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月本來是沒抱太大希望的,畢竟對方是雷獅海盜團的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倒頭,那句話也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態說的,沒想到對方還真的很起勁地叫了她「大姐頭」。

上次有這種微妙的感覺好像還是一年前吧。卯月在心裡默默回憶了一把。啊算了,那個時候的回憶其實也並沒有怎麼美好,也許只是比現在稍微不那麼尷尬點兒。

她懷疑這個海盜團有毛病——至少眼前的這個人從她現在的角度來看怎麼看怎麼有毛病。哪有人半個小時前還恨不得把自己的對手生撕了,半小時后卻轉頭親昵地叫別人「大姐頭」的啊?就算是galgame也沒這麼演的啊?!

向上翻了個白眼,卯月重新與佩利四目相對,試圖從他的眼睛裡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異味,但奈何對方的眼神真的過於真摯,她忽然覺得眼前這貨大概不會比安迷修那個蠢萌的騎士精明到哪裡去——不,可能還是有差別的。

她覺得有必要考慮一下今後帶着佩利走的可能性,但又覺得按雷獅的性子來看他應該不會招個一撩就跑的傢伙進這海盜團。哪知道策略還沒想出來,佩利就看着房間里的安迷修躍躍欲試:「大姐頭,既然咱們捉住了安迷修,那我可以把他幹掉吧?」

「……啥?」她一下沒反應過來這話到底什麼意思。眼看房間里的安迷修都開始繃緊了神經準備召喚出雙劍,她條件反射地按住他的肩膀,本來想說「不行,我隊友」,不想卻腦子一抽,硬生生地變了個樣。

「我的人。」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房間里的人一下子都沒了聲。直面卯月的是安迷修錯愕的目光,佩利的疑惑,以及,一股相當熟悉的低氣壓。

回頭,自家葯研正站在通道口,笑得相當燦爛。

「(0v0|||)……」那啥,葯總我覺得我可以解釋一下……

卯月在佩利的幫助下把安迷修換到一間有床的宿舍間后,只套了點情報就把人給打發走了。她並不覺得在這個時候讓佩利多停留會有什麼好處——一是不想過度暴露刀劍男士的存在,二是安迷修的傷口還沒完全照看得上,需要葯研再幫忙治療一下。

送走佩利這個未知障礙后,卯月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自家葯研現在還在幫安迷修做個算是正規份身體檢查,畢竟前兩天安迷修也受了不少傷,目前傷口也都沒怎麼恢復。雖然她剛才被葯研非常和藹可親地回復了「當然是原諒您」,但還是總隱隱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回頭就看見葯研在用某種一看就知道抹上去會產生劇痛的葯在折磨安迷修。

……對不起,是我的鍋。

跑呢肯定還是要跑的,但就現在這情況來看不好好做個規劃可能會要命。一想起自己之前沒能看懂的存儲下來的文件卯月就覺得無比頭疼。唉,可千萬別讓她意外觸碰上什麼機關,眼前這情況已經足夠她頭疼的了,再來一個她可受不起。

不知是不是剛才的不良預感的鍋,還沒想清楚到底應該怎麼做,房間的門就先被人粗暴地打開,來者正是這艘船的船長,——雷獅。

「你倒挺厲害的啊?」開了門也沒管是不是動作太大,雷獅徑直走向卯月,「擅自命令我,還不讓我出手,這次還想拐了我的手下?」

諒卯月再怎麼後知後覺也能夠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好吧,看來是佩利說漏嘴了。不過這個鍋是不是甩得有點過分了?我可一句話都沒說過要拐走你的手下啊!再說了,雷獅你手上那個大鎚子是什麼時候拿出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你該不會是想一鎚子打死我吧?woc你不要過來啊!

表面毫無波瀾,內心慫成狗,這句話大概就能形容卯月了。面對來勢洶洶的雷獅,感受到了威脅的審神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在安迷修的「雷獅,不準對她出手!」和葯研隨時準備拔刀衝上來的同時,一把預想之外的長刀架在了雷獅的脖子上。

「你若再往前踏進一步,我會將你壓切!」

全本丸第一主廚,人稱主命至上,撲湯蹈火在所不辭,隨時隨地都能夠叫到手的,審神者最公正的刀劍——壓切長谷部現身了。

「哦?」

雷獅挑了挑眉,看來長谷部的出現挑起了他的興趣,「你的元力技能?」

卯月聳聳肩:「你猜。」她不想在這種無關緊要的話題上浪費口舌了,她只想快點結束這種完全沒有好處的對話。但說實話長谷部的現身並不是她因召喚而來,看樣子這鏈接還有特殊情況?

那邊的安迷修和葯研放鬆了不少,但仍然存有警戒。她沒敢出太大聲,只能儘力不讓自己表現得很慫,不然到時候別說手撕雷獅了,她家長谷部徒手拆了這艘船都有可能。

一人一刀眼神相對,那之間的電火花要是能實體化出來的話,卯月覺得她本丸可以一個月不用交電費了。

玩笑歸玩笑,眼前這氣氛是怎麼看都怎麼像要打起來的樣子。審神者無奈地看着自家長谷部眼中都快蹦出來了的火焰,只能在內心暗暗嘆了口氣。要是能幹掉雷獅的話她倒真不介意自家刀出手,可現在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做最穩妥,還是覺得先談談會比較好。就算是在戰鬥場地又怎麼樣,咱們啥事兒不能和平解決啊?

「長谷部,把刀放下吧。」

她心平氣和地(雖然是裝出來的)制止了長谷部,後者雖然表現得很不甘,但還是收刀回鞘,回到自家主子身邊之前還瞪了雷獅一眼。對面的雷獅倒是沒多大反應,只是似乎更顯得有興緻了。

她拍了拍長谷部的肩膀示意他消消火氣,轉而看向雷獅:「抱歉,雷獅先生。管教不嚴還請原諒。」

「算你識相。」雷獅看上去心情不錯,居然沒有像剛進來那樣散發低氣壓。正當卯月以為雷獅會這麼放過她的時候,對面忽然來了一句:「你,要不要加入我們海盜團?」

「誒?」這句話讓小姑娘頓時一懵,連帶着旁邊的安迷修一起懵了。這個雷獅,他不僅不惱,居然還想邀請她加入他的海盜團?天上掉餡餅?還是刻意給她挖的坑?——她覺得後者更有可能。

於是卯月搖了搖頭:「謝謝您的好意,雷獅先生。不過我現在比較習慣單獨作戰。」哪有這麼好的便宜可貪,她心說,誰知道加入之後還能不能活着退出。

「是嗎?」雷獅微笑,在小姑娘看來相當可怕,「那你和那個傻子騎士是什麼情況?」

這問題提得真好,她想要拍手叫絕——才怪。你是有多會挑刺啊!她欲哭無淚。

裝作很無辜的樣子,回答:「剛好碰上互利互惠一把然後準備解散?」

雷獅「哼」了一聲,不知是在嘲諷還是算是應允。下一秒,從他身上溢出的電火花將本就暗的房間照了個遍亮,晃得她眼睛都有點花,愣是把她人都看傻了。

原來您名字里的「雷」字是真的啊?!

自以為是個近戰戰士的對手卻是個法師,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當然涼拌。

在內心想了幾個跑路方案都覺得不靠譜,卯月只能長嘆一口氣,試試談判。

「雷獅先生,我有個提議,要不要來聽聽?」

雷獅倒也不客氣:「說。」

看來今天海盜頭子心情挺好,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雷獅先生,我們來個合作吧?」

「合作?」

「對。」她點點頭,「我可以幫助你們處理副本刷積分,不過相對的還請您給我們休息用的房間。我們不會留太久,傷好就走。」

其實要是能行的話卯月現在就想帶着安迷修跑路,但一想到大賽規則,她又潛意識地作出了否定。按照她的預感和佩利先前的態度,她預感這場比賽可以殺人,而安迷修的傷勢至少也要過一個禮拜才能完全恢復,她並不能保證在這期間不會有不懷好意的參賽者忽然偷襲。負傷的移動積分包可是個搶手貨,不是嗎?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雷獅這艘海盜船不正是一個很好的臨時避難所嗎?既然人都在這裡了,又怎麼能不物盡其用呢?

對面的雷獅沉默地想了想,冷不防忽然冒出一句:「你會做飯嗎?」

「啊?」

「我說,」雷獅的笑容變得有點陰險,「你會做飯嗎?」

「哦……會。」卯月這才知道他在問什麼。不過這時候問這種問題做什麼?他們該不會沒一個人會做飯吧?

雷獅欣然一笑:「准了。」

直到兩個小時之後卯月才明白雷獅那笑容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着廚房那滿地的殘骸,卯月簡直不忍心再去看那些鍋具。唯一比較完整的是一台不知為什麼湊巧留了全屍的烤箱,剩下的鍋碗瓢盆基本都報廢了,就算是沒廢的因為差不多快廢了。

你們海盜團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廚房成這樣了你們還能活下去?怎麼辦到的?!

哦對,他們是海盜來着……

卯月扶額,並深深地為幾個小時前接下了這個巨單的自己懊悔了一下,然後認命地擼起袖子開始清掃。

用半小時差不多打掃了一遍廚房,該扔的全扔了,反正積分該花就花,她也正覺得這第一名的位置有些燙手,就當做了好人積德順手用自己的積分換新了一套。那個烤箱好歹有個全屍,看它還能用的樣子,勤儉節約的審神者小姐就把它留了下來。

處理好廚房后,為了驗證先前的猜想,她又順手試着把燭台切光忠叫了出來——就結論而言是成功的。

「光忠,一件人生大事需要你幫忙。」

「知道了,做飯對吧。」

光忠麻麻你果然懂我!為自家食堂掌柜點了個贊,小姑娘也安安心心地投身到了做飯大業中。

於是雷獅海盜團(兼安迷修)吃到了許久沒吃到的香噴噴的白米飯。

「大姐頭,這個肉真好吃!」

「雷獅老大,我們已經很久沒吃到米飯了。」

「閉嘴!我知道!——靠這烤肉為什麼這麼香!」

「好吃。」

「這……這是小姐親手做的飯嗚啊啊啊QAQ」

你,你們為什麼一個個搞得像是八百年沒吃到飯了一樣,這廚房是炸了多久……不對,應該來說是你們作為海盜出門搶劫難道都不搶飯菜的嗎?woc我感覺我的世界觀被刷新了。

還有安迷修你別哭了,不就是一碗飯至於哭成這樣嗎,你到底是有多不受小姐姐們的歡迎,以至於她們連一碗飯都不肯給你做?

一頓飯吃下去,卯月只覺得自己的腦內就是在不斷重複着「右鍵刷新右鍵刷新」這樣的循環。這一頓飯的時間足夠她刷新好幾次世界觀和認知觀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桌除了她全是群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你以為這頓飯過後就算了嗎?不會。

剛剛放下碗筷,再回頭時雷獅已經坐到了她身邊的位置上,臉上的笑容與最開始見到的幾乎沒有區別,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邊貼近她的臉。

「喂,我說……你加入我們怎麼樣?」

「惡黨,不準對小姐動手!」

「啊?」聽着這莫名熟悉的句子,卯月大腦完美當機,當然沒法回答出個所以然——因為此時這位審神者的腦袋裡全是在想「你不是要來打架的嗎為什麼突然搞起了galgame的套路?難道說這世界本質上是個galgame的世界?那攻略角色是誰有沒有其他選項?話說這個時候我該怎麼選來着……」等一系列不太搭得着邊的東西。

簡而言之就是神遊了。

她還沒從剛才的狀態里緩過勁來,眼看雷獅的臉緩慢放大又突然縮小,緊接而來的一股力量使得她落入一個懷抱。

「很抱歉,我們的主人已經心有所屬了呢。」

前不久還在廚房動手操作,這會兒本該是無實體狀態的燭台切光忠不知何時現了形,將自己的審神者拉入懷中,臉上笑得很溫和。可惜了這張臉,如果不是營業式假笑的話沒準這時候還真能唬住一兩個人。審神者在內心可惜道。

「還請您放手,雷、獅、殿、下。」

「呵,海盜可從來不會轉手讓人。」雷獅的笑容也越發深奧。

「你不是不知道,對吧,侍、從、先、生。」

啊,所以這地方本質上果然是個galgame是吧。連修羅場都有,肯定是個galgame吧。

停。

審神者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現在這情況,那兩個男的中間夾個女的……

那不就是個「嬲」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