在周围没有散去。

“呜噜呜噜呜噜——”突然,之前那只狸力被抓出的沙坑中,响起了如野狗嘶呜般怪声,接着一大群狸力从中钻了出来。

小鸾一看,顿时吓得整个人都瘫了,赶紧轻轻晃了晃膝上沐沐的脑袋。

“沐沐姐,沐沐姐……不好ne,快醒醒……怎么办呀……”

无论小鸾怎么呼唤,刚昏迷不就沐沐都没有丝毫反应,她只能一边哭一边看着那些狸力呲着尖利的牙齿一步步接近……

“啾嘎——!”

就在这时,之前听过数次跂踵鸟的叫声再次响彻天际,小鸾只看见黑影一闪,眼前竟出现了一位身穿青黑色斗篷,脸上戴着有些渗人的鸟嘴面具的陌生人。

接着,那人一言不发,直接挡在狸鼠群之前,猛力甩起斗篷,从中迸发出一股暴戾的黑风。

小鸾隐约看到,那人的斗篷之下藏着的是个凹凸有致的女人身材,而且穿着挺漂亮的衣裙,可由于黑风的缘故,她还没看清就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黑风过后,当她再次睁眼时,狸鼠群已经四散奔逃,只剩下那黑衣人站在她面前,而且没等小鸾出言感谢,那人便从自己的斗篷上摘了下几片青黑色的羽毛放在了小鸾手上。

“让他们含着我的羽毛,可以解毒,还有你也是,这群狸力所带的疫病传染性很强,没中毒时也可以用来可以预防。”

只说完这一句,那人便直接转身要走,那步伐沉重的像是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

小鸾此时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喊着起来:

“你……你是跂踵吗?谢谢你帮我们”

那人听到,身子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继续走远,只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

“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能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