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确定附近的所有区域都找过了?”

“为了找大姐头,甚至还得特地骇入头顶的那些监视器,也不知道今天的社安局是怎么了,换做A区那时监视‘战车’的行动,几分钟就被网络特勤部队封锁了。”

“会展中心的内部网络也没找到大姐头,保险起见,我在离开的同时退出来了。”

“小猎犬”来到新亚会展中心附近的停车场,将U盘递给“坏小子”,“坏小子”将它放进里侧的口袋,暗紫色的眼睛锁定在回到停车场的“獾”的鼻头上。

“那天我们都离开地比较早,还以为你和海盗旗叔叔……”

“多亏那个像电梯一样迷惑他们的设计结构,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还是废弃了……”

“先不多说这些,货厢被丢在巷子里,有些门还没来得及上锁,这要是被……”

“獾”沿着拐进小巷的粗轮胎印,带着两人急匆匆地跑回货厢最后出现的位置,

“Niente di peggio di questo.”

“一个纯正的欧伦曼白皮;另一个肤色略深些,个头比较小;一个大概是库雷尔族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混血的,没有阿非利卡大陆的原住民那么黑……”

“居然偷到银幕这边来了?而且还有库雷尔族的……”

“兴许车厢里面也有人,何况我们的设备都在里面。”

“Una lotta veloce, il ritardo è un tabù(速战速决,拖延乃是大忌).我们从两头夹击,侦察并随机应变。”

“坏小子”藏在高楼后方,打开自己的轻薄本,骇入最靠近货厢的监视器;“小猎犬”绕开高楼,跑步前往对侧;“獾”拔出腰间的“Beretta Px4 Storm”手枪,安装抑制器的同时接近背对自己的其中一人。

“If we could find a place to sell the equipment here, we would be sure to make a fortune.”

“These cans are so delicious!Hmmm...”

“먼저 화물칸을 전송하는 장소를 찾을(首先得找到转移货厢的方法)。”

“eighty-seven?The name of an underground market?”

“Yes,you can find anything there, but yourself...”

肤色最白的一人被“獾”绞住脖子,右侧膝盖的后方受到重击后,那人的下半截身体倒向潮湿的地面,浅褐色的水花淋上他的半条裤子和落在地上的一柄扳手。

“You will find nothing but yourself.”

“獾”将他的上半身往后仰,完全放倒那人过后,“獾”解开他的皮夹克上的纽扣,将每个口袋逐一搜查过去,

“都是属于机动作战据点的设备,居然打算放到地下市场里卖掉?”

“獾”将数串导线、两部手机以及被拆下来的控制面板放回到自己身上,握紧那柄扳手,朝被击倒的那人的右颧骨上挥过去,然后蹲下身子继续前进,

“一觉睡到天亮,或睡到这座城市迎来消亡……”

“나는 어린 소녀가 여기에 있다는 것을 알고있다,呵哈哈哈……”

“我?小女孩?恐怕那人不是疯了就是瞎了……不会是她急着行动了吧!等等外面的坏小子啊……”

“獾叔叔,快去帮小猎犬!她被那个库雷族的女人按在……”

“Ricevuto.”

“獾”收起扳手,躲在货厢与侧门之间的拐角旁边,将帽沿往后推,露出灰绿色的右眼、小半边脸颊与银色的枪管。

“只有北库雷尔的牢狱会在你的腿上留下这些,小姑娘。”

“那不是你们的东西!”

“对,其实我就是来找你们麻烦的,银幕成员,多数的市民怀疑你们,支持你们的市民被封住口,还有我们这些不共戴天的对头们……”

那名库雷尔人揪起“小猎犬”的头发,将她的口鼻往满是污泥的积水里按下去。

“你或许有想过回家吧,是打算把腿叉开,献给北边的君王,还是折下腰板,做条南边的走狗……”

“我一直……都在家里,银幕……就是我的家……”

一个库雷尔人用膝盖牢牢压住“小猎犬”的后背,匕首的刃尖在“小猎犬”的后颈附近不断晃动。“獾”闭上左眼,双手搭在握柄上,右手的食指开始抽动。

“同样是从北库雷尔跑来到这里的人,凭什么你……”

“獾”两侧的尖牙将下嘴唇皮咬破开来,眼前的库雷尔人将匕首高举起来,迅速往“小猎犬”后颈的动脉处捅去。

“Dio fuori non è permesso!”

扳机被扣下的瞬间,撞针将装药点燃,九毫米的鲁格弹先后经过枪膛和抑制器,几乎悄无声息地飞出去。接近球形的弹头撞开那名库雷尔人的颅骨和硬脑膜,从空腔里喷射而出的粉红色浆液洒向高楼外墙和货厢附近的角落,以及“小猎犬”被抓散的头发上。

“啊……恶心,恶心死了……”

“小猎犬”颤抖着起身,扶着黏湿的货厢外壁,背对着那名躺倒在污水中的库雷尔人,捂着脖子干呕一阵后才勉强缓过神来。

“还好……告诉自己,迪诺……像在大赛事的时候那样……这不是第一次……”

那只握拳的右手并未和全身的其他部分一样瘫软,抽动了两下后,才完全摊开并丢掉匕首。

“帮我看好她。”

“獾”用左手遮住口鼻,右手拿起匕首,把刃尖对准他自己,递给扶着货厢的“小猎犬”。

“货厢内部的情况呢?”

“有个人打算直接跑掉!就在货厢的另一侧……”

“Buono.”

“獾”将右臂向后甩过去,连续盲射三发,顺着拐角处来到货厢后方。

“I'll give...give everything back to you, do...don't kill me!”

“獾”从倒下的另一人手上拿过车内监视器的镜头,看了眼留在他小腿上的两个弹孔。

“看来失去行动力了……暂时作罢。态度好点,银幕不会为难你们。”

“獾”缴走那人的配枪,同时挽起被血淋湿的裤管,将手指放在弹孔上方的某个区域。

“Hold on here, It will save your life.”

“这些东西我真的没法还给你们了!”

“小猎犬,情况如何了?”

“有两个罐头被他给吃了!还有,我从那个同族人身上找到了……”

“这些人就是全部吗?让你的俘虏说两句……”

“我们也就是……临时起意而已,后面的事情……都交给社安局处理……我真的太后悔……”

“去看守所后悔去吧。”

“獾”推开侧门进入,储藏室、工作台和骇客区早已被翻成一片狼籍,还有先前侦察时发现的混血男性,他趴倒在工作台旁,手上握着吃掉大半的罐头。

“比我做得有分寸,还不错,毕竟这车不是你的心血。”

“獾”将被制伏的混血男性带出货厢,横放到靠近小巷入口的位置。

“这事先放着吧,我们没必要和社安局抢活干。别忘了大姐头那边,一直联系不上……”

“会展中心一切正常,獾,不过我需要暂时离线了。”

“Concordare.”

“祝你顺利,逆火小子。”

三人回头望向会展中心,远处的浓烟被高耸云天的玻璃幕墙遮盖大半,数公里外的远方依然飘荡着充满古韵的回声。

“我还以为某人又要和上次一样顾此失彼了。”

“大姐头不在,小姐头就开始有样学样了?”

“略略略……”

“坏小子”一边摇头一边吐舌,暗紫色的眼眸滴溜乱转,“獾”将帽沿缓缓推回,“小猎犬”跟在两人的身后,不时将破损的右侧裤腿往下拽,三人沿着穿过整条小巷的粗轮胎印,继续搜寻“洛西亚”的踪迹。

……

“诸葛老师带的这届孩子们,看来都挺不错的,平时的安排还算充实吗?”

“哪里哪里,小欧。学生们自己要求高,懂得上进,我也只是每周辅助他们纠点错题……”

班里的学生们早已订好了当日的聚餐计划,尽管距离下个节目开始已经不足一个个小时,会展中心内却依旧只有寥寥几人入座,戴着无框眼镜的诸葛俊武与留着亚麻色短发的欧阳语衡就是其中二人。

“期末这段时间自然会多几套卷子,学力竞争摆在那里,难免的事。”

“可惜去年那孩子发挥过猛了点,今年那孩子又是数学苦手……”

“每个孩子都是处在发展过程中的人,虽然目前来看还有一段距离,尤其是数学和化学……但他完全可以趁这两年的时间,赶上天语宫的平均,或者是中上游水准的。”

“实不相瞒,家里那小子的心可不安分了,又是无人机,又是什么短篇小说的,有点贪玩的苗头了……”

欧阳语衡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准备暂时离开会展中心,诸葛俊武稍稍带了下他的胳膊,欧阳语衡半自愿地退回,收起尚未点燃的烟。

“说得好像谁家孩子从不贪玩似的……这算哪门子理由啊?况且他的确很擅长这些,且不说无人机进了复赛,那篇有关仿生智能的期中作文,我们四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传阅,其中有句话特别不错……”

“我们很难在仿生智能的演化中迎来自己的末日,却可能在‘主人万岁’的振臂高呼中抛弃进取的初心,让人类的历史,逐渐褪去那层能让后代以我们为骄傲的光辉……”

“对的。看在旧交的份上,我必须得说,你有点故意转移矛盾的嫌疑。”

“说来听听。”

欧阳语衡拨开左侧的亚麻色碎发,将里面的耳塞拿出一小部分后,把碎发盖回到耳边。

“我看你就算是离开社安体系,也抽不出时间陪孩子们……你都在忙些什么?最好交个底。”

“你的直觉很准,我的确,与银幕,有点关系,后面的让你猜。”

欧阳语衡将右腿翘到左腿上,用余光瞥见坐在最左端的,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人。

“该不会是因为光辐的大楼里有银幕的据点,所以你认为大楼里的少男少女都有给银幕成员侍寝过?真有当年网络特勤部队的一半水准……”

“你的言语组织能力也有很大进步呢,难得难得。而且你并没否认网络特勤部队干过的脏事。”

“嗯……眼镜是新配的?”

“平时戴的隐形眼镜不好用……怎么,矛盾转移不了,就转移话题了?”

“没有,没有的事……”

“诸葛老师?还有……爸也在这里?”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嘿,老爸~”

戴着倒三角“发卡”的亚麻色短发少年小跑到欧阳语衡身后的第三排,披着亚麻色长发的少女跨过第三排座位,纤细的双臂迅速搂在欧阳语衡的的腰间。

“家教还挺开明的啊,小欧……”

“诸葛老师好~”

欧阳佳音松开双臂,转身面对半靠在座椅背上的诸葛俊武,半睁着眼睛的同时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有不会的数学题允许先空着,我会讲评,但别总是请人远程帮忙,周测考完都能查出来的,这样只会事倍功半。”

“诸葛老师说的话得认真听,对吧。”

欧阳语衡看着仍旧保持笑容的欧阳佳音,脸色一度变得无比冷峻,

“还笑!你也得一样听好了,佳音……”

欧阳佳音迅速将咧开的嘴唇合上,完全睁开碧蓝色的双眼,目光锁定在完全站起来的诸葛俊武的眼镜托上。

“家庭教育最好避免大声呵斥,小欧,更何况会展中心还有其他人。”

“没错,但办正事的时候,态度不能有偏差。”

看到眼前的女儿认真起来后,欧阳语衡将往下弯的嘴角回正,额头上绷紧的皱纹也缓慢地舒展开来。

“那我继续说吧,幸好学校里只是让你们用座机电话……做完题目除了纠错以外,还要总结不同的方法,就像捕鱼那样,将对应的题型一网打尽,但也保不准会有漏网之鱼——也就是扣分点。”

“所以需要不同规格的渔网,也就是掌握其他方法,包括另辟蹊径。是这样吗,老师?”

“没错,欧阳佳音同学。那么你能做得到吗?”

面前的人虽没有前者那般暗藏锋芒的眼神,却也不失几分坚定。

“嗯,嗯。”

欧阳佳韵连续点两下头,视线始终对接着诸葛俊武有些咪起来的双眼。

“其实都是很厉害的孩子,不只是看科目成绩,尤其是差距特别大的数学……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去找同事和班里的孩子们了。”

诸葛俊武并未急着离开舞台和观众席,而是绕着它们兜了一大圈,他先后看到静静侧躺在后排的黑色长发少女,盯着笔记本电脑编写程序的假小子,站在门口的两名社安员,以及,差点与自己迎面相撞的……

“诸葛老师好,哈哈……”

“嗯好……”

诸葛俊武象征性地摆了下手,

“走路小心点啊,这么着急干什么,焦作仁同学……”

“先生,能问你件事吗?”

诸葛俊武放慢脚步,等待那位高大却并不健壮的社安员走到自己身前,另一位搭档紧随其后。

“说吧,玖鑫。”

“你知道我的名字?”

“多么熟悉的号码,32H89S……大黄,也就是你父亲的代号,我这辈子都没忘过。”

诸葛俊武将无框眼镜摘下,凑上前去端详着黄玖鑫的正脸,确认是他本人后,诸葛俊武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

“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了,虽然很难……你直接说事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葛根’。”

“当真?”

黄玖鑫略带疑惑地问道,他将放在裤缝处的右手展开,五指并拢抵在自己腰间。

“很久以前的代号了,现在……”

话音未落,诸葛俊武的脸上便挨了一记沉重的耳光,手里的无框眼镜差点折成两半。

“干什么?住手啊!”

一旁搭档的苏岚雨拽住黄玖鑫的右臂,直到诸葛俊武稳住下盘,往后退开五步。

“苦胆还真没有瞎说,看来不只是我,最近连你都快疯了……”

诸葛俊武的半边身体斜倚在最后一排的座椅背上,颧骨的痛感逐渐消失,他心中的不解与疑惑很快超过被压住的有限的愤怒。

“年纪轻轻地怎么就疯了……我是说,事出无常必有其因,最好解释下那记耳光的道理何在。”

“都是因为你们不负责任的离开,社安局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岂有此理?社安局的未来属于每一名社安员,或者说,这和几个英雄或者领导者的关系真不是太大……”

诸葛俊武的脸上略有愠色,他深呼吸几口气后,再次压下怒火。

“对不起,诸葛……葛根前辈……”

“你不必道歉,至少我没生你的气。而且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没想到能在会展中心碰到你们。”

诸葛俊武从苏岚雨的旁边绕开,径自走向前排的观众席,将左脸颊留在背光处,朝欧阳语衡招两下手。

“又假装没看见……”

正在打电话的欧阳语衡迅速挪开视线,略微摇了摇头,诸葛俊武也转身离开,不做停留,

“还有,别盯着看了,玖鑫先生,我脸上没写字。”

“怎么可能?明明就是‘无奈’二字……你刚刚找的那人又是谁?”

“两个孩子的父亲,在光辐科技上班,不属于任何帮派或是非官方组织,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行吧,我不深究……的确是我太冲动了,要不,回去的时候,我找点药给你擦一下……”

“我的老脸没那么不经打,这小事就算过去了。”

诸葛俊武的右手以中等力度拍向黄玖鑫的肩膀,顺着外套下面的肩胛骨揉捏了几秒,

“有点成为特勤干员的潜质,但也谨记,城市之敌依然不会轻易死心。”

……

“杰斯特,准备好新的车头,把机动作战据点开回总部;小猎犬,坏小子,看护好洛西亚女士,别让她乱动,等到谢大夫他们过来;獾,你和逆火留在会展中心,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Не позволяй мне поймать тебя снова, Трой(别让我再抓到你,特洛伊).”

殷红的鲜血滑过脸颊,流进“洛西亚”的唇间,喉头传来无比干涸的感觉,被染成淡红色的视野里,隐约可见一名高瘦的男子,惊慌的少女和与她搭档的“少年”,地上还有一顶倒着放置的黑礼帽。

“Вода, дай мне воды...”

“她想喝水,獾叔叔,快……”

“不可以!坏小子,那是她的幻觉,失血过多才会导致的,喝水只会适得其反啊!”

“獾”拿着从货厢里翻找出来的绷带和镊子,去掉一部分嵌入真皮层的异物,尽可能堵住其中几个严重出血的区域,

“我只能处理这么多,接下来只管等谢大夫就好……”

“Я хочу послушать колыбельную, Таша, спеть мне(我想听摇篮曲,塔夏,唱给我听)...”

“就是这样,你继续说话,千万别睡过去,别睡觉……”

“迪诺,洛西亚女士的情况如何?”

“Molto serio(非常严重)...”

“狼獾先生,这里交给我们,其他人迅速离开!快!”

“听上去是谢大夫他们来了,继续保持联系,回头我得找你们几位认真谈谈。”

三人站在距离水泥墩约二十米外的人行道上,目送“洛西亚”被抬入去往中央病院的救护车后车厢。“獾”在附近的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送走“坏小子”和“小猎犬”后,独自一人盯着几乎报废的车头发呆。

“杰斯特已找到目标,正在将机动作战据点撤回总部……”

“嗯。”

“獾”转过身去,同时弯下腰,黑礼帽边沿的血迹沾上同为黑色的裤腿,走过巷道与转角,匿迹于来往的人群中。

“Rimarrai fedele alla fine, sorella maggiore(你会坚持到最后的,大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