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36年10月26日14点半,四十六号码头的某间仓库内,原本就有些局促的空间被硬生生塞进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台电脑及其主机,以及墙壁旁边的接线盒,当然也包括四名活人与某个仿生智能。
“姐姐……什么时候会回来?为什么……要把我……带到码头……”
萧羽洛——也就是“萧姐”的妹妹,两腿无力地倚着仓库的内墙边半躺下去。她的腰腹部与手腕间均有粉红色的痕迹,似乎是由于刚刚松绑的部分尚未恢复过来,空空如也的肚子已经感受不到饥饿带来的煎熬,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金花与昏沉的睡意。
“老大,这位小姑娘看上去要晕厥了,不如……”
“住嘴!”
卡尔右侧的颧骨很快挨上一记飞踢,“董姐”脚底的老茧没有鞋跟那样坚实,带来的痛感却与后者相差无几。
“还愣着做什么?接待餐厅里肯定还有吃的,快拿点过来!”
“好的老大,我马上就去拿……”
“慢着!”
“董姐”将两张面值二十的新亚币折叠起来,甩给十米开外的卡尔,卡尔将新亚币接住,前往码头区尚未打烊的接待餐厅。
“魂风那玩意怎么还不过来……航母已经部署好了吧。”
“雷轰”将腰间的UMP9快速上膛,随后打开保险,双手据枪,透过只留下边缘碎玻璃的窗户,瞄准附近海域上来往的船只。
“还有你,别傻站在这里!”
“董姐”的右手食指尖对准“雷轰”油腻发亮的高鼻头。
“你是在直接对我发号施令?”
“不然呢?还有谁?”
“命令来自怀特西尔(Whitehill)的专家级佣兵?”
“帮我去查看码头区域有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快点!”
“董姐”没有用对付卡尔的招式让“雷轰”就范,相较于之前的黑客以及赏金猎人“战车”,这些能用钱收买忠心的家伙往往有着相较于前者数倍的威胁。
“那些东西交给你自己的帮众不就行了,或者我帮你看人质,你出去透透气,我可不会将她轻易放走的。”
“只怕等我回来的时候,她早就被你因为什么理由给杀掉了。”
“不至于,好歹我也是在西亚夏大陆的密达伊斯呆了六年,手上的亡魂不缺她一个。况且杀她或是放她,你们也不能多给我报酬。”
“雷轰”脱掉白色的工作服,将防弹插板装上,摘掉白色的军帽并拿起书桌上的头盔。
“最好这个晚上就替我将报酬结算好,后天魂风(Soul wind)会来接我,帮你巡逻码头……这本身不算难。”
“雷轰”的前脚刚走出仓库,卡尔的后腿已迈进来,他的手上多出一块黄桃面包和小包的牛奶。“雷轰”握着卡尔的肩膀,将他推开一小段距离后,走向码头中央被完整修复的垂直入口。
“后厨不在,只有一些存货,快要过期了。”
“那也给她吃点!”
“董姐”一把夺过卡尔手上的食物,将面包就着牛奶全部塞进萧羽洛的肚子里。
……
“姐姐,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们没有错。如果非得要归咎于某个原因的话……世界并不是那么公道,有钱人依靠条律将我们的财富掠夺一空,上面的人只关心所谓的秩序,对我们的尊严压根不屑一顾。什么正义,平等之类……没有比这更加精巧的谎言了。”
萧羽洛睁开眼睛,昏沉的睡意逐渐消散,眼前不再是那间狭小的仓库,而是空荡荡的公寓楼层。原本的瓷砖地板被敲掉,露出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预制板横七竖八如同积木一样堆在远处。
还没等萧羽洛的双眼适应有些发暗的楼房,自己露出的双肩连同身体被一双瘦小却带些粗糙的手支撑起来。
“你醒了,妹妹……那些人居然敢把你扔到那么冰冷的地面上,多亏那位哥哥将你找到并带回来……”
短发少女——同时也是萧羽洛的姐姐,轻拍着自己妹妹的后背,嘴里呢喃着有些含糊的言语。将额头前面的黑发刘海染红的少年把一根蜡烛放到萧羽洛的身旁,借着微弱的光亮与热度,萧羽洛站稳脚跟,摸索着附近凹凸不平的墙面在楼层内前行。
“这又是什么?”
预制板“积木堆”旁边还有的东西——或许只是一团肉色的影子,萧羽洛凑上前去,手心感觉到有些温热的吐息,一秒、两秒……相同的温度再次出现在手心。
“离她远点!”
萧羽洛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若没有少年侧身出手将其撑住,恐怕自己细嫩的双肩与后背有可能被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划伤。
“怎么对自己的妹妹都这么狠……没事吧?”
少年将萧羽洛扶稳,还剩的一根蜡烛被放到那团影子——也就是那个虽然衣衫不整,但脸颊却光滑白皙的被缚的女孩身旁。
“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
“她……哼!”
短发少女“萧姐”将眼睛瞪大,仿佛这样就能在微光中看得更清晰一些,同时将捆绑的绳子系地更紧,血水沿着绳子之间的缝隙,滴落在灰暗的水泥地面上。
“姐姐,不要对她那么凶好吗?”
“她?她不值得我们的温柔,妹妹,有些事你并不那么了解,现在和你说明也毫无意义。”
被缚的少女疼得大哭,“萧姐”捂起耳朵,抬脚踢向那位少女的脸颊。
“你再哭!给我再哭啊!”
光滑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灰尘与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液体,甚至还有未燃尽的烟灰。抽泣声连同气息都变得微弱,少女整个人侧倒在地上,眼前昏暗的世界开始发亮,耳边响起的不再是叫嚷与咒骂,而是柔和的轻语。
“萧姐!你和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拿孩子撒气?显得你很厉害?”
染红自己部分黑发的少年一把抓住“萧姐”的胳膊,
“我们只要拿到赎金,然后像以前那样安全撤退就行了!非得要惹恼别人的家属,把那些执法者找过来对付我们吗?”
“拿孩子撒气?你自己不还是孩子吗?抛弃自己的阿妹来到南江洲临近新亚市的故区,然后只把钱寄回去?”
“这就足够了,老父亲不忙着找我,估计会照顾好她的,哪怕就他一人……况且只有我能叫她阿妹!”
少年与“萧姐”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喧闹的对话甚至传到邻近的楼层,楼下一瞬而过的警笛声和大马力引擎的轰鸣声都被刚好盖过去。
“你以为我会和你继续吵下去吗?”
“萧姐”首先将右手放下。在“野兽”横行的故区“丛林”中,力气大、胳膊粗的家伙们往往更有话语权,那些腰间别了把枪的,大抵可以算是一小片区域的“统领”了。
“本就不必。在赎金拿到以前,大家都是伙伴。至少,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但也别现在抽刀相向就行了。”
少年走到破损的窗旁,一个小时以前,他就沉浸在走路与看窗外的循环中,任何动静似乎都在触碰他那些过敏的神经。
“唉,萧姐,萧妹,现在被我们看管着的,是朱氏的闺女,定居新亚的朱氏老总自己还有个大胖儿子,不会一点也不管这女孩了吧。”
“与其担心人家的私事,怎么不想想我们将她带过来的全程是不是太容易点了?”
“容易?她的嘴可弄脏了五块手帕……”
“过程我管不着,其实你自己甚至还想多闻两下味道的吧。”
“不想。除非是阿妹的……开玩笑,这个有点夸张。”
少年又回到窗外继续一小时前的循环,“萧姐”的气稍微消了些,将被自己踢倒的女孩慢慢扶起,眼睛绕开被缚住的少女,连余光都不想给一点。
“刚刚是我太粗鲁了点,对不起,你现在想吃些什么吗?”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蠕动着,试图用地面擦去黏糊糊的血水。
“那你有想说的话吗?”
“萧姐”的问句说完后,依然是沉默。
“你这简直像是在问别人遗言……虽说也没差吧。”
少年将随身携带的面包撕下一小块,没有酸味,没有其他人的口水,小到只是激发一些吃食物的欲望。“萧姐”瞪着他的手,也许是饥饿会让人丧失部分基本的辨别能力与直觉,他的前一节手指连同面包均被咬住。他将手猛地一甩,少女失去平衡感,再次倒在地上。
“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家属不得恨死我们……”
“恨就恨!他们不恨我们,我还恨他们呢!”
“萧姐”的积怨再也无法被遏制住,有名与无名的怒火同时冲上心头,她抓挠着头发,眼中映射出高亮的光,大声吼叫起来,少年脚边的灰尘随着她的步伐不停地扬起、落下,再度扬起,再次落下。他的眼前出现一个顶着蓬乱短发、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微弱的烛光与忽明忽灭的灯光下,恶魔的影子将被缚住的女孩完全罩住,那张大口似乎随时准备将眼前的猎物吞吃下去。
“你们自以为……那份不可一世的威严,会让我们……在恐惧中彻底臣服,殊不知,那只是罪恶的恒温箱、仇恨的培养皿、杀戮的催化剂!我们好不容易……终于在和你们的对抗中抓住了主动权……今天晚上,我们要么一荣俱荣,要么鱼死网破……不论他们是打算妥协,还是继续保持死硬态度,朱氏会感受到……这份深入骨髓的痛楚的……”
“恶魔”拎起被缚女孩的衣领,将她重重摔在那堆预制板上,当她第三次重复这个动作时,一双手从背后将“恶魔”抱住,不断向后拉,另一双手,擦拭去伤口附近的灰尘与碎石头。
“我不应该再尝试和你多说话了。”
少年拂过被染红的头发,松开双手,来到窗户旁边。某根锈蚀大半的钢管被他拿起,试了试手感后,迅速放回原位。
“事实上,谁都不能,且不想和你再说一句话,到此为止。”
少年找到钢管旁边的一段绳索,只在窗户边打发走剩下的时间,在“董姐”通知他们以前,被缚女孩完全没有脱离他们处置的可能。他将目光绕开那些色彩分明的警灯光芒,尝试多次后,蹲下来靠近输气管道发呆。
“只要拿到看护费……算了,最后一次也不用这么违和的称呼,直接说赎金好了。那样就可以为家里还债,虽然也不知道能否还的完,但愿我和妹妹的生活能够稍微改善些。”
“姐姐,我好饿,想吃小蛋糕。”
“乖一点,姐姐忙好后,回家就给你做最爱吃的。”
“好。”
少年继续观望楼下的局势,拿着绳索将输气管道的一端系上,往外面看了几秒后,另一端也被扔下去一部分,再观察楼下,直到把绳索完全伸展开。
“已经在准备逃跑路线了啊……克仁还挺细心的。我说,克仁老弟,除了从旁边下去以外,还有更安全的办法吗?”
“也就不到十层楼的高度,又没叫你直接跳下去,难不成还坐电梯呢?”
等了十分钟后,“萧姐”才听见少年有些轻慢的回答。
……
“其实啊,姐姐现在就能给你一个惊喜哦。”
“惊……喜?”
萧羽洛恍惚的神情恢复了些,眼前的姐姐不再是面对人质的施虐者,目光中的怜爱与温情将那份可怖的闪光暂时收住,哪怕只是因为疲惫,至少也没法再发大脾气了。
“闭上眼睛,张开嘴,啊……”
萧羽洛照办了。心底的想象告诉她,这就是姐姐最爱吃,也是最爱做的葡萄干枣泥蛋糕,可嘴唇的触感与味觉,却好像有些失灵了。
“好酸啊……不是姐姐的味道……”
即使隔着眼皮,将整个楼层照亮的光依然刺激着她的视觉,萧羽洛眼前的世界化为一片纯白。
……
“This is tunnel No.3,all clear.”
骑着越野机车的巡逻人员向隧道通往码头外五公里的区域驶去。与此同时,焦唐擎与“逆火”二人组成的先行小组其中一支分队已经在隧道内走过半数以上的路程。
“参与这次行动的少说也有百余名社安员,甚至还有一支特勤局分队。哪怕就像你们所说,确实有怀特西尔的佣兵,一个人或几个人又能改变多大的战局呢?结局早已注定了。”
焦唐擎握住尚未加装犯罪危险预判系统的突击步枪,“逆火”将左手手掌向外展开,手腕一侧装有类似于刀刃的东西。他借着隧洞内的光照,辨别出“逆火”右手握着原产于凯撒里尔的P7手枪,但左手的物件不像是简单地将小刀绑上去就能制成的。两人的背包里都塞了一些东西,但互相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听说你们前段时间的侦察闹出很大的动静,那些匪徒想必已经提前准备迎击我们了,难以想象中午遇到的那位局长先生给你都配了突击步枪……”
“这很奇怪吗?倒不如说说你手上的进口货是哪里来的?它和HK416突击步枪均属于皇家卫队和特勤干员的配置吧。”
“皇家卫队?那是什么?”
“逆火”放慢脚步,将抑制器装到枪口前。焦唐擎看到弹匣从“逆火”握住的地方突出一部分,并不像是这把枪的原厂配置。
“一个相当神秘的维序组织。不仅是是领导人物,每个人都只用编码进行称呼。根据有限的公开资料,他们只在市政厅附近和重要的建筑旁边设立固定哨站进行工作,只有顶尖的社安员和特勤干员才有机会成为他们的成员,而且不能有犯罪记录,甚至不能有参与过非白色组织的记录,所以你就不用想着进去了。”
“我本来就没想,距离他们最基础的标准,还差十几厘米和二三十斤肉呢。”
“个头不大战斗力却不小,别以为我没问玖鑫和小苏那天在致良知高中的行动情况……”
焦唐擎悄悄盯着“逆火”身上的着装,除了那套黑色的紧身衣裤与短靴外,背后的头发不像是染的,可能只是用与“坏小子”类似的伪装迷彩——甚至有可能是“逆火”故意戴反了,但不管如何,只有下半张脸是完全没法用面部扫描仪精确到个人的。
“你打算去吗?”
看到“逆火”回过头来,焦唐擎赶紧将视线从“逆火”的后背上移开。
“我倒是有去皇家卫队面试的想法……不过仅仅是想法而已,找机会积累经验与功劳,早点转为正式社安员,才是正经事务。”
焦唐擎在隧洞侧面的某个房间前面停下脚步,“逆火”瞥了眼门旁边断裂的生锈链条,身体贴近门边,但不往里面挤。
“这里有一扇门……准备突入,门没有锁!”
供电室、监控室、临时弹药库或是休息室……在隧洞旁边出现的小房间被废置的可能性不太高,焦唐擎的脑海中闪过类似的房间内无数种可能的陈设。
“我们准备谈判的成员还没就位呢!你这是在给他们撕票的理由吗?疯了?”
“你们银幕的家伙们不必关心市内各层人士的评价,如果因为我们的疏忽错失战机,到时候为你们做挡箭牌的还不是我们?”
“大错特错,社安局的追求就是银幕的追求,你们的过错我们也无法逃避。”
“我们追求秩序反对混乱,你们呢?”
“为什么要在这里吵起来?”
“逆火”的声音细软却不失一定的底力。
“你似乎在逃避我的问题……算了,不是我看不上你们,新亚市真的不需要有……”
隧洞的一个钝角弯曲处的左端被探照灯点亮,没有像“逆火”那样带有防护面具的焦唐擎被闪得睁不开眼睛。他感觉到左手被一只光滑的手握住,正在将自己往墙边的某个地方拉过去。
明亮的白终究难以取代隧洞内死寂的黑,四周也没有声音,唯独他自己左手依然隔着一只手套,与“逆火”有点小的手相握着。越野机车轮胎上飞溅的灰尘钻入焦唐擎的耳朵与眼睛,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呼……呼……”
风声就在耳边,向其微微致意的,却是焦唐擎双眼的睫毛。
“好点没有?”
焦唐擎的双眼从干涩中恢复过来。他侧过脑袋,轻拍耳垂,向耳道内挖了两下,很快摆脱了突如其来的不适。
“我应该感谢你救了我一命吗?”
焦唐擎
“哪怕没被射杀,被发现以后我们也凶多吉少啊……”
“且慢。”
声音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接近两人所在的暗室门口。夹杂在二冲程引擎轰鸣声中的,是球鞋与尘土的摩擦响动。
“我们已经被注意到了,他迟早会通过某些手段将消息传递给其他人,你能申请到射击许可吗?”
“许可?”
焦唐擎的喉咙里挤出有些诡异的笑容,不像是捉弄,但也不像是直白的应答,
“局长让我们撒开手去干,确认目标后视威胁情况决定制伏或是射杀。反正都是一帮亡命徒,社安局早就需要敢想敢做的人去掌舵了。”
焦唐擎拿起突击步枪,准备对着越野机车上的人率先试手。
“没事了。”
若不是自己就在“逆火”的身旁,发动机的噪音差点就盖过了被抑制器处理后的枪声。
“算他倒霉,干这一行可能有被逼的,但绝对没有无辜者。”
焦唐擎将越野机车扶正,捡走P7手枪留下的弹壳和巡逻匪徒携带的的微型冲锋枪。“逆火”借着机车头灯的光,继续沿着隧道向码头区域潜行进入。巡逻匪徒的尸体早已被两人拖回暗室,一段生锈的铁链被象征性地挂在门板上。
“你真的只是见习制裁者?”
“那你又是见习社安员吗?”
“用问句回答问句,这难道已经是新亚人的必备技能了?”
“我并不生在新亚,只能算是入乡随俗吧。”
“三号隧道,报告巡逻情况。”
突如其来的对讲机声响打断两人的对话,“逆火”将脖子上类似于送话仪的物件调试完毕,拿起震动中的对讲机。
“This is…tunnel No.3.
All clear.”
“好的,继续巡逻。大门口那边,可以放人进来了……”
对讲机没被及时挂断,后面三秒内的话被两人听清楚个大概。
“居然连声音都能变化……要查你的真身,想必会很难吧。”
“这不是你能管的,我自然有所觉悟……还剩下一段路程,继续前进吧。”
“当事人估计要到了,这边不能出差错……”
“逆火”将背包打开,拿出一辆深蓝色的小车和与之配套的遥控设备,打开遥控器开关后,“逆火”拨动手柄,小车待在原地,闪烁着指示灯,却丝毫不动弹。
“这台小车是怎么回事?”
“抱歉,以防万一,刚才我打开了后面的信号干扰器……”
“慢些再用也不迟。”
“嗯对,刚把干扰器关掉,作战频道突然这么热闹……”
焦唐擎将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逆火”躲在隧道靠近码头区的最后一个拐角墙后面,让小车前去侦察较为开阔的码头入口区域。
……
“这里是韭黄。山药、甘蓝和我已经部署完毕。确认码头区内有三名狙击手,岗哨那边的正在试探我的位置,谈判尚未进行,我先保持待命。”
黄玖鑫将狙击步枪的高倍瞄准镜、制退器与弹匣装上,然后拉动枪栓,旁边的箱子里还剩下三点式瞄准器、抑制器和一些备用子弹。
“莴笋与花菜也部署完毕啦!三个狙击手,我们就定下仓库顶上的那个啦!”
“风向北偏东32°,风速10km/h,能见度较为一般……也许我们那天不该在码头闹出太大的动静,现在他们的布防明显提高了一个……不对,起码两个层级,算上可能出现的佣兵……”
“佣兵由银幕的家伙们去对付,这里是青椒与逆火。隧道里简直是过于安静,只看到一个巡逻的家伙,已经被我们干掉了,目前快要接近另一端的出口,稍后再回答。”
“坏小子正看着你们。另外,负责谈判的那位已经站到大门口前面了,我会借助各位的视角弄些小动作的——尽量不会直接伤害到各位,嘿嘿……”
“Qui siamo rumorosi.只可惜他听不到。为了线人的安全,只能让他把眼镜戴上去,还不能附带任何窃听设备,鬼知道那些帮众会有什么安保手段……那天‘逆火’是帮我回收了跳跳怪的,我把遥控器给他了,但愿那家伙能用好一点……”
除了焦作仁以外的成员均连上各自的作战频道,其他社安员与特勤干员使用社安局专属的频道,佐渡尚文、黎辰砂、权勇星以及“银幕”的三人,还有“月季”小队的成员,共计十二人使用“银幕”自己的频道,苏岚雨和巡逻快艇上的“莴笋”的左耳和右耳分别接听两个频道的消息,负责交流与信息共享。
焦作仁的眼前是红色的墙砖、灰白的铁门,铺有蓝瓦片的岗哨和大片黑压压的铁丝网。他带上街边买来的白色鸭舌帽,鼻梁上架着“坏小子”给他的一副眼镜,身上依旧是夹克衫,长裤和球鞋,手上拿着原本被他藏在小房间内的密码箱。
“Stop here!”
“Otherwise I will shoot you!”
岗哨上的人将冲锋枪的机械准星对准焦作仁的脑袋,焦作仁的下半身没有挪动,只是将密码箱举起,挡在自己脑袋和冲锋枪的枪口之间。
“放他进来。”
岗哨上的人将对讲机拿起后很快放回,大门内站着的人顺手按下一个红色按钮,灰白色的铁门向两端收缩,直到完全收进旁边的红色砖墙之内。
焦作仁的后脚完全迈入大门后,两个手臂上布满纹路的白脸光头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架起来,暂时控制住他的行动,密码箱被放在一边,紧接着赶来的长发男子在焦作仁的身上四处摸索,将衣服内外的口袋统统翻开,就差直接把衣服脱下来了。
“没有异常。”
长发男子回到某间仓库内,焦作仁被放下来,拿起密码箱,跟随两个光头一路来到“董姐”所在的仓库。
“凝神屏气,将目光对准要与你谈判的对象,我们可以用这副眼镜分析出她的心情状态。最关键的是你自己,千万不要紧张,更不要逞一时口舌之能去激怒对方,Capire cosa intendo(明白我的意思)?”
焦作仁的脑袋里回响的,只剩下“獾”最后的嘱托。
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在故区并非没有谈判与讲道理的经验,这次谈判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过往与萧羽洛的生命,连自己都不敢有所怠慢,更别提不久前得到正式线人的“獾”。
……
“这里……还是码头……”
肚子里有了些东西,胃也不再折磨自己,萧羽洛醒来时,自己正坐在仓库一角,仿生智能和穿着白衣服的佣兵都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董姐”和“卡尔”两人还在仓库内进行看守。
“有个好消息,加上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萧妹?”
萧羽洛对着仓库上方的木头支架发呆,卡尔拿着一把全新的短管霰弹枪站在门口。“董姐”将黑色的高跟靴放在桌子下面,一边踱步,一边自顾自地说下去:
“好一点的消息是,那家伙虽然出卖了我们这个组织,不过和你的瓜葛貌似还没结束。换句话说,他按照条件前来找你了,一直到现在,他都遵守着我们给他的约定。”
“董姐”停住脚步,站在变压器对面,一只脚踩住电脑主机旁边的墙面,嘴角弯曲到奇怪乃至有些诡异的弧度,
“可惜,这一次,他没法回去……再见到他的阿妹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