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算是醒過來了，方向盤馬上就還……”
“別著急，先保持現在的速度，馬上會有一個急彎，右轉過後，繼續保持S形規避姿勢。”
“我們接下來……去什麼地方？”
“不清楚，這恐怕是段沒有終點站的路，只管往前開就是了。”
從戰損仿生智能身上拆下的外殼被“羅伊德”用鉚釘乃至膠水胡亂固定在除后側以外的駕駛室內壁上，裝甲護板內側的玻璃被完全震碎，副駕駛趴在儀錶盤邊，用車內僅剩的一小片視野為正在駕駛指揮車的“羅伊德”指路。先前陷入昏迷的特勤隊員慢慢撐開眼皮，“羅伊德”藉著微弱的光亮看到他尚未放大的瞳仁。
“別著急，你小子繼續開……還以為沒有盼頭了呢，老兄……”
“用不着……操心……”
蘇醒的指揮車駕駛員有些茫然地回答道。
“4210呢？就是那個手肘被擊中的傢伙，他怎麼樣了？”
副駕駛員順手敲了下駕駛室后側的車廂連接門，由左側儀錶盤附近的某個按鈕控制它的開關。
“還好，我幫他把可能扎破血管的碎骨處理掉了，以及簡單的包紮……”
龍欣瑤側身頂住對側的裝甲防護壁，勉強讓自己和傷員的手肘在左搖右擺的車廂內穩定下來。
“中央病院雖然還有備用電源，但只怕這次遍及全市的混亂，早就讓那裡人滿為患了……”
“4210！你振作點，馬上就到……我的天！他昏過去了！”
“一分一秒都別耽擱，中央病院不遠處就是會展中心，暫時存放傷員還是沒問題的。”
“你記得會展中心在什麼地方吧？”
“知道……我從那邊過來……”
稍有否定的回答只可能在當下招來更嚴重的恐慌——“羅伊德”左轉腦袋嘆了口氣，繼續按照副駕駛的引導，不停地擺動方向盤，實芯輪胎壓過少量仿生智能的控制主板和處理器，發出噼噼啪啪的清脆聲響。
……
“嗒嗒嗒……嗒嗒嗒……”
“嘭！”
“一位男性社安員的右臂動脈被擊傷！急需搶救……”
四台CBAI並成單橫列隊，外側的兩台轉向後方，用手臂上的機槍進行廣角度散射，中間的兩台將機槍切換為榴彈發射器，越過牆壁上的崗哨和鐵絲網，拋射到看守所的主樓附近。諸葛俊武進入最靠近正門的崗哨，打出一半的7.62mm步槍子彈后，迅速趴下身子處理卡殼的M16A2步槍。與此同時，他注意到蜷縮在角落裡舉着手槍的某位社安員，一枚破片扎在他胳膊肘內側正中央，濃烈的血腥味瀰漫在崗亭內。
“真是棘手……先讓人帶他回主樓，一層有醫務室，繃帶和止痛藥肯定不難找到……”
“誒？你是哪位？時間隔得挺長，熟悉的聲音也有點對不上具體的人了……”
“不介意我連上你們的作戰頻道吧，‘葛根’兄？我是負責防禦第六看守所的社安員隊長，代號‘何首烏’，直接叫我老何就好，請多指教。”
“你也直接叫我諸葛老師好了，人我立刻讓你們的同事帶過去……老常！你能叫個人來崗哨旁邊嗎？”
“可以，已經有人朝你過去……”
“我剛看到從左邊跑過去的……現在折返回來了。”
諸葛俊武招手示意差點走過頭的蘇嵐雨靠近自己，兩人一同扛起負傷的社安員，退守到主樓外側。
“有幾個仿生智能闖進來了，將它們擋在主樓外面，不計任何代價！”
“韭黃、山藥、逆火，還有焦作仁同學，準備完畢的立刻回答我！”
焦作仁快步跑向二樓陽台，向外丟出一顆震爆手榴彈，拉動M870的唧筒快速射擊三次，暫時驅散從電網缺損處攀爬並聚集起來的CBAI。一條彈射鉤爪被固定在四樓陽台邊緣，背靠通訊天線的黃玖鑫從MSR的熱成像瞄準鏡內看到瞬閃而過的“逆火”的橙黃色軀幹輪廓。蘇嵐雨和諸葛俊武放下傷員后，緊挨着主樓正門口左側的牆邊，只讓雙手和緊握的M16A2露在外邊盲射。
“韭黃已歸位。”
“山藥準備就緒。”
“完畢，僅此而已。”
“準備好了！”
“很好……怎麼差一個人，還沒回話？”
“我在陽台外側看到二樓的同伴了，也許就是他。”
“靠……話筒壞掉了！只能聽到你們講什麼，我的話傳不出去！”
“聽到那小子在樓上喊了……你就呆在原地，別亂走動！”
正門外的四台仿生智能似乎並未打算進入看守所，已經闖入且被打散開的九台CBAI重新聚集成三個小隊，兩隊CBAI分別攻擊正門和低樓層的陽台，還有一隊莫名消失在激戰中所有人的視野內。
“山藥，諸葛老師，再往裡面退點！”
黃玖鑫有些急促地呼喊起來，他睜開瞄準鏡外的左眼，將附帶起爆裝置的C4塑膠炸藥甩出陽台，落到距離正門不足五米的區域。
“還能退到什麼地方？萬一讓他們衝進看守所，裡面的人再躁動起來，還不知道有什麼新災難在等我們呢！”
“常規的槍彈很難對它們產生傷害，除非用你那把特化子彈的MSR，或是爆炸武器去破壞鈦鋼裝甲層內的控制主板，或者等網絡特勤部隊駭入進去……”
“完全等不了！先把那一隊仿生智能再引過來些！”
確認負傷的社安員被轉移到醫務室后，諸葛俊武和蘇嵐雨緊貼着走廊退到兩側的房間內，仿生智能小隊迅速接近看守所的正門，卻並未直接進入，二者的距離保持在十米左右。
“警惕性太高了……見習生能想到這個策略，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韭黃。”
“它們唯一不及康格魯斯幫眾的地方，恐怕就是堪比頂尖說唱的聯邦語粗話……”
“還能讓它們再靠近些嗎？（引爆的）時間快到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了，韭黃小子……”
沒等諸葛俊武把話說完，蘇嵐雨側身站在門框邊，將小半邊身體暴露在仿生智能的機槍火力網中，射出手上M16A2彈匣內剩下的半梭子彈。
“山藥！你這是逼急它們，或是在背後操控它們的畜牲們！”
“沒錯！就是要在消滅它們之前，試着惹毛它們！”
“簡直是胡鬧！”
連同尚未分散的隊伍一起，總共五台CBAI排成單縱陣型，十台機槍同時傾瀉火力，氣勢洶洶地撲向看守所主樓的正門。
“三秒、二、一……”
起爆裝置的顯示屏上短暫地出現五個零，緊隨其後的便是直衝鼓膜的劇烈爆響，煙塵、鐵屑與電子元件被同時拋向數米高的空中。
“啊——怎麼回事……”
焦作仁的頭盔前窗和下半張臉被掀起的煙塵糊住，雙耳也暫時失去聽力。十餘秒后，他得以再次聽到自己喉頭的振動，耳邊依舊不時出現細碎硬物碰撞鋼盔的“叮叮噹噹”響聲。
“舊貨都比手上的傢伙靠譜……以後不準再有這種違抗指揮的冒險行為，山藥女士。”
“遵命！剛才的確是胡鬧，但不完全是胡鬧，呀嘿~”
“你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裡談笑？唉……”
常虞青帶着三名男子叩開諸葛俊武所在的房間，蘇嵐雨側身靠在門框上，其中一人略顯倉促地脫去橙色的囚服外套，換上深綠色的冬裝。
“常先生！這是什麼玩意啊！”
“不要恐慌，女士，我身上沒武器，旁邊還有社安員，何況只是個偷車的……”
沒等深綠色冬裝男子說完，蘇嵐雨舉起防暴棍，用包裹橡膠的一端抵在他並不粗大的脖頸前方。
“這小子太會講話了……別怕，山藥女士，只是個準備釋放的普通人，本來打算在年前晚上直接放回去的，沒想到……”
“整個系統出毛病了，很多房間的門都打不開，要是今天吃不上晚飯，我們就想辦法去外面……”
“去你的頭去……楓楊那東西一走，還嫌社安員的良心不夠……”
常虞青撇開視線，用手指快速刮過深綠色冬裝男子的下巴。
“要我把他打昏還是怎麼說？”
“我本來應該在半小時前，就從嫌疑犯轉變為普通人的，還說不是你們這套破系統的鍋！都他老娘的是討生活的，有本事就把怨氣往焯成的高管頭上撒……”
“我們都是過來解決問題，而不是解決彼此的！我姓常，如何稱呼你小子？”
“行啊，居然還是我的本家……叫我小常好了。”
“什麼小腸大腸，還盲腸呢……”
下樓的腳步聲鑽進常先生的耳膜，他回頭脫下頭盔的小麥膚色男子頭頂的淡色長傷痕。剩下少部分並非特化戰鬥的仿生智能被成片的金屬彈丸擊穿，千瘡百孔地橫躺在主樓門前。
“叫小小常得了……回頭我讓諸葛先生告訴你們語文老師，疤面小子，別以為你的喘氣能蓋住那點小心思。”
“隨你的便，總之……我們都安全了。”
“暫時是的。”
常虞青不無憂慮地回答道，逐漸靠攏的小隊成員分列其左右，進入位於地下的控制室重新整備，
“你們有誰看到‘逆火’去哪裡了？”
“他估計在四樓，我看過他垂直機動到那邊的陽台上……”
“他從作戰頻道上斷線了！”
“我去上面找找，這裡是第六看守所，哪怕是銀幕的成員，也別想着亂來……”
蘇嵐雨迅速掉頭沖向通往上面一層的樓梯，黃玖鑫遲疑片刻后，同樣朝着控制室的反方向跑去。
……
“不會記錯的……他沒可能要求離開，短時間內也難以被轉移。覬覦那顆腦袋的人，估計比焯成大廈牆上的玻璃片還要多……”
留在主樓第四層的“逆火”摘掉戰術頭盔並跳上欄杆，越過一條懸在半空中的過道，逐個搜索走廊旁邊所有足夠容納四人及以上的隔間通鋪。
“腳步聲挺輕的。要麼是特勤局的人過來替我收尾，要麼就是銀幕的壞小子……”
矇著黑色眼罩的男子將鼻頭正對着“逆火”的假面，兩臂抱起置於胸前，“逆火”環顧他的四周，右腳無意中踢到幾個斷裂的鎖頭，房間乃至整層樓里只剩下面前的此人身着橙色囚服，滿臉平靜地在通鋪邊翹起二郎腿。
“壞小子（Bad boy）另有其人，不是站你面前的小子，僅此而已。”
“我明白，她還在與海盜旗（Blackjack）守在大據點‘銀幕空間’裡面……聽說碼頭的打拐行動還不錯，有個小幹員還救了社安局的見習生，要是我能出去，真想第一個見見他……”
“嗯，但進一步合作放到現在看來，算是遙遙無期的……”
“能理解，這不是你的問題。這個組織的領頭人就是因為對社安局的未來缺乏期待，才打算試探另一條更能利好於市民的道路——儘管是條遍布細雨和烏雲的晨間小路。”
“逆火”看到男子摘下眼罩並緩緩睜開灰色的“眼睛”：沒有半點血絲或是泛黃的痕迹，瞳孔周邊的虹膜紋路也如同鵝卵石般光滑，更像是兩顆被人為鑲嵌在眼眶裡的水晶小球。
“本人代號‘眼罩（Blinder）’，入隊有點歷史，不過沒什麼好談的。我能感覺得到，面前的小子並非健談的老臉孔，我該如何稱呼你？”
“新進成員‘逆火（Backfire）’，請不吝賜教，‘眼罩’前輩。”
“逆火”把假面稍稍下移，雙眼微閉，凝神屏氣。“眼罩”將食指放在自己的布滿鬍鬚的下巴附近，沒有神採的雙眼左右轉動了一周后，他將朝上的手掌水平攤開，指向“逆火”左旁的位置：
“對我而言，眼前的光景和像素似乎沒啥差別。你是個能看清世界和時局的明眼人，喜歡那副假面的話，繼續戴着也無妨……”
“你到底做了什麼？周圍的嫌疑犯呢？”
“就知道你過來准沒什麼好心！老常，我要求立刻對城市之敵行使……”
剛把假面扶回臉上的“逆火”看到怒氣沖沖的蘇嵐雨和黃玖鑫二人，後者迅速拿出背上的MSR，同時將槍口直接抵在“逆火”的右側太陽穴上。
“我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韭黃稍微輕點，我腦袋暈。”
“放心，等我扣下扳機，這個問題可以永久解決……”
“殺雞不必用牛刀的，韭黃。”
黃玖鑫暫時將MSR的槍口從“逆火”的太陽穴上移開，對着腳下的地面和主樓第三層——蘇嵐雨已經拔出Glock 17，剛好瞄在“逆火”假面下方的鼻頭位置。
“我原本以為社安局只是沒那麼有戰鬥力，看來的確有低估了……可惜用來對付自己人倒是挺內行。”
“你也一樣的，沒來得及溜走的城市之敵。”
手持MSR的黃玖鑫很快將目標換成留在隔間內的“眼罩”。
“你的頭盔砸到我和旁邊一位社安員了，逆火。還好大家都沒事，我替你（把頭盔）帶過來了。”
“這又是搞什麼？社安局和銀幕的恩怨沒法具體到你們個人身上，都把槍放下來！”
焦作仁、常虞青、諸葛俊武等六人沿着樓梯跑到隔間的柵欄外側。諸葛俊武握住黃玖鑫的肩膀，MSR的槍口從“眼罩”的軀幹左側偏移出去。
“可是……周圍這些壞掉的鎖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疑問的，山藥，他們打算趁亂打劫，協助他們逃脫……”
“我可沒聽到有人焚燒或者剪斷鎖鏈的聲音，看守所的嫌犯大都先轉移到藍島那邊去了，就剩旁邊暫時沒法回家的小子，以及這位仁兄。”
常虞青甩動手中的一串鑰匙，將隔間的小門打開，“眼罩”抬頭察覺到尚未從“逆火”腦袋旁邊移開的手槍，放下二郎腿並戴回眼罩，雙臂展開后平攤在通鋪上。
“如果你們打算再立一個敵人，就繼續拿槍威脅我方的成員。抑或是認為這個聯合還有存在的必要，繼續這場守衛城市對抗惡徒的戰鬥？”
“制裁者可能不是值得信任的盟友，但匪幫犯和隱匿海外的別有用心者，這些才是永久且真正的敵人。”
諸葛俊武的腳步聲伴隨有些沉重的喉音，一同進入“眼罩”所在的隔間里，“眼罩”用手背擋開他的胳膊，從通鋪上站起來。蘇嵐雨收起Glock 17手槍，“逆火”從焦作仁的手上接過戰術頭盔，若無其事地站在走廊邊緣。
“這裡空間小，但並不妨礙我待在這裡，街上已經找不到離開社安員后還能維持安全的區域，我有一個想法，望各位傾耳聽。”
除了進入隔間的諸葛俊武以外的其他人沿着走廊排成單橫列，“眼罩”單手握住尚未生鏽的一根柵欄，不緩不急地說道，
“全球的仿生智能數量僅占人類總數的百分之零點零一，現役CBAI的保有量更是不足五千台，海洋神盾公司生產的佔據其中一半多點。最近大部分的CBAI被部署在靠近東煌各座試驗都市的地區，例如皎月島、印狄恩利亞、邊野古、釜山等等，它們所計劃的方案，恐怕除去特地裝聾扮瞎的玩意之外，都能知曉個大概了。”
“還有附屬於此的懷特西爾，勾結前局長‘蓮心’默許十九號港口的破壞，至少十名正式社安員因此無辜殉職……”
“我們才是犧牲的大多數！”
沉默良久的“逆火”突然放話。
“我明白，社安局並不是問題本身，先到此為止。”
“眼罩”隔着半米外的空氣做出拍腦袋的動作，示意“逆火”冷靜下來。
“他們都是靠燒殺搶掠得以發家的海盜與匪徒，不是安分守己追求大同的農人與市民，理解不了東方上古文明的智慧積澱。”
“說的很有道理，韭黃……我們需要的不僅是分析問題，還有解決方案，戴眼罩的先生。”
常虞青將隔間的門完全敞開，“眼罩”半脫下橙色的囚服上衣，雙腳留在原地不再移動。
“理論上講，依次駭入仿生智能的控制主板，一個挨着一個重新接管它們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還有時刻監視各位的網絡特勤部隊……這下已經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給他們開機登錄了……”
“別的隊伍都在與時俱進，只有那邊，先是沒了楓楊，接着決明子也被調往社安局了……”
諸葛俊武所說話語中的字裡行間無不夾有略存失望的嘆息。
“只要條律足夠完善，哪怕在高位上放只猴子，都可以保證一切如先前所願……不就是你們那個‘苦膽’老頭掛在嘴邊的嗎？”
“社安局還好，網絡特勤部隊沒了他倆和其他出生入死過的精銳，現在看來簡直費拉不堪。除了偷偷給某些公司狗跑腿，就是翻看你的緩存視頻、檢索記錄，以及光顧‘瓦爾基里’的電子發票……”
“瓦爾基里……是什麼來着？”
“和北歐倫曼女武神同名的……小孩子知道那麼多作甚？安靜站好吧你……”
“你可別閑扯了，小常……快說正事，眼罩男。”
“與其將鍋里的湯全部舀出來，不如直接從灶台下抽出柴火，這個對於新亞市民而言，如同灶台之於做菜般重要的東西，可以是什麼？”
“我知道！”
“疤面男孩反應挺快。說吧。”
“超市！就在我家住的街尾那邊……”
“對你而言正確，但對別人而言，還不夠。”
“眼罩”右手握拳搭在額頭上，只差一聲略帶些表演痕迹的苦笑，
“我們對外宣傳的時候，就說過它是以連接彼此和相互包容著稱的試驗都市，而實現這一切所必須的，能夠正常運行並服務於千萬市民的基礎設施，則被那套你們所引以為傲的中央智能操作系統所管理……你們管它叫啥？”
“中央數據處理與操作系統，CDPOS，簡稱賽迪普斯。”
“多謝提醒，社安員女士。真難想象，你們甚至沒給這個賽什麼斯加個保險，哪怕多安排點技術阿宅，都不至於弄到如此地步！啪嗒……嘭兩下子！跟剛滿周歲的嬰兒那樣，坐着小推車喝着奶，突然被留着鬍子的大漢盯上，連小車帶奶瓶全綁走了……”
“眼罩”彷彿自言自語一般低着腦袋，從囚服褲袋裡拿出被拇指和食指夾住的黃色小盒，撥開蓋子露出頭端的接口。
“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
“總算聯繫到你們了，老常。你和諸葛先生他們還好嗎？”
“只能說還沒死……稍好一些的是，我身邊的四個人都沒受傷，特勤局的裝備還是很頂級的……”
試着調回社安局內部通用頻率的常虞青很快聽到聯絡幹部“蓮藕”的喊聲。
“外面的電力正在逐漸恢復！我們快要熬到頭了！”
“這麼快？天大的好事啊……”
常虞青的眼角有些濕潤，他已經等不及要轉過身去，與身旁的諸葛俊武同時拍手叫好。
“車輛重新通行，供電正在恢復，仿生智能回到了崗位上……別著急，你先等下，老常，我有點事……”
“無非就是劫後餘生，但是還要再處理些遺留問題……”
常虞青鬆口氣，看到諸葛俊武調整好頻率后，二人幾乎同時清了下嗓子，把送話儀貼近喉結處。
“事情處理完了……沒錯，完了！”
“好好說話，蓮藕，這是正經場合……”
“還聽不懂我說的嗎？這座城市，連同固守他們的人一起，全都要完蛋了！”
兩人不由地懷疑自己的耳朵和大腦至少有一處停留在亞健康狀態，送話儀的另一頭幾乎換成毫不相干的旁人，雜亂的聲波中摻有被多次稀釋的電子音。
“這不是蓮藕那小子說話！快關掉……”
“沒用！我們將發動真正的全球風暴，摧毀一切腐壞凋敗的條律與法則！建立這座城市的始作俑者將付出前所未有的代價！所有人的靈魂都將遠離痛苦而殘暴的世界，得到久遠的升華與星球的全部！”
看守所走廊旁的擴音喇叭發出形成環繞立體聲的合成音。
“攫取利益的蛀蟲們，畏懼我們吧！善良正義的勇士們，敬佩我們吧！走投無路的市民們，加入我們吧！
我們信任彼此！我們形成聯合！我們無畏衝鋒！
前進！前進！不懼一切！只管前進！
……”
“他老娘的一派胡言！”
常虞青下意識地拔槍打爛距離自己最近的擴音喇叭，
“我還以為要面對的是什麼高智商怪盜呢……居然只是個熱血沖頭的瘋批，腦子估計都熱熟了。”
“還是個混亂分子，外加無秩序的原教旨狂信徒……”
諸葛俊武左右晃了下腦袋，其他成員也基本恢復先前的理智，重新聚集起來。
“各位正在為新亞是戰鬥的勇者們，大家好……”
“別給我假惺惺地換個聲音另搞一套，立刻中斷連接！”
“且慢！三樓有一面尚且能用的電視屏幕……我看得到他了。”
“難道是敵人的影像？”
“敵人不會蠢到給我們發這些……”
“眼罩”的右腳踏出隔間，留出一隻灰色的義眼“盯”着屏幕上戴着弗克斯面具的男子。
“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是沒經歷過新亞市成立的無名小子，我得縮短和你們磨合的時間。初來乍到，我就是制裁者組織‘銀幕’的領袖，稱我‘伏爾加（Volga）’，或者‘V’都行。”
“哦吼，你就是小有名氣的‘V’啊……”
回頭看了眼“逆火”和“眼罩”二人少有變化的表情后，諸葛俊武歪着腦袋回答道。
“之前都沒聽說過他，諸葛兄。”
“當然，再怎麼說也是沒歸案的組織領導人，不能太高調，小常。”
“我能聽到在場所有連接作戰頻道之人的聲音，除了設備有損壞的某位高中學生。”
“嚯——”
焦作仁握緊斷成兩節的喉頭送話儀，呼進一口帶着鐵鏽味的空氣。黃玖鑫暫時卸除Glock 17的擴容彈匣，退出留在槍膛內的九毫米子彈，將槍身移到距離“逆火”的太陽穴約有十公分的位置。“逆火”從“眼罩”的手上拿過黃色的設備，將接口朝向自己的鼻尖。
“居然任由自己的成員呆在看守所里，直到今天都沒鬧出大動靜來……”
“別想得太簡單，諸葛兄，他有至少四次的轉移記錄，最近一次就是這裡……”
“並不是因為他失去了在隊內的威信，恰恰是由於威信太大，會招來包括同隊成員在內的，來自各方勢力的威脅嗎？”
“有點道理啊，焦先生。”
“你們想必已經拿到我放在‘眼罩’那邊的固態磁盤，沒有任何人提前知道這則消息。系統已經重啟了，只是在某種病毒及其幕後人員的接管下，意味着它們將自由控制車輛、電子產品和基礎設施的失控方式。如果自欺欺人地認為問題已經解決，蔓延全球的賽博瘟疫將是它很快會送給我們的第一份新年禮物。”
屏幕上的男子用無名指輕點了下弗克斯面具缺角處的皮膚，
“磁盤內存儲的，就是對抗這場瘟疫的必備解藥。從至少四個不同的位置傳輸其中的內容，協助找到它們接管CDPOS的端口，將這些黑客留下的痕迹徹底消除后，重啟並初始化整套系統。最後從遠端修復或是銷毀那些在被入侵后脫離系統的設備，尤其是仿生智能。”
“裡面存放的……該不會也是病毒吧？”
黃玖鑫將擴容彈匣裝回並為手槍重新上膛，瞄準液晶屏幕的正中心位置。
“只是針對病毒的疫苗。”
“我知道大概了，伏爾加先生……”
“你們所在的位置就是不錯的落腳點，順便一提，傳輸過程必然會引起敵人的警覺，確保各位擁有充足的火力抵抗它們組織起來的任何攻勢。”
液晶屏幕化作一片漆黑，“伏爾加”的嗓音同時消失在眾人所在的作戰頻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