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出现的短裤女孩,昇子的胃里翻江倒海,一时竟愣住了。

芝城一中不都是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么,现在这是哪里来的女生,不但弹弓打得准,手上竟然还有几下功夫!

关键是,这种天气只穿着条短裤,这实在不是芝城一中女生的做派啊!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昇子摆开架势,打算和这女孩好好玩一场,另外两人在一旁劝了起来:

“再怎么着,我们可不能三个人打一个女的啊!”耳环男说道,“万一,被她打惨了,那可太丢人了吧!”

“嘁!别TM扫我兴致,”昇子唾了他一口,“现在走就很光彩了?我们三个被一个玩弹弓的小女生欺负了,传出去不被人笑死?”

说着,昇子站直了身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短裤女孩,上前一步,一个侧身绕过朱玉,对着秦浩明咬牙就是一拳!

就在秦浩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朱玉迅速转身,伸出一掌,将这拳稳稳接下。

“怎么?想绕过我偷袭?想法不错,力道嘛,太小啦!”朱玉的目光划过美人沟的脸庞,稳住了身子,随即双腿稍稍分开,两膝微微内扣。

喂喂喂!秦浩明退了几步,眉头微蹙,看着朱玉的内八腿,好生奇怪。这时就算要凹造型,不是应该扎马步吗?

为什么扎了个内八步啊!这是从什么漫画里看来的中二的站姿啊?

看着面前的浓眉少年试图抽回那只手,朱玉笑道:

“东海市讨薪水之后,刚才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挥拳。”

喂喂喂!这是真正挥拳,那你在河边挥出的拳头又算什么?秦浩明内心吐槽不已。

朱玉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猛地往下一扔,双掌叠于侧腰,一手握拳,认真说道:

“接下来这一记日字拳才是真正的重拳。你要是接下了,我就叫你哥。”

日之拳?日自拳?那是什么拳?拜托!出拳之前可不可以先换个站姿啊!秦浩明细眯着眼,盯着那奇特的内八站姿,内心开启了疯狂吐槽。

美人沟揉着自己的拳头,刚才被攥紧的地方像被铁棍压过,心里已经有所犹豫,觉得真不可思议,但碍着面子,还是说不出服输的话。他只能狠狠地瞅着对面嚣张的女孩,瞅着她那奇怪的内八站姿。

“盯着我干嘛?你要是不说话,我就默认你准备好了哦!”说话间,朱玉眼睛眨都不眨,横拳出腰,旋转着打了过去,将要碰到对方胸腔之时,化作一记竖拳,迅猛击出——

却打了个空!

秦浩明正等着看美人沟被狠狠教训几下,眼看着朱玉拳上生风,却又打在了空气上,好生奇怪。此时,朱玉气愤地冲着一旁喊了起来:

“小能!你怎么——”

“小能?”秦浩明往边上看去,周围一圈都是些好奇的学生,袁能老师和学校的几个保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一旁。袁老师对朱玉眯了眯眼,撇了下嘴,对她的称呼着实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他正扯着美人沟的肩膀,把那少年紧紧拉在身旁。

原来是袁老师拉开了美人沟!

如果刚才那拳打到了那少年,他应该不止流鼻血吧!袁老师这样做,是不想引起更激烈的冲突吧?

“袁老师,这次真的不怪朱玉!她是来救我的!”秦浩明第一次帮朱玉说了句公道话。

把身边的少年交给学校保安后,袁能走到秦浩明身边,安慰道: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这时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都知道了?梁笑天已经被带走很久了!”秦浩明着急地想说清楚刚才的事情,“是一辆黑色的摩托!”

袁老师点点头,严肃地说:“我都知道了。放心吧,你的同学一定会平安回家。”说话间,他瞥到了地上散落的几颗珠子,又问朱玉:

“地上的这些珠子都是你的?”

朱玉正一手叉腰,愤愤地看着浓眉美人沟,听到袁能的问话,带着怒气回了句:“不过是些普通的珠子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说完还不满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对袁老师突然插手极其不满。

“那就好,如果是特别的珠子,应该也不会还在这里了。”袁老师说着又叮嘱起来,“你快点送他回去吧!”

虽然秦浩明听到“送回去”这几个字时有一刹那的不适,但转念一想:姚朱玉就是厉害,不是姚朱玉送自己回去,难道自己送姚朱玉回去?

“那个,”秦浩明走到朱玉身边,既讨好又小心地劝道,“姐,老师和保安都来了,我们回去吧!”

一旁的保安刚把那三个闹事的人都控制住了。黄发女孩凑到浓眉美人沟身边,也好生劝道:“昇子哥,时间耗得差不多了,他们老师都来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朱玉理了理肩上的书包带,刚抬起腿要过马路,听见女孩称呼那陌生少年为“昇子哥”,蓦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回头盯着那少年仔细打量了几眼,正要问些什么,袁能对三个人说道:

“你们先去门口保安室等着,等警察来再说。”

见三个闹事的人被学校保安推推搡搡带走了,袁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训斥起朱玉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上次不就说了,在学校就好好学习!不要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

“嘁!又不是不在学校里面!”朱玉嘟囔着,“小能就是爱管闲事!”

“怎么了?”秦浩明跟上来问道。他见朱玉一直盯着那个少年,有些好奇。

“以前,好像再哪里见过他。”朱玉说。

“你说那个浓眉的?”

朱玉“嗯”了一声,把弹弓装回校服口袋,转身走上人行道。

身后传来袁能老师的声音,他对还在围观的学生们喊道:“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锦绣桥上,穿着校服的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地走着,并无交谈。

锦绣桥下,玉源河水臭味依旧,来往行人稀少,大多步履匆匆,急着赶回家中。只有那少年,因为还要揉着疼痛不已的肚子,才放慢了脚步。少女则跟随其后,把玩着麻花辫的发尾,思绪飘回了多年前:

明月湾畔王家村河段,那个粗旷的浓眉小孩,似乎也被其他孩子叫做“昇子哥”。不过,那孩子可是个蘑菇头啊,远远望去,我都以为是个女孩子呢!

至于下巴上那条印痕,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打架打的。

不,应该不会是他,那是个懂事又可爱的小男孩啊!怎么会平白无故伤害别人?

“梁笑天……”秦浩明回过头,打破了沉默,问道,“他真的会没事吗?”

思绪突然被打乱了,朱玉有些不悦,不耐烦地回道:“不是说已经报警了嘛!”

“可是我没有听到警车鸣笛啊!”

“小能说报警了就是报警了,再说警察未必走那条路啊!”

又是“小能”?听到这个称呼,秦浩明实在疑惑地问:

“你为什么叫袁老师小能?”

“他比我小,当然叫小能啊!”

“什么?”秦浩明扭过头,斜眯着眼看向身后的女孩,“袁老师怎么可能比你小?”

“不信你去问他咯!”

虽然我是很想问清楚,但怎么可能会突然跑去问袁老师那么奇怪的问题啊!秦浩明甩了甩脑袋,又揉了几下肚子。

“我说你啊,怎么这么弱啊!”朱玉说着走上前来,与秦浩明并排而行,没等秦浩明回话,继续奚落起他来:

“如果不是我跟着你啊,你今天不知道被揍得多惨呢!看你也不傻,怎么连还手都不会啊?”

“他们三个人啊,如果我还手,肯定会被教训得更惨。”

听到这话,朱玉把辫子往背后一扔,双手叉腰道:“那你就跑啊!你不是有腿吗?为什么连跑都不会跑的?”

“我试过了啊,可是很快又被他们堵住了!”

确实,如果一对一的话,秦浩明还是有可能还手的,只是,他一个宅男,出手肯定毫无分量就是了,还不如跑。却没想到,被人堵住了路,又落入虎口。

听到秦浩明逃跑又被抓住,朱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有跑都不会跑的时候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

见秦浩明面露愠色,脸扭向另一边,朱玉及时止住了要说的话,眼珠子一转,认真打探起消息来:

“你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吗?他们为什么找你?”

她希望能听到一些关于“昇子哥”少年的消息。然而秦浩明的回答让人很是失望:

“他们是什么人,我哪知道?不过,他们好像是因为游戏的事情,才来找我。”

“游戏?”

“就是很火的那个《天演论》啊!”

“网络游戏?”朱玉鄙夷地看了看一旁的少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可能不怎么玩网游吧。我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个游戏多么好玩,设计多么独特巧妙。但是,他们说我放鸽子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再说了,如果说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那,梁笑天为什么会被带走?”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还是少玩点网游吧!”朱玉终于说了一句正经话,虽然不是很对秦浩明的胃口,“那些老师总说,千万不要碰网游,会影响学习……”

“你们班老师?他们还没被你气吐血吗?”秦浩明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

“没,没什么。”徘徊在女拳边缘,秦浩明不敢说太多,很快就认怂了。想起操场那幕,他又问:“你的那块手镯,还在你们老师那里吗?”

“手镯?听说被那个高老师拿走了!”

“就那样直接拿走了?”听到这话,秦浩明有些不太相信。

“我试着要过几次,但是,那些老师每次都说要等我家里来人才能还给我。可是,我父母早就不在了……”

朱玉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就在秦浩明打算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的时候,她又叹气说道:

“那还是我妈妈的母贝镯子呢!据说曾经光泽鲜亮,父母走后,它的光泽就越来越暗淡了。据说,那镯子以前要光亮许多呢!”

秋风就在这时,穿过街道上的一排樟树,掠过玉源河水,掀起一阵酸臭,又吹向桥面,吹向这夜色中的两人。秦浩明裹紧了自己的校服外套,而一旁朱玉仍像没事一样,敞着拉链,光着腿,在寒风中迈步。

树叶哗啦作响,秦浩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觉得:

“如果那老师一直不把镯子还给你,那你当时打她两拳也算公平了。”

“是吗?也不知道那个老师那天怎么了,就抓住我不放。据说那个老师平时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是有些后悔的。”

从姚朱玉口中听到后悔的话,还真难得,秦浩明轻笑几声,感慨道:“老师啊,有时还真是高危职业呢!”

“是吗?吖灰也是这样说的。”

“吖灰?你养的那只鸽子?”秦浩明扭头看向朱玉,她正抬着头望向天空,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便说说的吧?

其实只要不是碰到你这种人,还是没什么事的吧!秦浩明想着,见朱玉没理她,又问:

“那鸽子真的会和你说话吗?它还说过些什么?”

“唔……它,建议我不要做老师!因为高级危险嘛!哈哈哈!”朱玉笑出声来,“它说,那个高高瘦瘦的老师就是没有和你处好关系,所以被打了。”

“但,”朱玉又说,“如果我是老师,我会练就一身好身手,让所有学生都知道,好好学习,别来惹我。”

练就一身好身手是什么意思?现在还不够厉害吗?秦浩明疑惑着,又想:得了,不管你是学生还是老师,只要有你,那学校就没个安宁了。

两人走下锦绣桥,过了马路,没一会,走到了锦绣阁小区的围栏外。

一排梧桐树下,朱玉还在唠叨着吖灰说过的话:

“它说,我的眼镜不好看,又说我校服穿得太奇怪了!除了我,没有别人还穿短裤,可是我觉得热啊!再说,短裤多好看啊!运动起来多方便?怎么就不能穿了……”

“呃……”秦浩明反问,“你不觉得我么学校的校服很难看么?”

“颜色还可以啊,款式太单调了,还是短裤最方便啦!”

“唉!”秦浩明觉得真是难沟通啊。其实他的意思是:反正都那么难看了,怎么穿都无所谓啊,不如和大家穿一样的吧!

“如果你把校服穿好,随大流,在学校时保证不出手,再过一段时间,那个老师应该就会把镯子换给你了吧。”秦浩明试着告诉她,要回镯子还是有希望的。

没想到朱玉退回了他的“指点”,说道:

“现在这季节,穿长裤会热死的哎!好啦,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啦!我已经拜托敖洲弟弟再拿一个回来啦!”

“熬粥弟弟?”又是弟弟?秦浩明心想,你到底收了多少弟弟啊?

“倒是你,我们班老师都说,网游害人不浅呐!我还不信,不就是个游戏么!今晚见到你被人揍了才信。嘿嘿!”说着,朱玉真的笑了起来,似乎看秦浩明被打是件好笑的事情。

“你该不会,一直在跟着我吧?”

“那天看到你和你同学一身污渍后,我就觉得你们肯定是被欺负了!我担心那些人再来找你,这段时间放学后一直跟着你们啊!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们,我就得出手了!”

一直跟着我们?我竟然从来没发现?

“你为什么要帮我?”

“虽然你年纪比我小,人也有些傻,但,”朱玉对秦浩明眨了眨眼,“是你帮我取的隐形眼镜啊!”

啊?隐形眼镜?所以这,这算是,美少女的报恩?可是……

秦浩明疑惑道:

“你如果一直跟着我们,梁笑天被带走时,你怎么不出手啊!?”

“我跑得没那摩托车快啊!再说,我顾着你,怎么还顾得上他呢?”

是啊!关键时刻,自己不但什么都帮不了,连跑都跑不了,难道还要责怪一个救场的女孩子吗?他低下头,又看到胸前的那一片血渍。鼻腔里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和疼痛的肚子一起,不断提醒着秦浩明,刚才的自己是多么无能。

作为学校的优等生,被誉为“高中生编程天才”的他,第一次深深地意识到自己——

一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