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女心思无人知

“啊?啊?怎么肥四?蜜饼卷鸡腿怎么不见了?”刻俄柏一脸茫然地醒来,睁开眼扫视四周。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么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一道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从门外传来,将刻俄柏拉回现实。

“埃地!你回来啦!我想吃蜜饼卷鸡腿!”刻俄柏嗷呜一声就扑向埃地,嘴角还挂着的一串口水在半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埃地眼神流露出一丝惶恐,紧接着瞬间反应过来,迅速侧过半个身位,让刻俄柏扑了一个空。

“哐啷!”

刻俄柏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呜呜疼疼疼,埃地你弄疼我了!”

“是你自作自受!”

埃地略带气愤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三下并做两下麻利的整理好,又拐弯进厕所拿了把拖把出来,将地上摊着的口水拖干净,一边拖地一边说,

“你的事情我已经给领导交待了,就说你是我表妹,领导她表示对你很关照,等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感谢感谢她。”

“啊?她要给刻俄柏什么礼物吗?蜜饼还是鸡腿?”刻俄柏一只手揉着头额,开口问道。

“她可能会给,也可能不会给,但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领导,罗德岛本部下派过来审查工作的,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得招待好她,不过就是对你稍微有点感兴趣,想看你一眼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放心好了,到时候嘴巴甜点,别左顾右看在那里犯傻,你自己一个人犯傻没关系,到最后倒霉的可是我。”

埃地收起拖把,冲洗了两下将拖把拧干,语气略带不耐地回应刻俄柏。

“对了对了!埃地!”

“嗯?什么事?”

刻俄柏把揉着头额的手放下来,显而易见肿了个老大的包,但刻俄柏仿佛不在乎似地,好奇地看着埃地追问道:

“全知的刻俄柏突然发现,为什么之前办证明的时候、买衣服的时候、还有门口站着的那个人,都叫埃地埃地啊?埃地不是不是埃地吗?”

“……你这是在玩哪里的绕口令啊,”埃地找来自己的毛巾揩干净手,轻轻叹了口气,“呼,其实吧……我遇见每个人都会介绍自己的名字。”

“嗯,刻俄柏记得,那个很长很长很难很难记的!那个……埃地洱……齐物齐……”

“……id27250794”

“对对对,就是这个!为什么别人也不是这样叫你的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我父母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难记的名字,听见这个名字的人有的也吐槽过,最后他们都嫌麻烦所以叫我埃地,于是我自己也就认命了,但第一次介绍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说自己的全名,瓦伊凡我已经呆了十几年,所以这里的人——不说全部——至少我接触过的人都用‘埃地’来称呼我。”埃地找了个椅子靠窗座了下来,打开窗,随手点了一支烟。

“可是一般没有父母会起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吧?刻俄柏洛斯的名字就是刻俄柏和小洛、小斯的父母起的,刻俄柏记得,他们的名字叫厄喀德那和堤丰。诶诶,埃地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我的父母?我的父亲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一辈子都在闷头工作,很少重视家庭……我的母亲很温柔,她做的蜜饼很好吃……”埃地自言自语道。

“刻俄柏问埃地的是埃地父母的名字呀,名字!”刻俄柏摇头打断埃地,继续追问到。

“名字……名字……他们的名字……季……啊!啊啊……”

埃地忽然双手抱头,手中刚点燃的烟头掉落在地上,把地板烫了个不大不小的洞,他的头部仿佛如遭痛击一般,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埃地!埃地你怎么了埃地!”

刻俄柏满脸惊慌之色,踉踉跄跄地跑到埃地身边,边摇动着埃地的身体边说。

“头……我的头好疼……想不起来……不出来……”

埃地头痛欲裂,语无伦次,一种难以言明的痛苦如一根针一般嵌入了他的大脑,让他疼痛不已,他很想回忆起他父母的名字,但当刻俄柏询问起名字时,埃地才发现他根本想不起来他父母姓甚名谁、来往何处,他的记忆是那样的模糊,模糊到他平时根本不会去想起去思索它们,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他和过去隔开了,回忆变成了一个大气泡,气泡的薄膜致密而坚固,布满了一层层尖刺,让他连接触都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

“埃地!埃地!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别想了,是刻俄柏不对,呜呜……埃地你醒醒……”刻俄柏不停摇晃着埃地,大腿根部的暗金色源石开始散发光芒,她的眼睛也红芒毕现,试图看穿埃地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一无所获。

“行……行了,别摇了……”

埃地有气无力地说道,撑起一只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就在刚才,奇怪的是,当埃地决定不再触碰回忆的气泡,不再回忆父母的名字和自己的过去时,脑内明显的穿刺感便瞬间消失了,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理智告诉他,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谜团等待揭开,但一想到刚刚才出现的巨大痛苦,埃地整个人都畏惧地颤了颤。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去想了吧?日子总不就还得这样过,从来只会更糟糕。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既然已经无法回头,那再回忆过去也就根本没有必要。”

这样安慰着自己,埃地感觉疼痛又消退了一些,他将屁股朝后挪了挪,让自己坐得更稳一些。

“对了,小刻你……”埃地抬头看了看刻俄柏,又看了眼床和厕所,开口道:

“你的生活用品我还没给你买吧?毛巾、被子、牙刷什么的……走吧,现在才,”他转过头看了眼时钟,“现在才10:00,超市还没有关门,我们可以出去采购点必需品。”

“埃地……”刻俄柏略带担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成为了她在异世界唯一的依靠,带领她走出荒漠、帮她办身份证明、给她提供住处。刻俄柏人生中上万年来第二次感受到自己被人保护着,自从她和姐妹们离开父母,三个人孤零零地在地狱之门前游荡起,这是她久违地升起了被保护的感受,这种感受又与被自己父亲保护有所不同,这种感受是不经意的,却又仿佛有着一种巨大的动力,敲击得她心神荡漾。刻俄柏并不清楚或者说并不能很好理解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她只觉得这让她面对埃地时心中有一丝紧张,胆怯却不害怕,不想开口却又心生亲近,这是刻俄柏犬生中第一次有这样难明的感受,但她想,她也许并不讨厌这些。

遗憾的是,刻俄柏心中的感受埃地并不可能知道。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明明上一秒还在安慰着自己,这才下一秒呢,就一句话也不说,只顾低垂着头,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

诚然,要想明白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心中究竟想着些什么多愁善感的感受,无论是对多么老练的情场老手来说也会觉得困难,更别提对于一个单身37年的中年大叔了。

埃地挠了挠头,他之前的疼痛已经彻底消退,于是他拾起了地上刚抽没几口的烟,随手丢进了垃圾桶,又找出他爱不释手的小铁盒,抽出一支烟点着,吸了起来,对刻俄柏开口:

“喂!醒醒,别梦游了!赶紧的,都10:30了。”

一边说,埃地还一边用力拍了刻俄柏两下,刻俄柏顿时被吓地跳了起来,双耳竖起,尾巴上的毛全炸了开来。

“埃地,我讨厌你!!!”

“哈?为什么啊?我管你讨不讨厌呢,现在和我一起去买东西,然后明天给我去打工。”

“刻俄柏不去了!”

“别闹!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呜呜……别拖我我自己会走!”

刻俄柏被埃地拖行着出门,黄黄的尾巴在地板上拖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两个人就这样以令人搞笑的方式出了门,门外绿化带上穿行的瓢虫看见了这一幕,触角微微颤了颤,振动起翅膀,唰的一下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