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突然的倾盆大雨,视野犹如盖上了一片白色的纱网。

我伸手挡在面前,尽管没有用,但至少不想让眼睛受到雨水的打击。

空地基本上没有树木的遮拦,能感受到雨势比伐木场时还要强大,虽然,这对于早就是落汤鸡的我老说已经没有差别了。

〖咔——〗

视野的缩小,使我没有留意撞到了某样东西。

——椅子?

放眼望去,原来所有的帐篷与桌椅都还是以原来的姿态摆在那里。

“什么情况啊...?怎么东西都没收起来?””

身处于雨水中的我投出了疑惑,同时也因足以阻碍视线的雨水而感到烦闷。

本该看到的东西都像是抹上了一层白雾,变得些许的模糊...

不对,事实上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的...

就像现在远方的那股人影。

“嗯?”

那是红发的身影,衣着漆黑,驼着背,在雨中缓慢并诡异地抽搐着。

他就站在前方的不远处,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喂!不要紧吧?!你也是被落下的吗?”

我尝试性地抛出了疑惑,缓慢前去。

“嘎...”

而人影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回应,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缓慢地转过身来。

随着四目相对的下个瞬间,刺耳的咆哮震耳欲聋,

“嘎啊啊啊啊!!!!”

那是违背了人类的声带所能发出的声音,是超乎了理解的尖叫。

未等人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咆哮的人影已经朝着这边投掷出手中的物品。

那是堪称笔直的移动轨迹,在本能的反应下拿起斧头,与一个并没看清的物品发生碰撞时,我深刻感觉到了那个另人作呕的碰撞声。

“啊啊啊——”

强烈的冲击直接弹飞了斧头,手掌上更是留下了很深的木柄印记。

手心在一颤一颤的发疼,麻木的感觉也在警告我,双手将会陷入一段时间的麻痹。

“艹!干什么玩意啊?!”

如此大喊,垂直地放下已然失力的双臂。

回头望去时,地上的斧头上似乎还粘有红色的液体。

“?”

只不过没等自己看清,那抹赤红就已在瞬间被雨水冲淡了。

而继续往后方确认时也是发现,那个撞上斧子的物品其实就在近处。

那是圆形的物品,留着毛发,接触泥地的一面似乎还流动着未知的红色液体。

种种迹象在告诉自己不应该继续深究,只是在风雨交加下的空地下,别提是桌椅开始被风暴吹倒,就连那个球体物品也更是如命运的戏弄一般主动地滚到了我的脚边。

而那一刻...

映入眼帘的...

是活生生的头颅...

面目狰狞,皮肉外翻,似乎是收到过严重的抓伤,伤口甚至还在出血。

无情的事实在告诉我此人的死亡时间根本没过多久,很有可能就是刚刚发生了惨事。

“啊啊啊啊啊!!!”

恐惧在刹那间战胜了理性,口中顿时只剩下了忘我的尖叫。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脑根本无法运作。

这个人(头)是谁?是刚刚一起工作的工人吗?现场有这个人吗?好像确实有。

不论如何思考,只有一个事实是毫无疑问的。

那个红发的人影绝不是正常的生物。

尽管那杂乱得像是鸟窝的发型与某人很像,但我明白这并不是重点。

红发,对,红发才是重点。那个红发,显然是那个传言中的“野兽”...

而着,也是被村长等人隐瞒,被所有仸艾尔隐瞒的,“野兽”的真身...

——————

那是我昨晚才得知的消息,是在我与子城聊天时所得知的重要的线索。

“嗯?你问我为什么对雪莉进行过肩摔?”

那时的我抛出了这么一个提问,因为对女孩过肩摔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即便没有相关记忆,我的常识也能告诉我这个事实。

“嗯...我没说过吗?”

“没啊,难不成是我醒来之前的事情吗?”

“嗯,差不多吧。”

他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困扰,不过也很快做好了决定。

“好吧,那我就跟你说吧,不过这件事你要保密,不能张扬,懂吗?”

“有那么严重吗?”

“好歹也跟仸艾尔和雪莉的命令有关。”

看着子城,我明白事态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

我咽下了因紧张而分泌的口水,看着他解释起来龙去脉,甚至还有在那之前的事情。

事情得从我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说起。虽然早在之前我就已经通过子城知道了穿越时的细节了,但是,我还从未从他口中知道过我们是怎么得到雪莉的帮助的。

为了理清来龙去脉,现在还是先占时回过头,得从最初的时间说起才行。

我与子城是在暑假时在山中迷路时穿越的,因为暴雨的原因,我们被卷入了泥石流和地面塌陷等事故之中,醒来时已经出现在伊霓兹村旁边的分界山中的了。

只是,当时的我因为伤势的原因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子城醒来也就立即背着我寻找可以医疗我的地方。

只不过山脉太大,子城不仅没又找到路,甚至还是发生了不幸的事情。而那个不幸,就是当时的我们受到了他人的袭击。

那人正是雪莉,双方由于语言不通,子城误以为她是外国人,开始寻求对方的帮助。只不过当时的雪莉把子城当做了其他东西,并主动发起了攻击。

子城无奈只好迎敌,在把我放下后迅速逼近了对方,用关节技,过肩摔等招式制服了她。

子城想拖延时间,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可惜当时的他对这里的人类没有认知,对女性放水时也很快被雪莉的蛮力给拆招了。

这么一来,雪莉也更把子城视作敌人,拔出了短剑,决定痛下死手。

“所以,你知道我这个伤是怎么来的了吧?”

子城突然伸出了直到现在还没完全痊愈的左手,

据他所说,这是雪莉造成的,准确来说,是子城为了使对方露出马脚主动做出的行为。

因为雪莉一直穷追不舍,子城在近战时主动让小刀插进了手心,使雪莉露出了破绽。

我很难想象那个局面,为了求生,为了我,子城居然能克服恐惧,做出这般觉悟。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果然还是难以接受,那样的两人居然在最初互相伤害过。不过事实不会改变,那时的子城为了制服雪莉不顾一切,终于夺走对方的刀刃,锁住了她的关节。

只是,他也很快意识到这么做只是徒劳。

就算在这里杀了她又能怎样?脏了自己的手也不能寻找治疗我的方法。

所以子城最终放过了她,以这种打感情牌的方式,通过肢体语言,在最低限度上让雪莉意识到了他并不是所谓的敌人。

“为了让她理解我的想法,还真是困难啊。”

子城捋开了红色的刘海,十指相扣并托着下巴。

“抱歉。”

我失落地看着,并不是在怪罪着什么。

如果上帝要让我谴责的话,我也只会怪自己。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发生的,因为我,才会让所有人受伤。

事情解释完毕,几乎所有的信息都连接上了。可是只是这样的话,事件还没有,甚至完全没有到需要保密的程度。

而我却意识到了那遗漏的一点。

直感如电流一般闪过,还有一件更让我好奇的事情,一件非常单纯的事情。

“所以,她为什么会把你错认成敌人...?我知道你跟欧尼摩德的发色一样,可是,为什么她会在第一时间就把你当做敌人呢?”

听着发言,子城瞳孔收缩,非常形象地表达了那份紧张的情绪。

他重新深呼吸,屏气凝神的转过头,似乎终于进入了主题。

“雪莉是荣誉感非常强的女孩...她为了因这个山难事件而牺牲的伙伴,曾一次不顾众人的反对潜入山中,为的就是杀死那些‘敌人’。”

“可是,山难不是什么野兽造成的吗?”

“对的,我的意思就是,野兽就是欧尼摩德。”

——————

“红发的...欧尼摩德,那个入侵依勒蒙特的种族...”

留着冷汗,双脚在哆嗦,牙齿在打颤。

回忆就如同讽刺一般,不断地重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欧尼摩德族,那是子城口中听说的,曾三次入侵过申提蒙塔的邪恶种族。他们强大到以一敌百,三百多年降临一次,每当出现世间便会大乱。

他们每次的入侵点不同,没有征兆,无法探知,只有在入侵发生后才能开始作对策,也只有仸艾尔才能与他们进行对抗。

可是如今,距离上次的入侵仅仅才过了百来年,可以说是直接打破了以往的入侵规律。

由于村民生活在山村里,人们对欧尼摩德的印象随时间而变淡,目前唯一对欧尼摩德还带有描述的,恐怕只有国家持有的文献了。

但是村长怎么说也是博学多才的人,他知晓欧尼摩德的红发特征,所以在知晓了爆发山难的野兽的特征之后寄出了两份支援的信件。

一封是向拉邱恩投出普通支援,而另一个是向大贤者投出的详细解释。

这就是为什么当地会得到如此之多的仸艾尔的支援的原因,而且直到现在,也有一大把人不知道此次的支援里面存在大量的仸艾尔。

毕竟情报进行了封锁,村长一行人对此事只字不提。若是侵入的情报得到公布,不提全申洲,至少整个拉邱恩都会陷入混乱。

还好此次的入侵发现尚早,泽卢国也有仸艾尔的群体。贤者立即安排了对策,让最近的仸艾尔(菲力谢)最先牵制,然后陆续投入其他仸艾尔解决事件。

在事件几乎安定下来之后,他们会先收回拉邱恩的卫兵,以免在当地处理太久会有人对此事产生怀疑,而仸艾尔还要继续留下,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

直到一周前,他们已经保证了周边的区域已经恢复安全,重新开放了区域的使用。

可是...

“不是说已经基本上解决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一只?!”

我的身后刮着狂风,但是即便如此也要行动。

双手麻痹,愤然的跺脚只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地脱离恐惧所带来的麻痹状态。

仔细观察,那个生物喂紫黑的肌肤,破烂的布料掩盖了私处。身上有些尖刺,体毛稀少,毛发则几乎全在头上。

他虽说是有四肢,但长短与人类的比例不同,面骨也是前突,骨骼显得十分猎奇。

“嘎啊啊啊!!!”

他威慑着这边,蹲着的样子像是助跑的前兆。

“啧!仸艾尔干什么吃的?都跑去哪了?!”

我连忙捡起身旁的斧头,思考着能逃跑的方向。

可惜背后是逆风,后退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那是贴在后背,让人光是站着就显得吃力的狂风。犹如是靠在了一堵墙上一样,同时也是暗示着,自己可能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开始看向别处,密林虽然方便躲藏,但却影响行动。除去此选项,空地还有着通往其他地方的三个行道,其中一条是回去的路,另外两条则是通往其他村落的路。

〖嘭!〗

那时,欧尼摩德愤然的起跑发出了响声。

双方距离大概十米多,而他的起跑速度却超出了理解氛围,仅仅只花一秒,而这一秒后,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还在观察道路的自己才发现自身的愚昧,紫黑的身躯已经出现,黑色的利爪迅速袭来。

“啊——”

我不禁大叫,内心已经慌成一片。

而这个恐惧的瞬间,狂风打破了颤抖的双腿的平衡,一屁股摔倒在地。

“哈...”

呼吸节奏明显混乱,爪子虽然只擦过了左脸颊,但是刺疼感却在不断延伸。

疼,总之就是非常疼,能让人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但我也是庆幸着,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逆风和胆怯救了一命。

但是只是胆怯可不行,我必须活着,必须回到子城的身边才行。

“啊啊啊!!”

怒吼的自己意识到了麻痹的淡去,被本能驱使着举起了斧头,最终换成了砸在对方膝盖关节侧面的沉重一击。

〖噹!〗

攻击发出了对撞声,紫黑的“皮肤”比想象的还要坚硬。

自己没照成任何伤害,不过攻击位置恰到好处,使对方失去了平衡,双手撑在地面。

没想到居然偶然命中对方的弱点。

不,这肯定不是偶然,是身体的记忆。

【还不能在这里死去...】

内心开始焦躁,我也是意识到,这原来是属于我的能力。

但是这点战斗能力又能做什么?我伤不到对方,如果是逃跑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身体开始猛然站起,尽管手部腿部都在发疼,但是紧绷的情绪却远远在那之上,掩盖了那些疼痛,然后开始奔腾。

该往哪走?该去何方?已经没有时间再让我去思考了。

“可恶!”

只能凭感觉以及印象,我面朝身边最近的密林,向着那最深处开始拼命地奔跑。

“哈...哈...”

不知多久,我只是环视着四周,仅仅是在一片森林之中。

“野兽”恐怕还在背后,我靠着自己的毅力不断的奔跑着,无目的地奔跑着。

“救、救命——”

心灵似乎在挣扎着渴求救赎一般,但是疯狂奔跑的自己嘴中却只有喘息,就连求救的空隙都没有。

该怎么办?该如何逃脱困境?该如何解脱?当所有相似的问题浮现脑海时,得到的却只有名为“逃跑”的答案。

“哈...哈...”

心中的恐惧还是占着上风,渗人的阴风爬过了脊椎,紧张感掐住了脖子,破坏了一直以来的呼吸节奏。

暴雨掩盖了脚步声,软弱驱使着双腿狂奔。在复杂林道里,速度并不是一切,这样安慰着自己的我才得以平缓。另外,同时也祈祷着自己不是在向山上行动。

“呃——”

可是在之后的这个瞬间,所有能形容的词汇及想表达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中。

泥泞的地面积存着赤红的水,密林中变小的雨势让人看清楚了那个景色。

“这是...什么...”

绿色的视野中出现了红色的装饰品,以人体断肢与内脏为基础打造的圣地映入眼帘,让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视线逐渐扭曲,似曾相识的工人们躺在一边,地面蔓延着赤水,衣服浸湿了红液,已经些许凝固的布料下缺少了重要的身体元件,又或者直接被什么东西捅穿了。

路面有严重的踩踏痕迹,周边也有不正规断掉的巨大树木,以及倒在一边的树干,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

“呕!——”

风雨冲淡了血腥味,然而还是没能忍住的作呕。喉咙开始沙哑,因胃酸填塞着口腔,让人很是不快。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全是...那家伙做的?...”

凭着想象而出现的画面过于恐怖,唯一能猜测的,只有工人也受到过袭击,并且考虑着密林的复杂程度,试图从这边进行逃跑。

而随后,直感再度闪现。

——如果说这么多人都逃不掉的话,那么我又怎么逃得掉?

恐怖的预感再次充斥了大脑,瞳孔收缩,以绝望的表情转身时——

“咕——”

身体已经被击飞了出去!

身躯翻滚在被林道中,身体撞在靠树的尸体上。被击中的左腹牵连着背部,从绝望的深渊不断唤醒着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没能停止呐喊。

疼,好疼,即便心中重复千万遍近似的话语,也没能改变现实。

“啊啊啊...”

未能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并不断溢出。伤口涌出的热感与冷风产生了极大的对比,当手从衣服上伸起时,则发现了满满的血液。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会遇上这种事情。我究竟如何退出,究竟如何才能做好所有事情。

思绪像是被所缠在一起线团,久久不能解开。

“果然...只要死了...就能得到解脱吗?”

意识开始暗淡,下半身不能动弹。好想...多么想只要咬紧牙关就能突破难关,然而现如今连那点力气都没有。

我就会这样死去吗?...

如果死去的话,那些还未恢复的记忆该怎么办...

如果死去的话,那个还在伊霓兹的子城会怎样...

“呜...呜呜...”

好想回到安全的地方,如果只是梦境的话,多么希望能够醒来。

原谅我,原谅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与觉悟面对死亡,原谅我还想继续活下去...

“嘎啊啊啊啊!!!”

密林之中还在回荡着绝望的怒吼,漆黑的巩膜也是包围着渗人的赤红之瞳。

眼前的怪物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向着这边不断靠近。

还不是麻痹思考的时候,不论如何都必须活下来,可是打算扶起上半身时,冷风却是吹得浑身颤抖,激起了全身伤口的疼痛。

“啊啊啊...”

无力的下肢紧贴着地面,凡是移动一寸,都会牵扯到腹部而让人痛不欲生。我尝试过匍匐前进,不熟练的爬行虽然显得丑陋,但如今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一旁靠在树干上的尸体略显碍事,而那放大的瞳孔和恶心的伤口都面朝着我,如同在示意着我之后的下场就会跟他一般。

“糟糕...”

随着意识又一次的模糊,身体也在下沉。可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多想再挣扎几下,哪怕只是移动一点距离,也不想让生命凋零得如此干脆。

“我的命...顽强的很呢...”

最终,颤抖的双手撑在腿上,倾斜的身体靠着树干,越是扶起身体就却越是疼痛,尽管如此不堪,我也总算是扶着尸体站了起来。

左腹的洞口涌出血液,痛觉神经还在正常运作,看来自己还能撑段时间。

“...”

然而,看着这边的生物毫不在意,靠近了一段距离之后,便没有了新的行动。

我十分不爽,但是也无计可施,视线与对方对上的瞬间,从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透露出了死亡的气息,让浑身的汗毛都开始倒竖起来。

〖嘭!〗

面前再次发出了巨响,欧尼摩德不知何时改变了站姿。

剧烈的撞击声出现的瞬间,面前的高树开始向着这边倾斜。

那明明是要砍上数回的大树,可仅在一瞬间,居然在欧尼摩德一拳之下,向着这边倒下。

绝望的事实又一次让我意识到,这是比异界人的体资还要过分的变态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