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景固然令人震惊，但我们也没有大意，先仔细查看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在匿藏，毕竟寻找洛姬和线人是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只是这任务却不容易达成，因为树根交错的网络造成了很多可供隐藏的空隙。

为了避免被突袭，我示意贝斯不要离我太近，但也要留在可以即时互相支援的距离。我俩慢慢的移动，查探附近的地方，但所发现的只有无尽的树根。可以说，这里的前方已被树根封死了。

我暗中发动了技能——地毯式搜索，我一边移动，一边检视我方圆两米距离的地方，最终也没有任何发现。

在做好了所以的检查后，我和贝斯对望，彼此确认了暂时的安全之后便解除缄默。

「洛姬看来不在这里。」

贝斯认同我的看法，但她却担心洛姬或许在下水道的其他地方。她的担心当然是有可能的，但我观察到一件事，便对她说：

「妳看，」我指向一处比较大的熏黑之处说：「这里比先前有更多的爆炸和熏黑痕迹，地面上亦有疑似被爆炸炸裂的根部，但连接水道天顶的树根却没有变黑。妳认为这说明了什么？」

如果跟我先前推断的脗合，地震是由爆炸造成，这就应该发生了不止一次的强烈爆炸。贝斯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题是，为什么要制造这些爆炸？这跟我们一路上见到的爆炸痕迹有又怎样的关系？

「天顶的树根应该是连接着传说之树，但却没有变黑……难道这些茂密的树根都是爆炸以后才再生的？」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望着几乎密不透风的树根说。

这说法让外人听起来有点荒谬，地震愈来愈频繁也不过是这几周的事。但如果地震真的来自爆破，被炸毁的树根有可能重新生长得那么快，快得可以完全覆盖这个空间吗？

「只要圣山之水带来的魔力没有中断，这种程度的生长速度并非不可能。」我支持贝斯的看法，毕竟它连实现约定都可以做到，迅速生长绝不是难事。

爆破的原因是什么？是自然还是人为？这些问题虽然很有趣，但传说之树就挡在前面，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毕竟潘珍学姐的委托是一切的起点。

「贝斯，我们既然确定了传说之树有实现约定的能力。那么当我们切断了它的外源魔力，妳說那些约定会变成怎样呢？」

贝斯和洛姬的树旁监察，以及我们亲身试验的一天约会都证实了它的功效。而我望着不停渗出蓝光的树根，向贝斯提出一个考核式的问题。

「既然没有魔力供应，约定的强制力大概会失效吧。」她的合理推断在我意料之内。

「那么记忆呢？曾经一起在树下约定那一刻的记忆、实践约定时所经历的事……这些都会忘记吗？」

她冷静的表情晃过了一丝的动摇，她明显知道我话中暗示些什么。假使中断传说之树的魔力供应，我们曾经所渡过的一天约会，这件事的记忆会否从我们脑海中永远消失？

「我想是……不会的。」她犹豫了好一会，若有所思地答：「也许它能用魔力影响我的情绪，但我觉得它删除不了曾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所转化成的，深深刻在我脑海中的记忆。」

情绪是一刹那的冲动，魔力的确可以影响它，关于这一点洛姬的魅魔前辈早已证实了，传说之树施加于人们的强制力大概也是如此，透过影响人的情绪，去驱使他覆行约定。我自己的一天约会当中也屡次感受到这种情绪的波动。

然而记忆是不可能选择性删除的。即使魔力强大如传说之树，到底都是没有智慧的能量罢了，它或许能将人的脑袋整个摧毁，但不可能懂得选择保留或删除哪一部分。

「那我就安心了。」我听到了贝斯的答覆后，自己也不期然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我决定了要挑战一项魔力操作入门课的老讲师认为会令人七孔流血而死的作业。

为了实施我的计划，我对不明所以的贝斯提问：

「妳懂得爆裂魔法吗？」

她在一瞬间有点动摇，是认为我在试探她的能力吗？

爆裂魔法与冰系魔法一样，都是属于衍生系魔法，前者必须精通火和风系魔法，而后者则要能同时使用水和火系魔法。从先前老讲师与她的实验对战中，我已得知她能使用冰系魔法，如果她连爆裂系也能使用，那就代表她是个能操作三种基本元素及两种衍生系，一共五种攻击魔法的人。这不管在人界和魔界来说都可算是稀世奇才，绝对会招来不少麻烦，所以她不想太招摇也是能理解的。

为了让她安心，我继续解释：

「从我在街上所见，吸收了大量魔力的传说之树对人们的强制力愈来愈大，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大事，偏偏书院却毫无动作。」

「本来我们的任务就只限调查，书院出手与否也跟我无关。再说这跟爆裂魔法有何关系？」她似乎不满我答非所问。

「别急，处理传说之树固然不是我们的本意，但假使切断了它的魔力，便能令包括芬治学长在内的所有约定都消失，我们就不必多费唇舌向委托者解释了。 」我知道这未必能打动她，便从她所关心的人入手说：

「再说，洛姬也许就在前面不远处。妳看看熏黑的痕迹和地上的破树根，便知道只有爆炸才可以打通这树根之海。」

树根虽然害怕火，但它吸收了这么多圣山之水的魔力，恐怕会对火魔法有抗性。我们没有炸药，能依靠的就只有集风和火系于一身的爆裂魔法，在树根中间炸开一条通道。

「即使能炸开它，但它的恢复速度太快，只消一会又会变成现在这密封的样子了。」贝斯想了想，虽然认同我的看法，但她亦提出了疑问。

「这个我自有办法。」

我满有信心地向她解释了那个方法。她用手指指着太阳穴，考虑了好一会，才终于她点头认同了。

「这次就听你的吧。」

在达成了共识以后，我从自己的行装中取出了魔石指环——就是先前在魔力操作入门课曾使用的那一种。而贝斯也在衣服中取出一支长约一米，像幼小树枝的魔杖。

魔杖能够提升使用者的集中力，以及抑制魔力的消耗。贝斯就算是在之前与老讲师的魔法对抗之时也没有拿出它，这次看起来是认真的啊。

「准备好的话便动手吧。」我在旁边提示她说。

她闭起双眼没有回答，然而细小的身躯却开始被红色的萤光覆盖着，让她原本粉红色的头发看起来更似绯红。

「炽焰暴烈、热情奔放、燃尽一切仇敌的火之灵啊！请听我祈求，成为我身上的加护！」

我听着她念出的咒语，前段是标准化的赞美段，后段却没有按惯例读出攻击的指示，改为了对自身的加护，应该是为了在之后加入风系魔法作准备。莫非这就是衍生系魔法的要诀吗？

在我想着这件事之时，原本毫无动静的树根却突然发生异动。它们慢慢地、不规则的生长，看起来像在探索四周。当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道沉实而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说：

「少女啊……妳回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

与此同时，那些根部停止了不规则的行动，开始集中向我俩前进。看起来有点像八爪鱼触手的树根，前进的速度不快。然而贝斯正在咏唱之中，难以保护自己，让她强行停止的话又可能遭到魔力反噬……

为什么会这样突然？明明我和贝斯都曾出现在树下，当时它也不会这样攻击我们啊。 ………等一下，是因为咏唱吗？我突然想到，树根的异变正好就是她开始咏唱之时，难道这是由她所触发的？

然而眼下情况不容我多想，树根虽慢却不断靠近我们，于是我也念起咒语来：

「承载百族、孕育万物、藏于苍黄大地的土之灵啊！请听我祈求，显现祢的如岩壁般刚毅、像母亲一般慈爱的身姿破地而出吧！」

棕色魔石在我的指环上闪耀，几道土墙立即从地面突出，切断了来袭的异物。我的初级土魔法虽然能阻挡于一时，但传说之树若然持续进攻，我也撑不了多久。只有期望贝斯她能快一点完成爆裂魔法的准备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挡我？」没有看见任何人，但听起来像质问的声音却在水道中回荡着说：「我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了妳……红色的少女啊！」

树根撞击土墙的声音不绝于耳，它要接近贝斯的意志确实不假。问题是它所说的五百年以及红色的少女是什么？

我回望仍在咏唱中的她，只见她不仅发色染红，就连全身上下也散发着红色的光彩，仿佛就是传说中的……

「绯红公主……」我不禁说出了这个五百年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