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楼梯间内。
秦岚向外张望着，确定四下无人后顺手把防火门关好。
“那个，你是公司派来保护我的人对吧？”
言澪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菱形蓝色晶片递给他。
“这个是？”秦岚接了过来，触手时猛地打了个寒战，就好像手里握着一大片冰块，可里面密布着的电路和每一侧都有的金手指却显示出这东西应该是类似于存储卡一类的东西。
“请把它插到您的制动器里。”
“制动器？”
“就是您戴着用来监测零点能和血限情况的手环。”
“哦哦。”秦岚拉起袖子，可那手环上平滑的就如同一体，别说卡槽了，就连个接缝都没一条。
“这要往哪里插啊？”秦岚伸出手腕。
言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左瞳闪过几道奇异的纹路。
机械装置作动的声音响起，那手环一步步展开成为一个托架，形状刚好与晶片吻合。
还没等秦岚放上去，那晶片就被一股磁力拉扯着自行吸附上去，突然就亮了起来。
可接下来除了发出电流般的嗡嗡声就再没了动静。
“额，这有什么用啊？”秦岚问道。
下一秒，手环进一步发生了变化，这一次发出的是如同水流般的声音，暗金色的机械结构展开，原本白色的金属外壳迅速变成了冰蓝色，紧接着贴合着他的小臂变成了一只造型如同剑戟般锐利的护腕，机械结构层层嵌套，最尖端的位置如同水银般流动着，将手肘也一并包裹在内。
与此同时，他的瞳色也发生了变化，灰色开始蔓延，直至布满整个瞳眸。
他的右肩处又一次出现了那棺材般的虚影，周围的空间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浮现出无数暗金色的细小光点，渐渐朝那虚影集中。
秦岚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变化，转身伸手摸向那悬浮着的棺材虚影。
就在碰到的那一刻，他眼前的空间如同水波般泛起了阵阵涟漪。
言澪单膝跪下，一只手握拳横在胸前，整个动作都相当的虔诚，好像是要宣誓一样。
“灭神之镰，在此献上祷词。”
一个个暗红色的文字突兀的出现在半空中，它们是逐笔逐画出现的，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书写着。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为黑白两色，如同置身于混沌未开的世界之中。
“这是怎么……”秦岚还没问出来，被护腕包裹着的那只手臂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悬在了言澪的头顶。
一条条细小的光带自虚空中出现，随后灌入秦岚脑中。
他的眼前瀑布般的闪过无数信息，先是一大推眼花缭乱的数字和符号，然后就变成了文字。
他的大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理解着那些文字，最后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场仪式。
一场让面前这个女孩成为自己从属的仪式。
不，也许根本就没那么美好，应该说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剑”。
不论她是否情愿，都要像一块冰冷的钢铁般任由自己挥舞，直至最终粉身碎骨。
一个窗口弹出，上面只有两个字，是，或是否。
喂喂喂搞什么啊，这是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游戏吗？怎么连和美少女签订主从契约这种桥段都跑出来了啊。
秦岚想说话，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身体除了大脑之外，所有部分的控制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快！如果你再不做选择的话这具身体可就要被毁灭了哦！”一个声音自黑暗一侧的世界中袭来。
“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可很快他就发现就连在意识中里问出这句话都已经做不到了，他的思维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能打开门锁的方法只有进行选择是或否，其他一切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包括在意识里无谓的大喊大叫。
“快选择吧，只不过是让她成为你手中的剑而已，就算是最终折断了，对你来说，那也不过是从冷冰冰的铁块变成了一堆没用的废铁罢了，丢掉就好，再去寻找下一把更好的剑，追求永无止境的强大。”
空间猛地一震，秦岚的身体已经趴在了冰冷的地上。
周围是一片废墟，而天空中洒下的是昏黄的暮光，黄昏已至。
双目猩红，毛发似铁的巨兽如同俯视蝼蚁般看着他。
那赫然是他被勾玄袭击的那一天的情景。
只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他的意识突然一阵模糊，再回过神来时，意识中已经如同钢印般被牢牢打上了“你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梦境”的认知。
身上感觉热热的，尤其是在腹部，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却发现手掌上已经满是鲜血。
而言澪就倒在不远处，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破败不堪，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可就算这样，她手中还是死死握着着刀身都已经折断的武器插进地面，想要将身体支撑起来，继续战斗。
这不是幻境，疼痛、麻木、快速跳动着已经濒临极限的心脏，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眼下的情况已经相当明了，自己和言澪在与勾玄的战斗中失利，面临着必死的危局。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意识中响起。
“快选择吧，只要牺牲她，你就能活下来，只要让她变成怪物，你就能活下来，她自始至终就是你的剑，没有感情，也不配有感情，只要将她折断，你就可以活下来，你自己还有无限美好的未来，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去照顾，仅仅是牺牲一个跟你毫无瓜葛的‘搭档’而已，这是一笔相当合算的买卖。”
他的护腕上承托着那枚冰蓝色的晶体，只需要将其按下，就可以让她变成怪物，让自己逃出升天。
“来吧，选择吧，是牺牲掉保全自己，还是你们两个一同走向毁灭，选择吧！”
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秦岚忍不住惨叫出声，这一刻他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
此时言澪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鲜血点点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面色如同白纸一样惨白，尽管如此，她还是举起了刀。
秦岚的心中响起了她的声音。
要守护他。
一定要守护他。
那么选择吧，是独自苟活，还是牺牲她来保全自己。
可自己真的能做到那种事吗？
没错，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懦弱、胆小、懒惰、害怕麻烦，只渴望着自己能够获得幸福。
可就算是这样的自己，也是有底线的！
如果自己的幸福，自己的生命是以牺牲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被收拢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突然释放出了一部分。
那是零的笑容。
那也是澪的笑容。
他永远忘不了在废墟中苏醒的自己看到的那个笑容。
就算只为了这个笑容，自己也绝不可能！
就算是面对注定无法规避的死亡，自己也绝不会……
坐以待毙！
秦岚抬起头，紧紧抓住了一根插在地面上已经扭曲断裂的钢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顺手将钢筋拔起，踉踉跄跄的走向言澪。
与此同时，勾玄的利爪向她袭来，秦岚奋起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量，将她一把推开。
他如同折翅的鸟儿，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
已经感觉不到头部以下身体的存在了。
他的嘴角拉起了一抹笑容。
怎么样，这就是我的答案。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并没有想象中死后意识沉入黑暗中的感觉，反而还能很清楚的认知到自我的存在。
他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可那里却没有想象中狰狞的伤口，甚至没有任何血迹，什么都没有。
周围黑白色的世界迅速褪去，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言澪依旧单膝跪在他面前，可半空中那些发光的文字却消失了，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
但他身后的棺材虚影明显变得凝实了不少，周围也开始出现一道道手指粗细的银色锁链。
一个绿色PASS出现在他眼前。
与此同时，一份署名为TE社的“监管者协议”通过直接投影在虹膜上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刚才他所经历的那个场景，是由统筹计算机“世界树”利用特殊技术模拟出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将一个人内心的阴暗面拉扯出来，与他过去的经历相杂揉，组合成一个临时测试环境，如果在刚才的测试中他最终选择了将言澪变为自己的从属，那测试就会立刻结束，他也会被认定为绝对不可能成为“监管者”的人物被永远记录在数据库中。
之所以设立这样的测试，是因为在TE社安保部中的战斗人员出战时都是两人为一小组，一人为主要负责战斗的‘执行者’，另一人为负责制订战术的同时约束执行者以保证其血限能力不会失控暴走的‘监管者’，这可以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人类所能拥有的血限能力是不稳定的，如果没有特定的封具和监管者协议来进行约束的话，一旦在战斗中打红了眼就很容易出现失控，最严重会导致人的意识被完全吞没，变成只要看到会动的生物就要杀戮殆尽，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可怕怪物，简直就如同都市传说中的丧尸一般。
也正因如此，监管者和执行者之间必须是能够相互托付生命的伙伴，在过去的战斗中就曾经发生过监管者为了自己逃脱而强行让已经伤痕累累的执行者强行解放超过他掌控的血限能力来给自己断后，最终导致了执行者的死亡和一个小镇被完全毁灭的结果。
刚才的测试就是让监管者在近乎真实的生死环境之下，会作何选择。
是牺牲伙伴让自己活下去，还是选择同生共死，甚至牺牲自己保全伙伴。
协议的最后一页正文是额外附属的一页情况说明，仅仅只有一句话。
预备执行者言澪现在体内的神类基因组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随时有可能会失控，需要立即与监管者签订契约予以控制。
为什么是我？我有没有能够担当的起一个人生命的能力？
这些蠢问题秦岚只在脑子里盘旋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一个信念取代了。
要救她，如果明明有足够的力量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如同夏花般的灿烂生命只能一步步走向消亡，这种生存方式，未免太过于罪孽深重了吧。
他悬在言澪头顶的手顿了顿，随后拍到了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也托起了她的身体，将她扶了起来。
“我永远不会把你当作剑看待的，但我愿意成为你的监管者，我不会让你变成怪物的。”他瞳孔中的灰色逐渐褪去，身后的虚影砰的一声轻响爆裂开来。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护腕也开始收回，重新变回最初的手环，而那枚蓝色的晶片则成为了镶嵌在上面的宝石。
“是，监管者大人。”
“这算哪门子称呼啊，在学校你该叫我学长，或者干脆叫我名字也行。”秦岚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言澪点了点头：“学长。”
“那个，以后就多多关照了啊，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上次也是，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可能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言澪点了点头，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动静，她脸一红低下了头。
秦岚一笑：“时间也不早了，饿了吧，食堂这个点估计已经没饭了，正好去找学姐咱们三个一起去吃个饭吧，我来请，就当是你的欢迎会了。”
……
活动室内。
秋玲腕子上的手镯突然闪动了一下。
“已经成了吗，那下一步就该……”她喃喃着。
门开了。
“学姐走吧，我请你们去吃饭，咱们部难得有新部员加入，就当给小澪接风了。”
“喂喂喂，怎么出去一趟就叫的这么亲密了，还小澪，果然你们男人都是…”秋玲一脸的不满。
“诶呀别在意这些细节嘛，走吧走吧，我请你们吃刀削面去。”
“哈？”
“怎么了，经济又实惠，再说那家店环境也挺干净啊。”
“算了吧你，抠门都抠出天际了你，小澪咱们去我店里吧，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喂喂，那最后还不是我要去隔壁快餐店买？”
“谁说的？你不是一直吹自己厨艺多么了得嘛，正好我今天刚买好的食材，去给我们露一手呗。”秋玲挑了挑眉毛。
“做就做，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跟你说我这手艺可是经过了小诗那丫头地狱般挑三拣四的，口味绝对一流！”秦岚不服气的说。
一缕阳光自窗外洒了进来，照在了言澪的侧脸上。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