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我和芙洛丝来到昨天佣兵提到的地点，他们似乎已经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所以我们便先在更远的地方待命。
“主人，我已经看到他们了，需要我现在就把单独行动的佣兵逐个暗杀吗？”
“不……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我向芙洛丝阐述自己的想法，“我们参与本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和牛头人酋长对话，如果要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就得先取得他族人的信任。所以等到这支战斗小队遭遇危险的时候我们再出手击退那些埋伏的佣兵，这样才能让他们欠下人情。”
既然是曾经为魔王办过事的部落，就算我在他们面前自曝身份应该也不会立刻把我当成敌人才是，而我只是想求得一个对话的机会罢了。
“芙洛丝，佣兵发动攻击的时候我们先不要出手，优先观察他们的位置与能力，等到牛头人一方出现一部分伤亡时，先由你来利用弓箭从暗处扰乱他们的阵脚，我会配合你趁机杀入战场帮助牛头人发动反击。”
“配、配合我？！”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的……”芙洛丝连忙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因为主人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啊……这个话题以后再谈吧，这几支冰箭先给你。”
我把几支通过魔法制作的寒冰箭矢递给了芙洛丝，她愣了好久才伸手接过，插在自己的箭筒里。
“它们不会冻伤你的手，只有在你射出去的时候才会发挥威力，过会你的第一次攻击就使用这支箭，后续的攻击里尽量不要取他们性命，只要能让他们丧失作战能力就行。”
“为什么？以前的主人一定不会留下活口的！”
“……我只是不想在调查初期就惹麻烦，以你的弓术应该很容易做到这点吧，那就按我说的来做。”
“遵命，主人。”
芙洛丝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毕竟自己的主人刚才连续做出几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不管是谁都难以接受。换做是我的话应该早就对卡尔德的身份产生质疑了。
我们继续观察佣兵团的动向，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杂音，打猎归来的战斗小队即将走进这条道路，牛头人的健壮体格加上坚硬的足蹄踏在地面上发出厚重的钝响，同时也更加方便佣兵团摆出准备战斗的架势，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等到整支小队完全落入埋伏圈后，前方的树林里闪烁出微弱的魔法光芒，紧接着，小队所在的道路两端沙土高高隆起，阻断了他们的退路。就在牛头人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佣兵们纷纷从树林里冲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法师一名，弓箭手两名，剩下的十多人都是使用近战武器的佣兵，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主人，暂时没有发现别的目标，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再等等……”
牛头人本应凭借他们壮硕的体格在战斗中取得优势，但佣兵团的成功奇袭以及箭矢与魔法的轮番压制着实让他们乱了阵脚，这支小队尝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突围，大部分成员都已负伤，唯独斗志不减。但是佣兵团里也都是经验丰富的战斗老手，他们维持着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逐步消耗完牛头人小队的精力，直至他们再也无法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击。
接下来就是嘲讽和问话的阶段了，佣兵团围住了元气大伤的战斗小队，为首的团长开始向他们询问牛头人部落的方位与动向，而此刻便是我们发动伏击的最好时机。
“芙洛丝，法师和弓箭手可以靠你来解决吗？”
“没问题！”
“嗯，那就放箭吧。”
芙洛丝取出一支冰箭，拉满弓弦射了出去。冰箭准确命中了一名佣兵的小腿处，他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离他最近的一名佣兵连忙上前观察情况，其余佣兵立刻开始警戒四周。
“瑞克！你没事吧？！”
“问题不大……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畜生在放冷箭，你先帮我把它拔出来！”
那人握住冰箭准备用力拔出的时候，寒冰箭矢的魔法立刻发动，冰霜攀附在两人的腿部与手臂上，瞬间冻结起来。
“哇啊啊啊——！！”
佣兵的惨叫声比刚才更加凄厉，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种从未见过的魔法慌了神。我借着这声惨叫的掩护冲出树林，握着两把冰剑独自一人杀入敌阵。
佣兵团立刻把矛头调转向我，而我已经与距离最近的佣兵短兵相接，他的剑刃扫过我的头顶，我挥动手臂，轻松在他侧腰留下伤口——他们虽然都是经验老道的佣兵，但和之前的安迪比起来，战斗能力还是相差太远了。
我故意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他下意识地捂住伤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这、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伤口处涌现出缕缕白雾，蓝色的冰霜很快就从伤口蔓延开来，冻住了他的整个下半身。
“好冷……我的下半身动不了了！”
由于刚才经历过拔出冰箭的惨痛情形，这一次佣兵们开始犹豫是否应该救援自己的队友而止步不前。
“没事的，只是限制了你的行动而已，死不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阻挠我们！”刚才负责问话的团长一边朝这里慢慢挪步一边扯着嗓子向我喊道。本着尽量避免发生冲突的原则，我还是决定先跟他们谈判一下。
“你们是佣兵吧？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和这些牛头人商量，所以希望你们今天可以放他们一马，我们即刻停战，各回各家，怎么样？”
“那可不行！他们以前杀了我们的兄弟，这次好不容易才摸到他们的行踪，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这可难办了，就算你允许我先跟他们商量事情，我也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呸！你以为你是谁？就一个人也敢跟我们讨价还价，看来要给你点教训尝尝！”
团长大人瞬间翻脸，带着一众团员越过那位无法动弹的家伙冲了过来。
这场谈判果然就像肥皂泡一样轻易破裂了，不过树林里的箭矢和魔法并没有趁此机会先射向我，这应该说明芙洛丝已经基本搞定了那几个人吧？我也该努努力了。
团长举剑径直向我冲过来，我抬手挡下他的攻击，身体左边瞬间又突进过来两个人。我松开左手的冰剑继续施法，那把剑瞬间延展成一面冰墙拦住了他们。
“不好意思，这种包围战术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可恶，你是魔法师？为什么还用这种费力的招式对付我们？”团长瞟了一眼那面凭空出现的冰墙，又恶狠狠地瞪着我。
“很可惜，我目前只会这种招式，但我也挺喜欢这样的，不行吗？”
“……不可理喻，反正你也只有一个人，玩不出什么花来！”
话音刚落，又有两名佣兵从右侧贴近我，而我现在确实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了。就在这时，林中射出两支暗箭，精准贯穿了他们的大腿，两人的惨叫声不禁让团长一愣，我顺势用力顶开他，把手中的冰剑扔了过去。冰剑插在两人脚下，很快便释放出寒气，顺着地面冻住了他们的双腿。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居然还有帮手？！艾琳！乔伊！阿奇尔！你们都在干什么！！”
团长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我趁机继续通过语言来打击他。
“这几位是那三个弓箭手和法师的名字吗？我想我的部下应该已经解决了他们。其实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独自一人解决你们所有人。”
“别开玩笑了！哈伦去树林里把她揪出来，其他人跟我一起赶紧把这个玩冰块的弄死！”
我笑了笑，再次生成两把冰剑，和这帮自不量力的人缠斗起来。他们的攻击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而我只要触碰到他们的身体，就能让这些家伙失去行动能力，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团长，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的帮手也许还不止一位。”
“什——？！”
他刚开口，便察觉自己已被一大片阴影所笼罩，而当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巨大的战锤已经落下，人类脆弱的身躯在一瞬间便粉身碎骨。
这次轮到我变得万分错愕了——我费尽心思想保全在场所有人的性命，本以为这些被我救下的牛头人会顺应我的心思饶他们一命，没想到他们奋起反击时把这些大部分都被我解除战斗能力的佣兵消灭得一干二净，我还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多的残肢与血污，这样的场景让我感到反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你指的是什么？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没有理由要和你一样放他们生路。”牛头人不屑地瞟了我一眼，用力甩掉战锤上的血迹，“亏我刚才还很欣赏你的战斗技巧，现在看来还是联合王国的竞技场更适合你。”
“他们已经无法战斗了！没有必要继续加害他们！”
“但他们也曾经杀害过我的同胞。我很感激你出手帮助我们，但现在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任务就行。”
说罢，他又怒吼一声离开此处，和自己的同胞继续清扫战场，我已然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毫不留情地剿灭异族。
一刻钟后，佣兵团已全军覆没，牛头人小队用手中的武器不断锤击地面，配合着自己有节奏的吼声庆祝胜利，震得我双耳生疼。我很清楚自己无权指责他们，如果我刚才不出手，那些佣兵一样不会让这支小队留下活口。
“所以，你要和我们商量什么？”
“我想见一见你们的酋长，他可能知道我妻子的下落，救你们主要是为了卖人情。”
刚才我已经亲眼见识到了他们处理事务的爽快风格，兽人族大多都是如此，那我也没必要跟他们拐弯抹角了。
“……好的，那你就跟我们来吧。希望你不会干什么蠢事。”
交易达成。我望了望四周，开始呼唤仆从的名字。
“芙洛丝！出来吧，我们该走了！”
无人应答，树林里也没有动静。当时的我只是感到有些疑惑，却未想过那里出现了我不曾预料到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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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之中，芙洛丝拉满了弓，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金发碧眼的少女跌坐在一棵树下，双手紧握着手中的法杖。
“你的名字……是叫芙洛丝吧？那卡尔德是不是也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会——”
“闭嘴！你不配直接称呼主人的名字！”芙洛丝的双眼射出杀人的凶光，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她的额头，“莉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莉塔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命悬一线也不会露出一丝胆怯：“我本来就是佣兵，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很少和别人合作，偶尔接受普通的任务也都会使用艾琳这个假名。”
“那安迪呢？你们这次为什么没有一起行动？”
“他去了别的地方，因为觉得那里太危险才没有带上我，所以我也就出来赚点钱，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你们……”
“你跟安迪是一伙的，虽然那天你没有使用过攻击魔法，但你们是一伙的！所以我对你的怨恨，和对他的一样……！”
“……”
在莉塔略带愧疚的视线中，芙洛丝缓缓放下手中的弓。
“但你救过我一命，所以我不会在这杀了你。”她的耳朵耷拉下来，“主人不允许我杀人，如果没有这个限制，他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也绝对不希望我会动手的。”
“你们真的……很不像坏人……”
“不，我只是主人的剑，我会永远遵循他的的决定。虽然现在的主人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还是会……”
“以前的冰雪领主……是个怎样的人？”
“卡尔德大人……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芙洛丝侧开身子，给莉塔让出一条路，“你该走了，再在这里呆下去，那些牛头人也是会注意到你的，光凭我和主人拦不住他们。”
“芙洛丝！出来吧，我们该走了！”
“主人在喊我了，你快走吧。”
“嗯，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们只是人情两清了，下一次的话……”
两位少女一言不发地对视几秒后，又不约而同撇开视线，擦身而过，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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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洛丝在树冠之间轻盈地穿梭着，很快就回到了我的身边。
“对不起主人，我回来晚了。”
“没事，不用向我道歉，你的支援很到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卡尔德大人……”
芙洛丝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我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在最前面的牛头人回过头来，盯着芙洛丝看了好一会。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