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四人由洛姬带路,步行前往第一站的杂货店。我们可算是那里的常客,毕竟维持侦探社的营运和大宅本身的清洁维修也需要不少的物资。这所在凡城东北的杂货店虽然位处不起眼的横街,可是货物倒算齐全。唯一令人垢病的是它的货品堆积得杂乱无章,只有店主和店员才能从中找到正确的物品。

假如让莎朗学姊看到那个现场的话,她会露出怎样的惊讶表情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嘴角上扬。

突然间侧腹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贝斯无故的以手肘撞了我一下。

「干吗突然窃笑?恶心死了。」

她不悦地向我宣告莫须有的罪名,严重打击了我的高尚人格。我们近来不是处于冷战阶段吗?她怎么又来刺激我了?我应该严正地维护自身的名声,还是当作听不到而息事宁人好了?

在我拿不定主意之时,学姊带着埋怨的语气说:

「还没到上车的地方吗?」

上车?我听到了这句话以后用眼神跟洛姬确认,我们有这种安排吗?洛姬看来对学姊的想法一头雾水,旁边的贝斯也表示一无所知,然后好像想通了什么的说:

「大小姐是想说,为什么我们不乘马车到杂货店吧。」

「对。」终于有人发现其想法的学姊站在原地理所当然地说:「在城内往来时乘搭马车是很普通的事啊,就算不是马车,牛车或驴车也行。」

我们发现彼此的常识有着不短的鸿沟,一时间不知从何解释。终于还是由贝斯讽刺地说:

「一般的人都是用走的,而这里距离杂货店也只是十分钟的路程而已,即使召来马车,光是等候的时间就超过了路程。大小姐妳就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

学姊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可以看到她不忿被揶揄。不过她多少知道自己的生活常识在此地并不通用,因此没有强辩下去。

为了帮助学姊解围我不得不说:

「习惯步行也是侦探的日常训练。」

处于窘态的学姊望向我,而贝斯和洛姬两人也被我突如其来的发言吸引了。当然后两者是想要看我怎样自圆其说居多。

「侦探的其中一项常见任务就是秘密调查。不管是对象是一个地点还是人物,乘车都是太过于显眼而招致暴露行踪的危险。所以我们必须习惯步行,不管是短、中、长距离的都要熟习。」

我看了看众人,似乎没有想要插口或反驳的意思。我便顺着说下去:

「步行本身除了可练习耐力和步姿以外,更可以培养侦探的观察力和模仿力。试想一下,我们为了调查经常要对自己的外貌以至个性进行伪装,而又有什么学习对象比起真实地在城市里生活的市民更佳呢?」

学姊听罢双手拍了一下,好像恍然大悟了。就连洛姬和贝斯也同样的拍掌。

「社长,原来我们平常都在训练啊……」

「真亏你能想到这种理由。」

两人意有所指的说,不过学姊似乎未能领悟她们的言外之音。多亏学姊的无知一问,我们一行四人的气氛比先前缓和了不少。而我、贝斯和洛姬也从中慢慢体会到莎朗学姊确实是一直过着我们所不能想像的「大小姐」生活。

我们就这样步行到杂货店购买必需品,贝斯和洛姬即场向学姊表演了一唱一和的杀价技巧。满载而归的我们之后到了书店,各人找了自己喜爱的书本去看,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先前约定了在书店门前集合,我们都准时抵达。四人当中只有贝斯手持两部书,是她今天的收获吧?

完成集合的我们按照洛姬的安排前往大人气的甜点餐厅。当洛姬告诉我们快要到达的时候,我已看到长长的队伍排在店铺之前。看来所谓大人气并非浪得虚名,如果从队尾开始等候,恐怕到我们的时候太阳也要下山了。

我有意识地停下,想要询问同行者们会否更改地点。没料到学姊就像不知道需要轮候的样子,径自从店门进入餐馆,结果被门前的男店员拦下来了。

学姊回复了她日常冷傲的面容,理所当然地对着店员表示要进去,在旁轮候的人们自然起哄。为免不谙世道的学姊把事情閙大,我连忙把她拉住并请她暂时别作声。洛姬则在没有与我作任何沟通下,上前跟招待员秘密地说了几句话。神奇地,那男店员这次竟笑意盈盈的请我们内进。为了平息众怒,他向在场轮候的人宣称我们是早已预约的特别宾客。

我们得以免去排队之苦,还获安排能看到店外风景的窗户位置,相信是得力于洛姬的安排吧。倒是这小可爱是用什么方法说服店员呢?总不会她真的提早预约了吧?

我还没开口,心里的问题便由贝斯抢先问了。

「我也没做过什么,不过是告诉他我在南城区的魅魔店铺里有熟悉的前辈可以介绍吧。」

她吐吐舌头说。

这小小的学妹还真机灵,用不着我提点已懂得用自己的方法排难解纷。虽然用的方法不是太好啦……

提问的贝斯没有追问下去,而始作俑者的莎朗学姊也只是在旁听着。这时穿着红色围裙的待应走过来准备为我们点餐。

这所餐厅卖的是甜点,虽属精致类的食品,但餐厅的装潢和职员的衣着却并非顶级,价钱应该不会太贵吧?心里本是这样想的我拿着餐牌一看却大叫不妙。

这价位可是普通餐厅的两倍,最便宜的甜点也要价一枚银币,明明不是什么高级的餐厅​​却敢收这种价位,难道这里对自己的食物有着绝对的自信吗?

既然还未下单,我心生打退堂鼓的念头。然而看到洛姬热心地向我们推介她的精选食品,我实在难以说出来。在折衷之下,我选了最便宜的蜂蜜蛋糕,而贝斯和洛姬都先后从餐牌中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甜点。

待应在替我们下单以后,走到学姊的身旁等候。然而学姊正襟危坐的注视着自己身前的餐牌,偶尔偷偷的望向我们三人,一旦视线碰上了却又回避过去。这奇怪的举动不仅让我们这些同行者,也令待应茫无头绪。于是他忍不住问:

「这位小姐,可以下单了吗?」

然而学姊并没有回应,只是望着餐牌的某处。

「妳想要点些什么呢?没有主意的话不如选特制苹果批吧,女生几乎都喜欢的。」

即使待应主动推介,学姊还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视线依然紧盯着前方的餐牌。

待应的脸容微微抽动的等了数秒,然后业务性地说:

「看来客人想稍后下单。不过请留意,如果最后没有点餐的话仍然需要支付一枚银币的入座费。」

抛下这句说话的待应训练有素的转身离开,只是脚步声显得特别重。他离开后,我们三人都把目光投射在学姊身上,感到不自然的她开口说:

「餐厅的食物不是预设了的吗?为什么要自己选择?」

莎朗大小姐妳平常到的是只卖一种镇店食物的高级餐厅啊?

我尝试比较宛转地说出我心里的疑问,而学姊则断然否认说:

「怎会呢?我也是有跟朋友到餐厅用餐的经验,每次都能尝到非常多种类的菜色。而且每次我都没有说什么,都是待应主动的送来食物的啊。餐厅都是有自己固定的菜色,客人只要安坐等候上菜,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不禁摸着自己的额头,即使知道她是大小姐,但她对于民间常识的缺乏还是超出了我的估计。她的朋友们对她保护得太过份了,就连进餐这样的事都一手包办,几乎只剩下把食物吃下去的步骤是由她自己做的程度了。就学姊的发言无言以对的贝斯和洛姬看来跟我的想法相同。

不好好教导她这些民间常识的话是不行的,除非周遭的人想对她实行永远的保护政策吧。我只考虑了一会便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洛姬。这正好促进学姊与社员之间的交流,也好让她不仅仅依赖着我。即使表面上维持冷傲,面对不熟悉的环境以及本能上有抗拒的魔族,她也会有所紧张吧。

洛姬十分乐意地告诉她这所虽然是人气餐厅,走的却是大众化路线。一般的平民餐厅为了吸引不同口味的食客,会提供款式众多的食物让食客选择。而且为了增加食客流转的速度,还催促客人尽快下单,吃完以后也要尽快交还餐桌。

「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刚才的待应好像有点不耐烦……」学姊恍然大悟的说:

「外边长长的轮候队伍也是……我们这样迟来先进了,会不会让他们不满啊?」

学姊妳终于察觉了吗?我对于她迟来的领悟产生了矛盾的心情。是为她稍稍增加了平民常识而庆幸呢?还是对她竟然现在才知道而失望?不管是那一边,让这样的学姊加入侦探社似乎有点自找麻烦。

洛姬细心地替学姊点了一款近期流行的草莓雪糕。它的特别之处在于使用了魔界稀少的野生草莓,那不是特别大颗,但甜度十分高而且口感带劲。至于雪糕的部分则采用了人族的魔法制造,将整颗草莓埋在雪糕之内而从外边看不到痕迹。

当待应把我们点的食物都送上后,我们便不客气地享用了。然而学姊看着那个特制的雪糕并没有显露出预期中的雀跃。

学姊是在想刚才我和洛姬的话吧?大概是开始为自己的常识与现实的差异而内心纠结。可是对于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唯有让她自行调整了。

怀着心事的学姊看到我们一口一口的进食,自己也勉强地拿起银色的小匙浅尝一口洛姬推荐的甜点。那银匙才刚入口,她的脸容便为之一变,就像在口中融化的雪糕也同时解冻了她绷紧的脸。这种新发现让她不再犹豫,专心细意地品尝眼前的美食。

看到学姊好像振作起来,我也放下了心头大石。

我们像平时一样边吃边谈天说地,旁边的学姊虽然听多讲少,但似乎也开始让自己的心境放松一点了。记得由喷泉到餐厅这一会儿,她虽然刻意显示自己主动和活跃,可是总令我感到有点强迫自己的感觉。

为了感谢我们带她到处游逛,学姊坚持这一餐由她请客,原本担心荷包的我当然高兴,但又暗自抱怨并没有点更高价的食物。

在大家都吃饱及休息过后,我们便向今天的最后一站——魔药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