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月久違地做了個夢。
那是一個白色的夢。白色的景色,白色的木槿花,白色的背影,卻有着一股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眼前的那個背影由於光的阻礙無法看清,又或許是因為他本就有的幾乎要融入背景白髮讓他的外型更加難以辨認,但卯月還是覺得自己能夠認出那是誰。
「等一下……!」她想伸手去抓,可那個人卻早已越走越遠,一瞬間便融入了這片白。
而後,她醒了。視線之中是鶴丸國永放大了的臉。
「……」
她毫不猶豫地抬起手,一巴掌呼了上去。
「你一天不搞事會死啊……」
與自家白鶴面對面坐下,卯月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鶴丸國永這熱愛搞事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也同樣是防不慎防——雖然她以為換個世界就能讓這傢伙安靜一些了,但看樣子這個理論明顯是不成立的。
「要是沒有驚嚇的話,心可是會先一步死去的呀。」鶴丸說得很是有理,而後轉頭對着正在喝水的安迷修來了一句,「啊,那個是辣椒水。」
「噗——」
剛剛把一口水送進嘴裡的安迷修還在疑惑,第二秒就感受到了來自舌頭的刺激,當場噴水——就別問他為啥在這裡了,他昨晚實在太累了,拗不過葯研和卯月的雙重攻擊,就留在了這個房間過夜。好在房間內有兩張床,也有更衣室和獨立衛浴,倒也不用擔心某些情況。
卯月現在不太想理這隻鶴了。但鶴丸實在是笑得太過猖狂,她只能再度給他甩了個巴掌過去:「給我道歉。」
今日被糊了第二次巴掌的鶴丸也不惱,繼續沒心沒肺地笑着:「主人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闖關啊。」這隻鶴該不會是換個環境就傻了吧,在現世也沒見他有這樣過啊。雖然在心裡犯着嘀咕,她還是乖乖回答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來這裡的,要是知道回去的辦法我還用得着在這裡混嗎……」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白鶴說出了他常用的句子,捏了捏下巴,同時瞟了眼坐在另一張床上的安迷修,似是決定了什麼,他與自家審神者四目對視:「主人,我覺得我有件事情要說明。」
「說?」
看自家審神者這麼淡定,鶴丸也自然不打算多隱瞞什麼。只見白鶴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下巴,似是在考慮如何簡潔地把這件事情說清楚,而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和往日無異的弧度。
「主啊,你聽說過『奧爾托斯之劍』么?」
「哈?」
這個問題令審神者陷入了短暫性的疑惑。昨天光顧着打怪以及和安迷修切磋啥的了,這地圖才來第一天,中途也沒能找到什麼傳聞,她當然沒聽說過這件事:「沒聽說過。這把劍怎麼了嗎?」
「嗯……卯月小姐不知道這個的話也有點麻煩了呢。」安迷修看樣子也知道這件事,此刻這個棕發的少年正苦惱地抓着自己的後腦勺。見她臉上表露出的「想知道」這三個字,他悄悄朝鶴丸撇了眼,似是在徵得同意——答應了,好吧,那就說吧。
「其實……這不是一把劍這麼簡單的問題,『奧爾托斯之劍』是一個副本。」
「……副本?」
「是的。」
「裡頭是什麼情況?」
「這個在下也沒去過,不過聽人說這裡頭有一把保存了幾百年的長劍,得到它的話戰力可以大增。據說是一件神器。」
「哼嗯……」
「只不過……」
安迷修的表情沉了下來。這自然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當然,沒準她已經猜到這個副本是個什麼情況了——
「那是個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副本。」
嗯?這麼危險的嗎?小姑娘瞬間就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怎麼回事?」
安迷修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她也不太想等他考慮完了,畢竟現在抓情報要緊。於是她乾脆轉向鶴丸。
這把與她相處許久的太刀自然明白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心領會神地接下了話題:「死亡原因是因為這個副本內部有一條白龍,據說大半部分參賽者都是死在了那傢伙爪下。」
「嘿欸……」
這可就有點意思了。卯月雙手環胸開始考慮要不要去探探這個副本。還以為這世界能太平點,沒想到除了小地圖裡頭的那種怪物之外,連龍都設計出來了啊。這官方誠意還算挺足?
不不不,我在想些什麼啊。這種死亡比賽哪裡來的誠意,只有滿滿的惡意好不好!
甩了甩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順帶消去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去看看副本」的想法,她整理了下頭緒,而後總結道:「也就是說……經常會有幾個傻蛋為了去撿那把劍,結果把自己的小命給弄丟了是吧。」
「這話可真夠狠的啊,主人。」鶴丸攤手,「嘛,總體而言是這樣啦。」
那可就得多多警惕了。昨天安迷修的情況也足夠驗證了目前的機制明顯帶有不穩定性,恐怕今後還會有一些不知名bug冒出來,現在還是盡量少接近這些高危副本吧。想到這裡,她不忘給自家付喪神道個謝:「謝謝你,鶴丸。我會注意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白鶴像是完成了什麼重要任務似的,很是高興地點了點頭,而後又嚴肅了起來。
「主人,雖然這是我個人的獨斷專行,但請您記住,您現在的靈力適用範圍有限,更何況我們現在還不能隨時隨地在您周邊現身,遇到危險還請您量力而行。」
卯月沉默。這是這白鶴難得的要求。既然他都難得地用上了敬語,那就聽從着吧。這些成精了的刀劍付喪神的經驗還是可以相信的。
她抬起了頭。
「好。」
也許是靈力不穩定了的緣故,在說完副本的事情沒幾分鐘后鶴丸就出現了掉線狀態,人形開始變得透明,具體來講的話倒還蠻像平日里回到本體時的樣子。出於安全考慮,卯月就先跟他道了別,並囑咐有問題或者進展都可以隨時聯繫。
和自家付喪神分開之後她就和安迷修一起去了餐飲區。說句實話,上次在餐飲區吃到的蛋糕其實還蠻好吃的,昨晚叫的臨時晚飯也還行,光這兩點這也足夠令她有心情親自去餐飲區點菜了。
其實她在鶴丸離開之後就一直在思考關於「奧爾托斯之劍」副本的問題。雖然被警告了不要讓自己往火坑裡跳,但她總隱隱約約覺得這個事情可能有必要去調查一下。副本固然危險,但她只是想稍微去搜集一下傳聞和線索……這個方向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但現在比起這個……
她抬頭望了眼餐廳。
餐廳中鬧騰騰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着。比起昨天自己將安迷修抱回來時出現的那種有點八卦性質的話題,這次的討論聲中更多的是帶着几絲不敢冒犯的小心翼翼。
「看,那是第一名的卯月。」
「誒誒,有這麼厲害?」
「你是不是傻!她可是用了一天時間就從最末尾竄到了第一名的人!」
「我靠,這麼厲害?——等等,她旁邊那個是不是安迷修?」
「操,兩個大佬聚在一起……哎喲我靠,她看過來了。」
卯月本來不是很在意這些對話,但中間那個「從最末端跳到第一名」和「旁邊的安迷修」這兩句話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然而當她轉過去的時候,那邊的人已經不再討論了。
這一路皆是如此。哪怕他們選好了座位準備點餐,也仍然能夠聽到一小部分的竊竊私語。
卯月不是很清楚到底在說什麼事,她向來就不是會主動爭取名次的人。但這些流言碎語就在她耳邊,就算她本來再怎麼不在意,也被搞得想要打開排名欄去看一眼了——當然她也這麼做了。
第一名,卯月。
「……」她的表情頓時一僵,差點想一頭撞死在牆壁上。
哦,她想起來了。昨天那個稀有級怪物獎勵了十萬分……現在她的積分已經不止和別人相差幾千分了,是幾萬的差距。
現在退回去不打怪扛了安迷修就跑有用嗎……
事實證明並沒有後悔葯。這個進度條不是能退就退的,你見過有誰家遊戲充值了能退錢的嗎?沒有。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卯月帶着絕望的笑容揮手招來了小裁判球,然後給安迷修訂了一份挺昂貴的營養餐。
安迷修受寵若驚:「小姐,這積分……」
卯月堅強地甩甩手:「沒事,你幫我用掉點,我正好掉個排名。」
積分不是分哦還掉排名?!安迷修更加驚訝了。但回頭看到對方的排名以及後面一大串的分數時,頓時覺得自己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師傅,他要修行的還很多啊……
這頓早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暢快,餐廳里悉悉索索的討論聲讓卯月覺得自己可能要被這些聲音洗腦了,於是速戰速決拉上安迷修打算出門找點線索——畢竟他倆現在一個第一一個第五,不缺積分(雖然卯月有向安迷修提出平分積分的事情,但對方沒有答應。)。只是她沒想到餐飲區都還沒出就有一個金髮的少年拿着一根黃黑相間的棍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嗯?卯月懵了。少年你誰?拿着這根棍子模仿孫悟空呢這是?
眼前人氣勢洶洶,她仔細思考了下,確定自己這兩天沒和什麼人碰上,更別提拉仇恨了,現在面對這個情況完全就是「懵逼.jpg」,倒是身邊的安迷修不顧傷口,很主動地擋在了她面前。
「小心點,那是原排名第一的嘉德羅斯。」安迷修輕聲說道。
哦,難怪他要堵她。卯月看了眼在嘉德羅斯身邊的兩人,摸了摸下巴,絲毫沒有露出害怕的情緒。
因為她搶了他的第一,所以他想要來堵她嗎?真是典型的棒打出頭鳥呢。
她低聲問:「旁邊的那兩個是?」
「男的是雷德,女的是蒙德祖瑪,也都是排名前十的人。」
「這樣哦……」
她調出排名欄,確實看到了自己名字下方的「嘉德羅斯」這個名字,似乎還能看到一些詳細信息,但要花費積分購買。怎麼辦?她仔細想了想,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花了點小錢看了下。
……woc居然只有十三歲??
她傻了。
那邊的嘉德羅斯似乎是不滿他們的沉默,大吼了一句:「在那邊交頭接耳地做什麼?渣渣!」
這小孩嘴巴倒挺不老實啊……她覺得自己對嘉德羅斯的印象分在瘋狂下跌。對比了一下身邊的安迷修,真是相差巨大。
「嘉德羅斯,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嗎?」安迷修已經準備好了作戰,雙劍被他召喚了出來,握在手中,隨時準備開戰。
「安迷修,嘉德羅斯大人找的是你身後那個女人,不要自討苦吃!」雷德估計是看到安迷修身上纏着的繃帶,先發嘲諷,臉上的笑容幾乎都有點實體化了。
安迷修皺了皺眉。
卯月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把戰意放下。自主地走到前面,她一手搭在刀柄上,在反擊雷德的同時順勢擋了一下安迷修。
「這種乘人之危的發言真是一點也不討喜呢,排名第八位的雷德先生?」她着重咬了「第八位」這三個字,看到雷德氣得跳腳又升起了繼續氣他的慾望,「哦,我忘了,現在你是第九位。」
絲毫不帶任何髒話粗話,卻仍然有效地刺激了雷德。
這種人,她以前又不是沒有碰見過。
「不過是運氣好碰上了個積分怪而已,渣渣還是渣渣!」
woc這個小鬼好氣人啊!剛剛查過嘉德羅斯基礎資料的卯月氣得真的想給他來一腳。他真的是個九歲的小孩子嗎?!小孩子難道都不應該甜甜地叫一聲「哥哥姐姐好!」然後再給她治癒一下嗎?
卯月腦內自動右鍵,刷新。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jpg
隱忍着「這貨是前第一不要和他打起來」以及「woc這死小孩好想揍他」的兩種矛盾情緒,她一邊保持微笑,禮貌地詢問:「那,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只要不是打架她覺得什麼都好說。
對方根本想也沒想,棍子從地上抬起,就衝著她一指:「渣渣,和我打一架!」
……我現在罵人還來得及嗎。
她真的覺得鬱悶。現在可不是打架的時候啊……她連自己的元力技能都沒搞清楚怎麼用呢。
思考了一下,她裝作鎮定地問:「能不打嗎?」
「不行!」
「……」
哦,對。她差點忘了狂妄的小鬼基本沒有一個是可以靠道理說服的。
長嘆了一口氣,看來對方是不打算給她讓步了。那……只能跑了吧。
「那啥,嘉德羅斯小……先生。」她看到對方的刀眼,心虛地改了一下,「說實話我也只是一個運氣好的小萌新而已,正好找到只稀有怪拿到了分數,我真的不是故意和你搶第一的……」
全都是實話實說。然而卯月發現這講道理,是一點卵用都沒有的。
「那就讓我殺了你!」
woc還有這種道理的?霸王硬上弓?——欸不對,這個好像用錯地方了。
卯月現在的內心已經炸了。她看着在一瞬間變長的那根棍子,心裡暗叫不好。實在沒想到什麼好辦法,腦子一抽,她隨手就抓起一個路過的小裁判球給糊在了對方的臉上。
「卯月選手,亂丟裁判球是犯規的……扣除積分——咿呀QAQ」
本來想警告的裁判球被嘉德羅斯從臉上扒了下來,這隻金毛的臉已經黑了。
金髮小個子隨手把裁判球丟了出去——他現在的臉色比剛才還要不好。
「區區一個渣渣,竟然還敢反抗!」
卧槽居然還踩到着火線了啊!!!
小姑娘內心警鈴大作,趕緊扮了個鬼臉就跑。
「會乖乖被你打的才是渣渣!」溜了溜了。
剛跑了沒幾步,想想不對,她又幾步折回去撈起了安迷修就是一個空間移動。
炸完就跑真刺激。
等嘉德羅斯反應過來的時候,卯月早就帶着人消失了。
「卯——月——!」
大廳里迴響着嘉德羅斯的怒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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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08】初發布
【2018-11-04】追加「奧爾托斯之劍」副本內容
【作者有話說】
我最近真的好容易做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