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对秦浩明倾诉,还是喃喃自语,她闷声说着:

“哥哥姐姐弟弟……还有那只跑了的红耳小龟,都还在河里呢……”

什么都还在河里?这女孩子……又瞎说什么呢!秦浩明又想起朱玉下午在耳边小声说过——“我是一只河蚌精……”

“你,你真的是河……河蚌精?”虽然觉得自己这句问话实在好笑,就像朱玉说她是河蚌精那样好笑,但秦浩明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然而,朱玉没有回答,她从兜里取出一个小东西,夹在指尖,闭着眼对它念叨了起来:

“危险河段,速速离去,危险河段,速速远离!”

借着景观灯的光亮,秦浩明看到,朱玉紧绷着脸,非常严肃,而夹在她指尖的似乎是一粒豆子大小的珠子。

这个女孩,总能随时随地摸出一把珠子。难道她真是河蚌精?

“你手上的是什么?你对着它说什么呢?”

秦浩明还想问什么,只见朱玉睁开双眼,稍稍侧了侧身,伸开手臂,迅猛一扔,手里那粒珠子便往河面飞去——“嗖嗖嗖嗖嗖……”似乎响了有一分多钟,一直到离他们远去,才渐渐没了声息。

“听声音飞出好远啊!你打水漂竟然这么厉害!”秦浩明再次佩服起朱玉,这个女孩,果真是在乡下河边长大的啊!和她比起来,自己活脱脱就是个县里的土鳖!

“不是打水漂啊!”朱玉弹了一下秦浩明额头,站定了说道,“因为正好在水边,所以我就给河里的动物妖精们报个信,提个醒。防止他们以为这里的水变干净了,又游回来了。”

见秦浩明一脸懵圈的样子,朱玉紧绷的脸终于展开了一点,她笑道:

“大家通常以为河蚌是不会说话的,但我们其实有自己的交流方法。刚才的珠子就可以传递信息。”

其实秦浩明根本没听她在说些什么,他正完全沉浸在那时长一分多钟的打水漂中,已被深深震住,难以自拔。只可惜太晚了,欣赏不到那一连串的水花。

自己虽然也在河边住了很久,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技术这么精湛的打水漂,而且打水漂的人还是个女孩子!

不对,会不会是因为,这河水撒了太多净化剂,浮力增加,打水漂时反作用力增强,所以才变得轻松了?

那我也得试验一下!

“喂!发什么呆啊?”朱玉伸出手在秦浩明面前晃了晃,“我们快点回去吧,浴缸放水还得放一阵子呢!”

“我,我想,”秦浩明咽了咽口水,“我想试试打水漂!”

“啊?打水漂?”朱玉嘟囔起来,“你不是说,要看我变成河蚌的样子吗?你不想看河蚌了吗?”

然而秦浩明依然没有理回她,见到朱玉炫技之后,他急于尝试一下在这条浮力大增的河道上打水漂。

往河堤草地上走了几步,秦浩明俯身摸索了一下,拾起几个石子,走回贴水台阶,摆出和朱玉打水漂时一样的姿势,往水面丢出一粒石子——

“我来了!”

只听得男生兴奋的声响回荡在河边,被他丢出的石子却是“噗通”一声,瞬间沉入河水中。

“咕咕”,少女肩上的鸽子叫唤起来,少女跟着“咯咯”笑出声来。

“再来!”秦浩明又扔出一个石子。这次,石子击到水面之后,“嗖”地一下往远处弹了出去,但也只弹了一次,便再次沉入河水之中。

“嗯……比刚才好一点呢!呵呵!再练一下,赶上我还是有希望的。”朱玉打趣的话,激起了秦浩明再次尝试的决心。他连续扔了几次,直到扔完手里的石子。

成绩最好的那两次,秦浩明一次打了三个水漂。和朱玉比起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应该是我的石子有问题!秦浩明想起朱玉丢出去的小小的珠子:那些珠子应该比石子轻些,可能是有浮力的?我得试一下!他问道:

“还有珠子吗?就是你刚才扔的那种。”

很快,秦浩明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朱玉给的那些豆子一般大的珠子更难控制,因为分量实在太轻了,所以很难扔到远处,甚至打到河面时都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一样的珠子,一样的河水,我一个男的打水漂竟然玩不过旁边的女生?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逞能啊!朱玉打水漂就打呗,关我什么事啊!秦浩明眨巴着眼,看看手里的珠子,又瞥了瞥一旁的嘻笑的女孩,摇了摇头,仍是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在这点小事上输给了姚朱玉。

正当他抬腿,打算走回河堤上时,朱玉递过来一个东西:

“试试这个!”

秦浩明低头一看,在景观灯照射下,虽然看不清颜色,但他一眼认出——这就是昨晚,朱玉握在手里的那把弹弓!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一直带着一把弹弓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弹弓哦!这是敖洲带给我的如意弓!据说是树仙还没成仙时和修成人形的蜘蛛妖一起做的。”

“如意弓?蜘蛛妖?”

“别看这只是弹弓哦,弓把用的是千年古木枝,皮筋用的是深山蜘蛛丝。我还没借给别人用过呢!你试试!”

虽然不信朱玉念叨的那些,但昨天亲眼见识过这弹弓的厉害了!所以秦浩明很愿意一试。他接过弹弓,当下感到,与朱玉的那本书完全不同,这把弹弓十分轻巧,握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而当他勾起食指,把一粒珠子紧扣在皮筋上,向后拉去时,他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推力击过他的手心。

拉到最大幅度时,那股力量推着他手指一松,贴在皮筋上的珠子像从枪膛中射出一样,飞了出去,“嗖嗖嗖嗖嗖……”地在河面弹开很长一段距离。

虽然还没达到朱玉的功力,但秦浩明已是惊讶不已。

“太神奇了!虽然皮筋力道很强,但是却能轻松向后拉开!”秦浩明抚摸着弹弓的木头把手,惊叹道,“这把弹弓似乎能明白我的心意!”

“所以它叫如意弓啊!难得你这么看得起它!”朱玉说,“我们班同学还笑我,说这是小孩子才会稀罕的玩具呢!”

这话说得秦浩明挺不好意思的,其实第一眼看到这个弹弓时,自己也以为只是个玩具而已。

“你试过用这个弹弓打水漂吗?如果你用这把弹弓,珠子应该会飞得更远吧?”

“不,如果我用这把弹弓,可能只比你好一点点而已。因为,这把弹弓不是用来提升能力的,”朱玉说着,从秦浩明手里拿回弹弓,贴上一粒珠子,把皮筋拉到最大,往河面弹了出去。

“你听到了吧?珠子虽然飞出去很远,但也只是和你刚才差不多。”

“确实如此。”秦浩明点了点头,朱玉刚才远没有达到她徒手打水漂的境界。

“如意弓的作用就是这样,把能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因为土步游既担心我被攻击,又担心我惹事,特地让敖洲把如意弓带给我,还规定我,如果要用珠子发起攻击,必须通过这个弹弓。这样,就可以减少伤害程度。”

什么?这个弹弓,竟然是那个叫土步游的家伙用来限制朱玉能力的?所以,所谓的如意弓,是如土步游的意啊!

骗小孩子的东西吧?秦浩明十分怀疑,可是掂量掂量这弹弓的重量,再看看朱玉那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说笑。

“但是,”朱玉又说,“如果碰到你这种人,弹弓就会增强弹力,让你用起来更顺手!”

我这种人?秦浩明这时才明白:

“原来我是被弹弓照顾的弱势群体啊!”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太不爽了。然而,秦浩明竟有点习惯了。

“时间不早啦!如果今天要看我变回河蚌的话,现在就往回走吧!浴缸放水真的要很久的哦!”

浴,浴缸?秦浩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满是泡沫的浴缸,一只巨大的河蚌在浴缸的水里微微张开,面前的女孩从里面跳了出来。

“你一定要回去才能变原型吗?面前这么大一滩水,难道不能跳进去吗?”

啪!

朱玉弹了一下秦浩明的脑壳,说:

“都说了这种水跳下去会长痘的!何况现在又加了些奇怪的东西!怎么可能跳下去啊!”

“你刚刚不是还尝了一下吗?啊,好痛!”

“所以我就确定了这水很奇怪啊!”朱玉扬手,做出要再次弹脑门的样子,见秦浩明往后一缩,乐了起来,“哈哈”笑道:

“算啦!其实我要谢谢你呢!”

“嗯?谢我?”秦浩明还在揉着生疼的脑壳,听到“谢”字有些不明。

“是呀!如果不是你,我都不会去看什么元素周期表,也不知道什么氯化铝,更不可能通知河里各位注意安全。”

通知河里的各位?

“你还真把自己当水里的妖精了啊!”秦浩明哼笑着,往锦绣桥上走去。

“我就是嘛!没骗你!”

“好吧好吧!期待你变回原形哦!啊,对了,你变回原形时是不是不会穿衣服啊?”

啪!

秦浩明的脑壳又被狠狠弹了一下。

“好痛啊!难道河蚌会穿衣服吗?”

朱玉肩上的鸽子“咕咕”叫了几声,似乎在嘲笑秦浩明的话,又似乎在催促两人快点回去。

一想到朱玉打水漂的帅气姿势,秦浩明就觉得自己实在逊色投透了:作为一个师兄,我现在能在她面前炫耀的似乎只剩英语了!

从锦绣桥到锦绣阁,秦浩明一路上多次试图与朱玉用英语聊天,说是聊天,实为测试,看似“搭讪”,实则报复。

然而说来也怪,不论秦浩明扯什么话题,只要是朱玉了解的领域,她总能对答如流,甚至连朱玉不感兴趣的网络游戏,她都能用英语聊上几句。

这期间,鸽子吖灰时不时“咕咕”几声,却从未引起秦浩明的怀疑。

走进小区时,秦浩明不得不承认:这个对自己十分无礼,曾对老师大打出手的问题少女,英语水平已经远超自己了!

看来,当某些人突飞猛进时,自己不但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原地踏步呢!

呵!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也要谢谢姚朱玉提醒我是时候继续前进了。秦浩明第一次真诚地对朱玉说了声:

“Gracias(谢谢).”

为什么要说西语,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之前在电影中看过,觉得音调很特别,就拿来用了。

也不知道姚朱玉会听成什么呢?

然而,朱玉很快回了句:

“De nada(不用谢).”

“嗯?”秦浩明一回头,十分佩服地问,“你还会西班牙语?”

“呃?西班牙语?” 朱玉也十分惊讶,她瞥了眼肩上的吖灰,想了一下,才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一样,回道:

“啊!对哦,那是西班牙语的谢谢呢!啊,哈哈!”

什么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尴尬地笑了几声,朱玉才想起来,问秦浩明:

“可是,你谢我什么啊?”

“谢谢你给我苹果。”

“这不算什么啦!”

“谢谢你陪我打水漂。”

“这有什么好谢的啊!还有,我当时真的不是在打水漂啊!”

“谢谢你陪我练习口语。”

“这个……这个就更不用了吧!”

说着说着,朱玉越发尴尬起来。

“你英语一直这么厉害吗?”

“不是啦,虽说以前也听人说过,视频上也看过,但我是来到芝城一中才开始学的。”说起英语,朱玉一脸不好意思,“袁老师告诉我,那个高老师是英语科组组长,如果我想拿回我的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英语成绩,赢得她的好感。”

竟然是这样!没想到,这个姚朱玉为了拿回母亲的镯子这么努力!

“哎?那你真的要试一下英语竞赛啊!”秦浩明怂恿道,“如果你在学校竞赛中脱颖而出,那个高老师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

“可是,你都说了,我发音很烂!而且,我语法也不懂,怎么可能……”

“其实我英语也很烂,总是搞不懂英语的语法。”秦浩明坦诚相告,“但是,因为我喜欢看原声电影,所以我发音还可以。也就是因为发音,骗了评委老师的耳朵!”

“骗过评委老师的耳朵?”

“我告诉你吧,平时考试都是笔试,但是英语竞赛有选秀的成分,主要是秀口语,如果你发音标准,就已经赢了一大半分数了!”

啊?这样啊!朱玉本来就没打算参加什么英语竞赛,现在听秦浩明一说,就更不打算参加了。

毕竟,别说英语了,西语法语古汉语的生词长难句什么的,吖灰都可以帮朱玉搞定,单单这发音,还真没人帮得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