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查出擅闯教学区的是朱行理高中的学生，社安局自然没有可能批准社安员携带致命武器，反正跑一跑也就该束手就擒了，够没意思的。”
杜培哲走过最中间的门禁，说完后即刻将食指和中指放在两片嘴唇上。燕炙龙和欧阳佳音二人分列左右，前者挡住耳廓，后者微闭双眼。三人的神情稍有放松，却分毫不似往日的闲庭信步。
“但要我说，上个月致良知高中发生的事也很惊险。先前那些狗急跳墙的亡命徒闯进市内的第一中学，阴差阳错地杀掉参加儿子成人礼的黄局长……”
右侧传来少女有意清理喉咙的声响，燕炙龙没有继续就那个略沉重些的话题往下讲，
“说回九月份的事，当时还出现了个浑身漆黑的神秘人，自称是代号‘逆火’的制裁者，行动力与战术水平也相当出众，尤其是报告厅上空的信仰一跃……制裁者天降正义，亡命徒倒地暴毙，多么地顺耳流利……”
“别贫嘴了，炙龙书记。制裁者怎么样我不是很想听，只要佳韵没事就好……”
“培礼小姑娘也被吓了一大跳，回去就那件事哭了挺久，咱没怕过狠的，就怕不要命的，莫过如此。”
“附近貌似有火球无人机的马达声，你们可以听到吗？”
欧阳佳音侧偏脑袋，微闭的眼皮遮挡住碧蓝色的清眸，鼻尖朝向玻璃墙外半空中的声源，飞过教学楼的无人机似乎早已被她收入眼底。
“这里属你的耳朵最灵了，常言说少女是听觉生物，完全不假。”
“会长、佳音，那架无人机我有点熟悉的，黑色底漆带点灰色，下面还多放了个小盒子……”
“不用你说我都明白。擅长自己的兴趣是件好事，佳韵，但如果不用在正道上，属实让亲姐感到头大呢……”
“超导体社团近几年一直保持着半平躺的状态，高不成，低也不就……”
察觉到欧阳佳音略微往下撇的嘴角后，燕炙龙将猩红色的眼睛转向玻璃墙外的亮黄色花簇，停顿数秒后改口道，
“当然，我是说以前的状况，没准今年从海选赛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这事在学生群体中可能产生的影响不容易下压，换而言之，要是你亲弟弟执意反抗，我也没法手下留情的，这点可得提前说上。”
“你乐意即可，谁手下留情还说不定呢。”
像是察觉到观景平台的某处动静后，欧阳佳音将右眼完全睁开，拿出拨通电话的手机贴到右耳旁。
“有什么事吗，佳音姐？正太生病了，还在睡大觉，不方便接听……”
“你那边能看到教学区的玻璃栈道吗？”
“可以，稍等下……看到了，一个健硕的褐皮美人，全身煞白的高个子，还有留着披肩长发的学长。教学楼中间还有个黑色的小不点……”
“继续追踪那个小不点，最好能找到那位个头比我略高些的蓝眼小子，碎发带些刘海，颜色和我一样，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明白，会议室可以调出学校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找个家伙简直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还是副会长的亲人……”
“先别急着挂断，黑色长直发并且拄着手杖的，也得稍微盯紧点。”
“这又是为什么啊，佳音姐？”
“我也没打算问你出于什么原因打开放在桌上的绘本，至少别再有下次。”
“被学长发现了……那我照做就是。”
电话另一头传来塑胶保护壳撞向地板的闷响。欧阳佳音叹了口气后，试着将语气变得更温和些：
“别紧张，没事的，樱酱。回去我们一起买杯热饮，和你一起看看绘本里的故事……”
……
“这得如何是好？连他们都从平台上赶过来了……别想跑了！哪怕制伏不了，难道还缠不住……”
“我们在帮社安员执行维护正义的举动，问心亦无愧悔……这里是欧阳佳韵，躲在树丛的目标和佐渡尚文缠斗在一起，我们暂时处于下风，仅此而已。”
“再坚持半分钟……这里是山药，暂时无法发现他们的具体位置，完毕。”
跑出树丛的朱行理高中男生被守在楼梯口的佐渡尚文扑过去，前者侧身闪躲过去，扑空的佐渡尚文展开右臂拽住那人的腰部，两人几乎同时失去重心，半倚靠在光滑的白瓷砖墙边，
“凭什么只有他们的教学区有社安员进行管制？凭什么你们有权和社安员一起干涉我们的出行自由……”
“爬脚手架绕开门禁闯入校园，没把你们当成混乱分子击毙，算足够仁慈了。得亏那些亡命徒挑着致良知高中下手，鞭子没抽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是吧？”
“那你们让社安员过来啊……对我们动用私法制裁，还有理了是吧……”
旗鼓相当的两人用拳头与关节招呼对方的面部，同时一路推拉撕扯到地面与二楼之间的拐角处，佐渡尚文的左上腹部正中对方膝盖的一记重击，他的左手扶住护栏下方的钢管，右手搭在暂停的无障碍传送带上，整个人差点疼昏过去。
“请求支援，请求……”
“我看到你们俩了，还有欧阳佳韵同学的无人机……立刻停止争斗！否则我会采取强制手段……”
朱行理高中的男生迅速将手松开，面对将左手搭在腰带上的苏岚雨，他缓缓举起留下几道红印的双臂。失去外力作用的佐渡尚文单膝撑地，右手摸到墙上的白瓷砖，半边身体趴倒下去。
“看来我的天语宫高中之行算是结束了……”
“别紧张，只是必要的限制，你们还没造成严重扰乱秩序的问题……”
苏岚雨拿出手铐，将那名朱行理高中男生的右手与护栏下方的某根钢管固定在一起后。旋即和赶来的欧阳佳韵同时架起佐渡尚文的两条胳膊，将他带到一楼走廊拐角的背光处。
“社安员执行任务中，记录仪会还原执法过程，暂时谢绝拍照……”
“尚文同学！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穿着天蓝色校服的学生们稍看两眼后便径自散开，欧阳佳韵从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里跑出来，拿着淋上冷水的白手绢，先后敷在佐渡尚文的额头和嘴角上。
“只是点淤青而已，过几天就能散掉……不过还是谢了，佳韵。”
“现在少说两句，闭幕式过后早点休息……”
欧阳佳韵将白手绢反着叠起来，准备贴到那名朱行理高中生的额头上，后者的身体猛地往后仰，苏岚雨扶住他的肩膀，他将脖子连同脑袋一起往右撇开。
“呵，没必要如此假惺惺的，竞争者们。”
“现在冷敷对于淤青和痛感的缓解最好，再往后就会有反作用，但我们的学校都没有随时能接的热水……”
“或者你帮我看着他，手绢拿来，我去接点水再给他敷上？”
苏岚雨接过欧阳佳韵的手绢，准备去洗手间时，被那名男生拉了下制服大衣的袖管。
“你们的好意我可以心领，我只是需要时间消气，看见这高颧骨的小子……另外就是不太甘心。”
“进来的只有朱行理高中的学生吗？有没有人携带武器？”
“都是我们高中的，没有帮众或是亡命徒，权兄是这样说的……”
“那个把铅球和标枪的金牌全部包揽下来的家伙？”
“没错，那个来自南库雷尔的权勇星。丑话先说前面，只凭你们三个人简直和找死没区别，他曾经对其他几个见习社安员动过手……也有可能是他瞎编的。”
“瞎编也不一定就拿社安体系来编……这个性质有点恶劣，频道上的各位，可以使用任何非致命武力，迅速制伏名为权勇星的男性……”
“收到！”
频道上第一次响起黄玖鑫、焦唐擎与焦作仁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期待那两个社安员的活跃表现，仅此而已。”
欧阳佳韵从苏岚雨的手上拿回手绢，同时飞走悬停的无人机，准备暂时离开树丛旁边的走廊，
“可以帮我照看下尚文同学吗？”
“没有问题。”
苏岚雨爽快地回答欧阳佳韵的请求。
“嗯，谢谢……居然是天语宫的燕炙龙，内桑没准也在附近（小声）……”
神情越发紧张的欧阳佳韵连同黑灰相间的无人机一起退场，碧蓝色的眼睛略微有些失神。
……
“原来你就是连夺我两块金牌的力量型选手。”
站在两名社安员中间的焦作仁停顿一下，抬脚将硌到鞋底的石块向后踢走，一只手拨开左侧的碎刘海，露出颜色偏淡的长条伤痕，
“不过今天的我只是协助社安员的追击工作，你是为数不多凭借实力赢下学力竞争项目的南库雷尔人，关于这点我并无异议。”
“看来你就是那些人的头儿了。”
“体育老师可没教过你对抗社安员的东西，到此为止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领袖，既然在东煌的土地上，用词就别那么俗套啊，对吧，社安员先生？还有中间那位的疤面小子……”
权勇星平摊开两臂，举起右侧胳膊并收向躯干一侧。焦唐擎看了眼他隔着衬衣隆起的肱二头肌，无意识地侧移半步。
“韭黄，你打得不是一直都挺准吗？”
“那位社安员没说错，打得很准，可是……有什么用呢？”
权勇星拔出尚未扎透的电镖，半脱下右手上的绝缘手套，先后向面前的三人举起右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
“社安员才会配有防止电击枪伤害的绝缘衣装，再有就是私自改装的产物，仅凭这点，就可以直接逮捕归案。”
“两百到两千不等的新亚币罚款，附赠一周的免费‘住宿’和茶水……”
“只有贵校的教学区属于官方的管制区域，连第一高中的家伙们都对此感到怄气，我们不过是来探路把风，顺便来个不打扰各位的半日游……”
权勇星将手机从内侧口袋拿出，先前的十五分钟内没有收到任何人的回复，他打开角落里的某个应用程序，同时摇了摇头，
“唉，就剩下我一个了，真伤心……即便我能跑出来，他们还是会把我告发，没准还能添油加醋说点什么……”
远处传来车辆引擎发动的声响，双闪灯光一瞬照进权勇星的眼中。面前的三人拔出防暴棍或是握紧拳头，与权勇星在地理园内继续对峙。
“抗拒从严，老生常谈的事情，不用我重复了吧，外乡人？”
焦作仁迈步走向低头看着手机的权勇星，本不属于地理园的噪声逐渐接近耳边，另外两名社安员也并无在意。
……
“这无人机的电池也太长效了，飞了大半个校区都没人将它回收，更别提你弟弟的影子了。”
“哎呀……炙龙先生，你被遛了一大圈还不知道吗？”
燕炙龙戴上白色的鸭舌帽，确认防晒霜覆盖过头颈、手腕和脚踝的皮肤后，小跑着离开玻璃栈道。黑灰相间的无人机将前置摄像头对准帽檐下的猩红色眼睛，先后飞过校区环道、食堂和体育馆，以及教学区和行政楼的部分栈道。燕炙龙用一对苍白的长腿丈量出接近半个校园的面积后，略带喘气地来到守在校史馆前的欧阳佳音身旁。
“仅论理科成绩，你甚至能考到佳韵的两倍，哪怕是无人机方面，你也能和他平分秋色……是觉得如果拎着佳韵的衣领过来见我，会有损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吗？”
“很难反驳你，副会长。何况你还可以拿佳韵当陪练，他能不厉害吗？”
略带敷衍的回答过后，燕炙龙将剩下的防晒霜擦向自己的脖子，缓解皮肤浅表的灼烧感，
“正太患病静养，水岛小家碧玉的，不是那些家伙的对手，司徒那双眼睛不太方便，平日就没怎么见到她的身影……我有个想法，需要斗胆问副会长一次。”
“直说。”
欧阳佳音再次闭上双眼，眉心刚好对准燕炙龙的鼻尖。
“既然佳韵已经凭社安局后来找到的证据恢复清白了，你觉得……会不会有可能是来找她的？”
“你说的是司徒雷雅？六大魔王不是七个，而是只有五个，她就是缺的那位，虽然并非资历或是成绩的原因……真要说的话，哪怕作为他亲姐的我，也没法直接捋清楚。”
欧阳佳音将左眼半睁开来，右手对准燕炙龙的鼻头连打两个响指。
“但至少不会比姓朱的那家人复杂，佳韵不像是喜欢新亚币交易的孩子，能影响他们的只剩下可能的第三者了。”
“那么……如果第三个人就是我呢？”
“啊？这……听上去像是有不得了的秘密（小声）……至少在会长有新消息之前，我就站在背光的地方，当个沉默的聆听者好了。”
燕炙龙将左手放在衣领附近，轻轻挠动自己后颈部的皮肤。欧阳佳音凑到他的脸旁，嘴唇几乎贴上他苍白的耳垂。
“司徒雷雅、佳韵和我以前都是市立第一初中的学生，亲弟弟小一岁自然不必多说。她以前在隔壁班级，我们两个都是各自班级的班长，平时也喜欢一起吃饭或是交流工作心得。至于现在提及的话……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只能说不太坏。”
似乎察觉到无人机的动向后，欧阳佳音迈开纤细光滑的双腿，燕炙龙没顾得上再擦防晒霜，跟着她在空中舞动的亚麻色披肩发小跑起来，
“佳韵是在初二的上半学期开始和她交往的——准确来说是找到了共同的兴趣爱好，就是在天上飞的那个小玩意。那时候司徒雷雅的视力已经不太好了，但还没有到现在需要拄着导盲杖才能走路的程度。”
“等等，抱歉打断一下……”
“不是说好当个沉默的聆听者吗？打算食言了？炙龙先生？”
“是会长的消息，地理园那边出大事了！”
燕炙龙有些慌乱地划动手机屏幕，接通与杜培哲的视频电话，
“那我们分头行动，你继续去找人，等到问题处理完毕，我们也会赶过来……”
“瞧你这话说得……好像佳韵会主动和我打起来一样。”
“恰好相反。总之没人希望事情闹大，我先过去了……喂？会长，我在的。”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副会长呢？”
“副会长去找闯进教学区的其他人了，仅此……”
“只有你过来也可以，朱行理高中的某些学生果然弄出极其过分的事情，地理园的……”
……
两股白烟从车辆引擎盖的左右两侧袅袅升起，冷却液顺着支离破碎的前保险杠滴落下来，两道狭长的刹车痕迹将数个花圃一分为二，红色的彼岸花与粉色的木槿花飞出半米高的红雪松木围栏，片片花瓣落地，同样倒在地上的还有代号“韭黄”的社安员。
“玖鑫！快点醒过来啊，玖鑫……其他社安员呢？甘蓝！莴笋！山药……”
“别光顾着报菜名了，要是你们不掺和进来，我们观光完了就会自行离开，也就没有……”
“先给我安静下来……如果你希望追加处罚的话……”
一辆打着双闪灯的车辆突然掉头并转过锐角弯后，径直朝着焦作仁和旁边的两名社安员冲来。自己下意识的飞扑只造成自己暂时的眩晕和鼻梁骨的擦伤，“青椒”被“韭黄”推到地理园外侧，后者被撞到车顶盖上，行进十余米后顺着挡风玻璃的弧度跌落在车前，旋即没了意识。
权勇星在慌乱中坐倒在附近的泥土上，来到后方的焦作仁抓住刚站起身的权勇星的胳膊与肩膀，限制他的行动，焦唐擎摇着黄玖鑫的躯干，尽管脉搏和呼吸并无停止或是过速，黄玖鑫却紧闭着双眼，身体亦无应答。
“地理园……就这样被你们这些擅闯教学区的入侵者给毁了！”
“叫保安！那两个高中生打扮的家伙通通抓起来！”
焦作仁先后看见肤色苍白的男子和与自己肤色相仿的男子，分别为猩红色与浅黄色的两对眼睛盯着自己——或者说是被自己牵制住的权勇星。
数个智能保安对准焦作仁和权勇星站立的方向奔去，最先到达的智能保安抬起圆柱形的双臂，将疼痛与电流一同注入权勇星的躯干。
“喂！你们打错人……”
牢牢抓住权勇星的焦作仁自然没能逃过电击，两人双双卧倒在地理园的沃土上。
“社安员先生！他……”
“我……没什么事，就是……撞击的力……有点大，需要缓缓……”
“能想起我是谁吗？头晕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青椒，或者，焦糖……其他都没有。”
“行……你们两位是谁？估计是天语宫高中的学生。”
焦唐擎将目光先后停留在两对颜色奇异的眼睛上。
“我是杜培哲，该校的学生会长，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耀眼的，朴实高二男子一枚。”
“这里是燕炙龙，雨燕的燕，炙热的炙，天语宫高中学生会书记。无需在意白头发和红瞳，它们影响不了我的日常生活。”
“刚才的情况大致就是失控的轿车将我的搭档顶飞出去，虽然没造成太大的人员与财产损害，但也对校园环境造成了不可逆的破坏。”
焦唐擎转身走向两人，用右肩扛起焦作仁的一条胳膊，左手将掉落在他身上的尘土轻拍掉，
“额头有疤的……是帮我们抓住那个头目的致良知高中生，他交给我们处理就行，另一个就交给你们和学校领导层了。”
“没问题，辛苦社安员们了。”
“应该的。只要所有市民按部就班地生活，生活也会拥抱其中的绝大部分，至少……现在如此。”
黄玖鑫原地站稳后，帮着焦唐擎一起扛走遭到电击而暂时晕厥的焦作仁。
……
“周围没有天蓝色校服的学生，燕炙龙估计也追得累了。除了无人机的马达声，没有别的响动……”
欧阳佳韵登上最后一段楼梯，站到接近教学区中心的六楼的平台，等到无人机的橇式起落架缓慢触地后，他抬头看了眼半透明的顶部，将两臂搭在身前的钢制护栏上端。
“我的额头、眼眶和嘴巴那边还是有点疼，看来需要先回校医室再处理了，还得再次感谢那位社安员姐姐……运动会闭幕式还有半小时开始，佳韵，注意下时间，稍后见。”
频道上最后一次响起佐渡尚文的话语。
“好的，无人机已经拍了些先前在教学楼和地理园拍的照片，回社团的时候给大家都发一份……”
欧阳佳韵缓缓摘下话筒和耳机，有些迟钝的双耳并未觉察到从后方的楼梯间传来的，乐福鞋的鞋跟撞击地面的声响。
“笃、笃……”
金属手杖的敲击声穿插在脚步声中间，欧阳佳韵从栏杆上起身，回过头的瞬间似乎要说什么，但却很难从大脑里挑出合适的词语。
“我知道你在这里，欧阳佳韵同学，或者说，只属于我的达令……”
面对眼前飘逸的黑色长直发，雪白到几乎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那双游移不定的紫色清眸，欧阳佳韵完全没能反应过来，更别提直接回答，只是在她敲着手杖靠近自己的同时后退小段距离，直到背部刚好挨着最外围的钢制护栏。
“真的……是你，司徒姐……”
他半张开原先紧闭的嘴唇，轻声念出数个汉煌文字。眼前的紫瞳少女将手杖末端移到无人机的螺旋桨上，旋即将整根手杖折叠起来，放入天蓝色校服的内测口袋。
“没想到还可以在这里感觉到达令的温度……先前很长时间都没有达令的消息，连她都有点瞒着我……”
少女迅速上前，将自己的半边躯干与挨着护栏的欧阳佳韵贴在一起，青筋微突的雪白玉手穿过带兜帽的夹克衫和内衬，隔着保暖内衣轻抚过他的头颈、腰背与腹肌。
“果然还是和我差不多高的个头，而且长得更结实了……”
脸颊与额头开始发烫，头颈附近皎白的皮肤由于血管扩张逐渐变为粉红色，欧阳佳韵准备侧过身躲开她的双手，右脚无意中踢到无人机螺旋桨旁边的防撞板。
“先到此为止吧，果然是如假包换的佳韵……不对，是我的达令。”
“就知道佳韵会走这边，发卡的立体定位不会有假……”
楼梯间响起另一种急促的脚步声，换上运动鞋的欧阳佳音冲到六楼，欧阳佳韵与少女刚好脱离了身体接触，只剩下脸上的红晕并未完全散去。
“逗留的时间有点长，内桑找过来了……”
“不管你是以什么原因进来的，现在和我回去，佳韵。”
欧阳佳音将紫瞳少女推到与平台相连的走廊上，少女从模糊的视野中依稀分辨出留着亚麻色长发的那张瓜子脸，想象着藏匿在紧闭的眼皮下的那双碧蓝色眼睛。
“可是……我们还没结束……”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达令……不会再离开你的……”
少女摸索着找到脖颈上的那颗脑袋，悄悄咬了下欧阳佳韵的耳垂，留下最后几句轻语。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今天的旅途到此为止，别让我对亲弟弟生气哦……”
“我和你回去还不好吗，内桑……”
另一只耳朵被难以摆脱的力量牢牢揪住后，欧阳佳韵沿着楼梯间半推半就地回到地面上，准备离开天语宫高中的教学区。
“还有十分钟开始闭幕式，用跑的估计来得及……另外，我真的没有干内桑脑中想的那些事……”
“今天的事先不深究，周五回去再和我认真讲讲今天发生的一切，得当成睡前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述哦……先送到门禁这里吧，过马路当心点……”
……
“唉，所以我们的教学区之行变成了参加社安员执法行动的奇怪展开，校史馆压根就没去成，听说地理园还破了相……唉呀，凭什么朱行理那个带头的搞出这种事……”
“面前的人差点就被电到躺在中央病院里了，你关心的居然只有别人的地理园？还有隔壁的兄弟学校？”
“别再吵下去了，尚文同学，焦作仁同学……虽然我们还是被以各种方式带离了，不过没人会找到我们的班主任，收尾还算比较顺利。”
焦作仁的半边身体依旧不时出现条件反射般的颤动，佐渡尚文望着天语宫高中所在的方向接连长叹数声，欧阳佳韵站在两人中间，头顶的倒三角“发卡”变为代表忧伤的蓝色。
“对的，佐渡被社安员姐姐扶着走，你可以陪伴自己的亲姐姐离开那里，失去意识的我被一瘦一壮的两个爷们架起来，大家可谓是殊途同归……”
“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我只是陈述事实……你看，东西我买回来了，答应你们的天语宫教学区之行也有了，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焦作仁将冰凉的手背贴在佐渡尚文额头的淤青上，随后将那只手放回裤缝旁边，
“至少那种爱爽约的家伙和我的人格取向毫不沾边，你若是对真诚的伙伴们没兴趣，我也不做强求。毕竟，彼之毒药，吾之佳肴……”
“焦作仁同学，老班有件事找你……”
身为四班班长的龙欣瑶迅速跑向三人所在的位置，同时晃了下焦作仁的胳膊，后者的面部表情很快停留在先前神气活现的一瞬间。
“我来了，诸葛老班……是诸葛老师，我口误了。”
“这个问题和口误没关系。”
“那就是周测……或者是外语的小测验？”
“说什么呢你？”
诸葛老师的脸上很少有不耐烦的表情，但的确是在焦作仁的面前出现了，
“听说你带着其他班级的两个学生去天语宫的教学区玩了，是吗？”
“我承认。”
但凡被班主任“听说”的事件往往能找出确凿的证据：监视器的画面；天语宫师生的告状；自己额头上容易识别且难以遮挡的疤痕……焦作仁低下脑袋，没有试着为自己辩护下去。
“态度还可以，看来你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嗯，那么你这周整理的错题再加三道，而且我至少要看见三道有关函数的大题，下周我重点检查你的纠错。”
“我明白了。”
焦作仁稍稍抬头，目光与诸葛老师的视线平齐。
“你赶紧回教室，闭幕式快要开始了。”
目送着那个高大且较健壮的背影离开后，诸葛老师拿出手机，独自走向高一四班隔壁的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