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好像又搞砸了……”

沐沐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先摸了摸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又歪头看看远处,之前的空地虽然被雷电炸得稀烂,但幸好无论是鸾鸟还是那些胡人都已经没影了,至少没出现什么误杀事故。

于是她并没有着急前去查看,而是先躲起来终于把自己天大的事解决掉之后,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此时那之前的林中空地,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被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原本的植被和土壤都被掀飞,露出深层坚硬的岩层。

然而,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当沐沐走近探头一看,最让她担忧的事发生了。

在那被天雷轰出的大坑中央,正有一只小动物躺在那里。

她在偷学阴阳五行之术时就已经知道,这种失控的法力,本就不是乱劈的,专门爱朝活物去,而且一旦真的劈到什么动物,极大概率是活变妖、死变鬼,无论怎样都极难处理。

沐沐走下坑中,小心翼翼的将小动物捧了起来,那是一只类似于雪貂的小兽,头部受了重伤,身上也血肉模糊,不过竟然还奄奄一息的剩下一口气没有死,真是生命的奇迹!

权衡一番之后,她决定还是先顾眼前这只,毕竟鸾鸟已经跑到不知哪去了,会不会再被抓住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于是沐沐把那小兽抱到小溪边,升起篝火,烧了些热水给它洗净身体,这时她发现,根本不用施加任何医治,小兽身上的伤口也正以极快的速度在自愈着,粗略估算,不出一天,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口大概也就会只剩下疤痕了。

……

到了傍晚时分,果然如沐沐所料,小兽睁开了眼,自己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而且看到眼前的沐沐,竟然开口说话了。

【我……我是谁?我……在哪?还有……你是谁?】那声音,仍然还是兽鸣,但却像是直接传进人的心神中,使人能够听懂。

此时的沐沐正在一旁做晚饭,听到说话声,先是愣了一下,感到有些新奇,但并不惊讶,因为异兽吸收了那么多的法力,会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变得会说人话属于再平常不过了。

“你醒啦?我是沐沐,你是一只讙,大概因为受伤了所以有点头晕吧?”沐沐摆出一副和善的姿态,避重就轻不提它受伤的原因,而是一边把小讙推到河边让它看自己的倒影,一边念叨着《山海经》中的描述,“翼望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你看,没错吧,以后就叫你‘阿欢’了哦!”

【讙……?一目三尾?】

小讙听着有些纳闷,光听描述想象不出什么样子,赶紧从溪水中看着自己,周身白色的短毛,四肢和耳、尾末端渐变成蓝色,像是被什么烧糊过似的,尾巴的确分叉成了三股,关键头上还有一道突兀的疤痕,正好划过左眼,导致左眼是完全是瞎的,但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这一目三尾,怎么好像不是天生的啊?还有‘服之已瘅’是什么意思?】

“哎呀,不用在意那些细节了!本来《山海经》就只是记录看到你那一瞬间的样子,不用管是天生的还是修炼出来的!”沐沐赶紧心虚的将这话题一句带过,而且战术性的用锅铲压了压平底锅中正在煎的食材,使其散发出大量香味,“来,不说这个了,你大病初愈,肯定饿坏了,来吃东西吧!”

【好,好吧……】

阿欢虽然还是满心疑惑,但那气味实在是太香了,足矣让它忘却一切,在鼻子的牵引下凑到了沐沐的锅边。

只见平底锅中,有几条肥嫩的香肠,正在一层薄油之上随着沐沐的手腕动作而翻滚着,此时正是火候最佳时刻,外层的肠衣接二连三爆开,从中流出晶莹的油脂,与原本锅底的食用油接触发出“嗞啦嗞啦”的响声。

而沐沐当然也不会错过时机,迅速均匀撒上一把精盐,少许姜末,适量胡椒,翻滚沾匀,控油出锅。

最后在拿一张事先烙好的春饼,放上流油的肉肠,加几片野菜,卷在一起,递到了阿欢面前。

“来吧,文文腹卷饼,一定好吃!”

此时的阿欢,肚子空空,经历着嗅觉、视觉、听觉的多重诱惑,早就馋得不行,哪还顾得上多想这东西奇怪的命名,直接伸出两只前爪,抱到嘴边就大口开啃。

“怎么样?发表一下感想?”身为厨娘的沐沐,并不着急自己吃,而是满欢期待的看着阿欢已经快把头都埋进肉卷里的吃相。

【这个,不是我奉承,绝对是极品啊!】阿欢一边大快朵颐,也以林间小兽不该拥有的词汇量点评起来,【首先这肉肠的火候,堪称完美,外酥里嫩!每咬下一口都有嫩滑的肉汁迸发出来,瞬间填满嘴里每一个角落,让人唇齿留香!这肠衣中嫩肉的口感,又软又滑,反而更像是蛋羹之类的,根本无需用力咬,光靠舌头就能搅碎,非常的顺口!而且唯一有可能出现的油腻的问题,也因为外面包裹着清香吸油的菜叶和薄饼完全被解决了,无论是食材本身还是烹饪手法都是极品啊!】

“嘿嘿嘿,看你小小一只,还是很会吃的嘛!”

沐沐听着点评,明显十分暗爽,自己也放心的吃了起来。

不过,等阿欢吃完一个,想要第二个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

【对了,这个是什么肉啊?我好像从没吃过?】

“这个哦……”被问到这个问题,沐沐还在想怎么讲解,忽然身旁的河畔的草丛中又传来了骚动,紧接着一只快有人脸大的大号文文飞了出来,而沐沐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举起油还没完全擦干净的平底锅,跳起来用锅底砸了过去,同时嘴里还念叨着,“河边蚊子就是多!”

“啪!”

又一只大蚊子被沐沐拍晕,她稍加思索,感觉比起言语叙述,不如直接给阿欢展示一遍更加直观,于是熟练的开始处理,先用一手迅速掐掉蚊子脑袋,再用另一手捏住腹尾端分叉部分,用力一扥,整条味道不佳的肠线就被扯了出来。

“看,就是这个啦。”沐沐将掐头去尾的蚊子腹部在手里晃了晃,乍看真的像个香肠一样,只是颜色比较诡异而已,不过种种迹象表明,煎熟之后就会整个发红,足以让人混淆了。

【啊……?呕呕呕!】

阿欢先是愣了一下,因为沐沐的手法实在够快,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间,以至于信号卡顿了一下才从视觉传导入脑中,再然后才开始反胃。

【你,你居然吃这么恶心的东西!而且还骗我吃了那么多!】

“喂喂,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骗你吃’?”被如此指责,沐沐明显很是不悦,“我哪知道你是吃什么的?狸啊貂啊之类的,吃虫子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我自己也吃了!”

【这……你竟然还有理有据?】

阿欢被一句话憋住,本该心中郁闷,可是堵着堵着,突然茅塞顿开,终于把自从自己醒过来开始就感觉到最不对劲的大问题想通了!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我本来好像不是什么讙,而是个人啊!所以才会觉得吃虫子恶心!】

“人?那怎么可能,你想多啦,你只是被雷劈傻了而已。”沐沐还真没想到阿欢会发出如此言论,但马上就不以为意,只当是个笑话,继续吃着刚出锅的卷饼。

【那你说,我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人话,明显是早就会的啊?】

“这个《山海经》里也都写了,‘其音如夺百声’嘛,百声之中包括人声也很正常啦。”

【那如果我真是这种小动物,应该怕人才对吧?为什么我和你一起吃饭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书上也写了,‘是可以御凶’,就是你本来就会帮助人类,是亲人的动物啦。”

【额……真的是这样吗……】

阿欢脑袋一直晕晕的,此时所有论据都被破解,不禁再次开始动摇起来。

“就是就是啦,不要多想了,赶紧吃饭吧,天都要黑了。”

【难道……真的是?】

“是的是的,没有难道。”

【……所以我是一只讙?】

“对呀对呀,而且被我起名叫阿欢了。”

经过一番集中洗脑,阿欢终于接受了现实,只能认命。

这时两人已经吃完了所有卷饼,沐沐收拾完餐具,将行李打包,《山海经》卷好,全都背在身后,起身准备继续上路,这时,回头问了一句:

“阿欢,我要走了哦,你是要留在这吗?”

被这么一问,阿欢才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不过他抬头望着湍急的小溪与周围茂密的深山老林,虽然勉强接受了自己是异兽的事实,但仍然完全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验,满脑子都是住盖好的房子、吃做熟的肉菜,至此,比起为什么会只有这些记忆,它意识到了一个更深刻的问题:

原来自己没得选!

【我,我还是跟着你吧!】

“那可要乖乖听话哦!”

于是沐沐便带着阿欢,一人一宠结伴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