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什么意思,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怕她已经快不行了...”

“别给我岔开话题,你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你把她怎么了?!”

男孩颤抖的哭腔让我心生不安,而在这不讲理的现状中,我反而更加愤怒起来,

“你是想惹我生气吗?!我让你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比明明睡在斯多兰那里,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是我的错...都怪我把她带去那种地方找工作...”

被我拽起的斑比落下不甘的眼泪,随着复杂情感的溢出,他完全失去了诉说真相的理智。

“那种地方?...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渠道吧?”

身后的马斯发表着看法,在我看向他时,他才开始一一道来。

据说,这是伯力在逝世之前还在调查的事件。这个村镇的盗贼似乎在最近与其他势力建立了地下交易链,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其中包括售卖一些有瘾的药物,而马斯也因此被伯力调查过。

他害怕伯力的死因是因为盗贼的报复,而在斑比失踪之后,他也更加坚信这个事实,自己也特地留下来,为了防止玛拉缇也被盗贼盯上。

这就是真相吗?伯力的死因真的只是盗贼的报复?那之前我们得到的线索是什么?不是同一个部门的盗贼?那我以往以来的推论都是错的?

“啧。”

我放弃了这些无聊的想法,

“斑比!带我去阿比那里!”

我拉着斑比的后衣领,将他拖出门外,命令他立刻带路。

“嗯...跟我来...”

已经顾不得太多了,我叮嘱马斯在医馆等待,没有拿上照明工具,纯粹依靠月光开始向外移动。

事到如今,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推论出来的,无非是阿比又因为忌讳的白化病而被他人针对了吧?

斑比很有可能是因为家教的缺乏,所以不了解阿比被歧视的原因,但是对于违法分子们来说,他们可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考虑所谓的宪法。

“到底有多远?”

“不算太远...在新区和旧区间。”

矮小的身材发挥着诺乌玛的潜力,尽管昨日已经见识过一次,直到现在,我也依旧惊讶于他矫健的身手。而在不久的将来,斑比肯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才吧。

“该死...”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试图通过这种无聊的思考来转移内心的恐惧了。

大脑在摇晃,心在颤抖,光是看着斑比的背后的血液,我就忍不住想象阿比现在的状态。

“哈...哈...”

呼吸急促。

没事的...肯定没事的...没有我连方齐渡过不了的难关...

我是幸运的,至今以来我都顺利地活下来了。没有什么是不能跨过的,那个项链,不也顺利地回到我的手上了嘛?

所以放心吧...我已经这么努力地去照顾她了...老天总该长眼,总不会再——

“就在这...”

眼前的这条新区的漆黑小巷,正是斑比引路抵达的终点。深处有着用干草掩盖的人体,而干草上,也有从内向外渗透的红色液体。

“阿、阿比?...”

我瞪大了眼,浑身在颤抖,如果揭开干草,看到的是她的尸体,我究竟会变成怎样?

“哈...哈...哈...”

掀开干草的手在哆嗦,呼吸变得仓促,从干草底下蔓延的绝望感,禁不住让我瞪大眼睛。

失血的面庞,从腹部流失的血液,被捅破的细腰,无一不在宣告着阿比曾被恶徒用利器伤害过的事实。

“已经...太晚了嘛?...”

斑比吸着冷气,我赶紧凑近了阿比。

“阿比...是我,快醒醒——”

面前的女孩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轻微一抖,好不容易扶起的头部,却像是死人一样直接低落下来。

死了?

阿比...死了?

“咳,噢噢...”

维系着理智的最后一根绳索,在此时彻底断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灼热的烈焰在旁周旋,燃烧着、翻滚着,化作炎柱冲上并点燃了天际,

“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旁边,是斑比的尖叫声。

魔法的火焰包裹了视线,那是放在外套内的手套被无意识使用的证明。在我的凄厉惨叫中,愤怒侵蚀了理性,不断在身旁迸发着烈焰。

“快住手,你会把巡逻引来的!”

烈焰随着男孩的劝阻尽数消失,回过神来,一旁斑比的神色,仿佛是看到了一头怪物一样感到恐惧。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些都是你做的吗?...齐格你到底是什么人?”

四处还有一些火星没有熄灭,它的火势不足以点燃周边的房屋,不过一会就被夜风吹灭。

我没有回复斑比的疑问,满脑子都被令人愤激的猜想所占据。我紧咬嘴唇,努力压着怒火,重新检查起阿比,确认起地面的血迹。

“呼吸?!”

被衣服和干草吸收的血液影响了我对流血量的判断,但是阿比的呼吸还在,心跳也在,虽然伤口的深度看不出来,但是从我的经验来看,应该不是特别严重。

“阿比,这是谁做的,是谁捅伤的阿比的,赶快给说!!”

我回头怒视起斑比,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才能引起这样的悲剧。

“盗、盗贼,是盗贼团的人...你不要太大声,你会把人引来的啊...”

怒视的效果还算立竿见影,斑比颤抖地回答,退了几步,不是很想接近怒火中烧的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聊了很多,然后一个可疑的黑衣人突然出来,然后就用短剑...”

“可恶...我们先回去再说,待会儿再算这比账!”

方才的火势太大,为了避免被赶来的巡逻发现,我抱起阿比,谨慎确认她是否会从肩膀上掉落,转身开始回去旧区南边。

折返的路上还算寂静,除了该季节特有的虫鸣以外,并没有特别的发现。两人都互不开口,生怕多说几句就会被人发现,直到医馆才放下心来。

——————

“马斯医生,温水准备好了!”

“速度真快...不愧是仸艾尔。”

不算狭窄的大厅点燃了数根蜡烛,墙壁四周挂满了火把,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空间的亮度。

我用魔法加温了水桶的水,为了避免瞬间蒸发带来的爆炸,我花了点时间才将水煮沸。

“别管这些了,先洗一下伤口吧,必须清洁伤口才行!!”

我对着马斯催促起来。因为在古代,若是身受刀伤,其死因多半是伤口感染照成的。

这里虽然有蒸馏酒,但却不能完全代替七十五度的医用酒精,消毒的手段,通常只有不算有用的白酒、火烫,以及沸水。

“不要催...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才是医生...”

马斯当然无法理解细菌及微生物,他们清洁伤口的理由无非是不能让伤口积血。这样的做法其实已经足够让我庆幸,要是谈起何为消毒,之后肯定又要大费周章地去撒谎。

“阿比的伤势怎样?能治好吗马斯?!”

“没伤到要害...但是伤口是否恶化就看造化了,愿光明神眷顾女孩的生命,听天由命吧...”

马斯医生用着马虎的心态祷告着,又像是刻意切合阿比本身忌讳的病症一样,用听天由命这种不详的说法来保佑阿比。

“话说小先生...你怕看到伤口吗?”

“我没事。”

“那,我需要你的协助才行...能过来吗?”

马斯事先准备了多种道具,分别放在面前。而阿比平躺在地面,于晕厥的状态接受马斯的手术。

“你帮我拿一下蜡烛,然后我就开始...”

马斯看似懂点外科,虽说阿比的伤势不算严重,但她的出血已有一阵子,即便挺过了这关,接下来还有伤口感染等问题需要解决。

“如果不是我带阿比去那里找工作的话...”

愧疚许久的斑比在此时突然开口,一直都未解释来龙去脉的他,在看着我们为了女孩手忙脚乱后,总算明白了这是他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这两天...我经历了这些事情...”

他突然擅自开始了解释,而辅助马斯的我,在这期间倾听着他的倾述。

他对小巧的阿比抱有好感,而对出言不逊的我抱着恶意。为了协助不能见光的阿比获得收入,他不惜偷走我的项链,打算卖给黑市的同时,还打算帮阿比在那里找到工作。

借助父亲死前留下的调查手稿,斑比前去盗贼据点进行了第一天的试工。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斑比眼中的盗贼正如那两个砸店大叔所说的,是些劫富济贫的义气人士。

过去因家族不合而离家出走的斑比受到过盗贼的援助,从中了解了“义贼”的善意的他,对那些人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向往,一身迅捷的身手恐怕也是因此而锻炼的。

可不论如何,盗贼只是些混乱阵营的极端主义,本来说好带上伙伴一起试工的他,到头来却惹来了某些极端分子的愤怒,而他们中的一员,就这样对阿比下了死手。

斑比背着她逃离了现场,可体力不允许他移动太远。在阿比晕厥前,在她想见我最后一面的祈愿下,斑比让她躲在了不起眼的角落,只身一人赶来见我。

“如果不是因为她说自己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你的话...我在昨天就已经把项链卖掉了...”

“你这家伙...没想过被我抓住的后果是什么吗?!为什么要找盗贼他们?!”

“我本来是想...如果在那里找到工作的话,我就一直做到成年为止...至少躲几个月...等你不在了再说...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

他的理由与其说是复杂,倒不如说是夸张。尽管他表达了歉意,可我的眼中,我只能看到他伤害了阿比的事实。

“注意点...你快把蜡油滴到伤口了...”

马斯提醒着我,在过度的恼怒中,手边倾斜的蜡烛不断得滴落着蜡油。

“嘁...马斯...看来,这里还是交给你吧。”

我咬牙切齿,把蜡烛放在了地上,随后转移视线看向了马斯。

“连医生都不叫了嘛...怎么?要去小解吗?”

“我要找盗贼他们算账,否则我吞不下这口气!”

“现在已经宵禁了,我劝你别乱走,还是留下来——”

“不行!只有现在...你没看到这个嘛,这个状态我根本帮不了你!!”

我瞪眼狠狠地咆哮道,哪怕吵醒房间内的玛拉缇也无碍。

马斯立即察觉到了空间的异变。他的脸上挂满了汗水,本以为是自己过度集中才会导致如此之热,没想到我手中的蜡烛,正在超乎寻常地融化着。

整个空间都在无意识的意识力暴走下极速升温着,如果抱着这种怒火继续待下去,等到变成桑拿房,或是完全燃烧起来,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能让我撒火的地方...只有一处,我得找他们算账才行!”

“你想让我...一个人来操手吗?...”

想起来,这恐怕是马斯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外科现场,虽然表面显得轻浮,内心肯定还不够自信,而那个凝固的表情,就是证明。

但不过一会儿,他又把痞里痞气的表情重新挂在嘴边。

身为医师居然露出之前那种不自信的表情,这已经不只是失责的表现了。因为意识到这点,他才选择了重新微笑吧?

“算了...随便你吧,治愈病患本来就是医生的责任,那铲恶锄奸...就是仸艾尔的责任了。”

不知是看穿了真相,还是真被认为是仸艾尔,他对着门口指去,表示我随时可以离开。

“我会让玛拉缇来帮忙的,你要走的话...就注意点吧...”

说完,马斯立刻进入了精神集中的状态。脸上的颓废感荡然无存,在这个外科手术还不够成熟的中世纪,他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我也不禁感到怀疑。

能知道的,就是我待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这一点,这里的蜡烛,可是很贵的...

但凡回想起那些恶徒可能作出的所作所为,身上的热血就像是沸腾一般,不断翻滚起来。

“斑比...给我带路。”

情绪的失控,焦躁的怒火正在无意识地影响着空间,现在的我不仅十分危险,同样,也是使用意识力的绝佳时期!

“趁我的状态没有下去,快点!!”

我瞪着斑比,在这强烈的要求下,他没有拒绝的余力,带着我离开医馆。

一路上小心避开了巡逻人的行径路线,通过漆黑小巷,我们向着盗贼据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