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型AD的影响,我的记忆消失的速度愈发的加快。

不仅如此,除了记忆以外就连身体本身也开始受到影响。

虽然很不情愿,但最终我还是入院了。

住院生活远比我想要无趣的多。

但这大概也只局限在我身上吧。

如果是那些朋友多的人,大概就不会像我有这样的体会了。

不过对我这种长期独自一人习惯了的人来说,其实这样的状况更好。

「不过,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啊。」

「我希望能被某个人记住,希望它能在我死后也记得我。」

这天,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个小小的心愿。

这个笔记本是我先前为了防止记忆消失而忘记事情特别买的。

事实证明,这个笔记本的作用非常的大,通过这个笔记本我知道了不少被我忘记的事情。

只不过,随着记录记忆的页数不断的变多,我才深刻感知到自己原来已经忘记了这么多的记忆。

如果这个小小的心愿不写下,我想明天一觉睡醒我一定也会忘记吧。

就像今天醒来的我,完全没有笔记本上记录事情的记忆。

但是,我很清楚。

「这个愿望终究只能是心愿。」

我不想怪老天爷为什么在我死前连这种微小的心愿都不愿意满足我。

因为我很明白,造就这种现状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自己。

就像大多数人生失败的人一样,大家都期望着失败后能重新来过挽回失败的结局,但人生不可能像是唱片一样,一旦坏掉就可以找一张相同的来代替。

也许这么说很奇怪,但或许是因为明白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所以不在纠结于生活的不公。

这么一想,或许死也能带来一些好处,至少能让我更好的接受死亡这件事。

明天醒来的我,一定会像今天的我一样忘记今天经历的大部分记忆吧。

根据医生的说法,因为新型AD的不稳定性,有时会导致记忆的错乱、遗忘的不稳定频率,所以记忆有时不会在当天忘记,但有时记忆中又会不时出现两个或者更多不同的场景记忆混杂在一起,组成一个什么都不像的第三场景。

不过根据笔记本上有的记录,这种状况现在是很少发生了,最近的发生的一次似乎就是在去造访那间公寓那天。

只是多亏这份不稳定,我有时也能有幸逃离遗忘记忆。

只不过这也只是一种缓解,而不是根本解决的方法,早晚我都会忘记一切然后当那一刻。

然后伴随而至前来迎接我的就是死亡。

一想到死前陪伴自己的竟然都是这种想法真是让人感觉可悲到会想笑的程度。

反正结果都是会死的话,真希望在最后这段时间能让我做场美梦。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与青梅竹马相隔多年再度重逢的梦。

这么说也许很奇怪吧,但我不感觉那是场梦,我清楚的记得梦中他的名字、他的相貌、他的声音,一切都仿佛是真实存在的,与虚构的梦境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隔天,睡醒后的我也没有忘记这个梦境与昨天的事情。

当天我立刻找了医生询问原因,医生说这可能是因为新型AD的不稳定性造成的记忆错乱。

已经受够打击的我只是平淡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因为这个结果而在失落。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拜托医生做了一次检查。

「无用的挣扎。」

等我做完检查替我做检查的医护人员的脸上仿佛这样写着。

我也明白这是无用的挣扎,但心里实在很难不去期待。

心想着或许有奇迹也说不定。

但此刻的我忽略了一件事。

奇迹之所以被人称为奇迹,正是因为在几乎不可能的概率下成功了因而被人称为奇迹。

那么,我有着那种可以触发奇迹的运气吗?

回想记忆中还剩余的部分就知道。

我不具备这个条件。

对于每天都有可能会忘记今天记忆的我来说,其实我几乎可以算是每天都在经历不同意义上的一种死亡。

每当深夜我躺在病床上除了祈祷与记录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对此的无力感远比我想的更加深刻。

这种心情不断往复于我的每一天。

就这样吧。

老老实实的接受,或许会让自己也轻松一点。

而当我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时,老天爷就像在故意整我一样,又给予了我希望。

不,现在要判断那是希望应该还有点太早。

准确来说,在接触了那个看起来是老天爷给予的希望后,我觉得那更像是一种欺诈。

「因为一切都太理想了。」

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他忠实的重现了我義憶中的男孩子。

「......千寻君?」

「灯花。」

他很自然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不对。」

「天谷千寻应该是只存在于我義憶中的人物才对。」

「那眼前的这个完全与我義憶中相同的人又是谁?」

「你......是谁?」

「天谷千寻,是你的青梅竹马。」

「我没有青梅竹马。」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刚才你叫了我『千寻君』吧。」

我将手贴在胸前,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天谷千寻是義者,只存在于我脑海中,是虚构的存在。因为新型阿尔茨海默病,我的记忆被完全清除。现在还残存在我脑海里的,只有冒牌的记忆。

的确,我还记得天谷千寻的名字,但那也就证明,天谷千寻并非实际存在。毕竟将实际存在的人作为義者的原型是被禁止的。」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天谷千寻。」

他沉默了一会将刚刚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为......?」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对吧?」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是你的青梅竹马,这些话带来的回忆都是我们共同拥有的。」

「就算现在不相信我也可以。只是,希望你能清楚记住这一点。」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灯花的伙伴。」

是義憶中千寻君对我说过的话。

接着他对我说了一声再见,明天见后就走出病房。

这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他今天的举动到底是有什么意义,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以我義憶中的義者天谷千寻的形象出现。」

「他肯定是因为某个理由而接近我。」

「十几年来大多数时间都过着独自一人生活的我早以明白。」

『人是孤单的生物,只是因为害怕孤单所以才会本能的寻找群体方便掩盖自己。』

而在这样的群体当中,像我这种特立独行的人自然是被排挤的对象,但久而久之我也对此习以为常,习惯上了这种畸形的生活方式。

而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仿照我義憶中出现的他如果不是因为某种目的而接近我,根本无法理解是为什么。

以他是以某种目的接近我为前提,最后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他是瞄准了我死后遗产的欺诈师。」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答案。

要说现在的我身上最具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我死后的遗产。

他应该是想通过现在接近我获得我的信任而后窃取我死后的遗产。

我将一切记录在本子上,担心自己忘记。

然后,隔天这个欺诈犯真的再次来到我的病房。

「就我的推论来看,你是个盯上了我遗产的欺诈师。」

「你想给失去记忆的我下套,骗取我的财产吧?」

听完我的推论结果,他在那边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不,只是突然怀念起以前的事而已。」

「请不要糊弄我。你能证明自己不是欺诈师吗?」

「证明不了。」

「不过,我要真是如你所说是个瞄上你财产的欺诈师,我就不会扮演天谷千寻这一義者本人。我觉得要是扮演与天谷千寻相似的某人,更能牢牢地抓住你的心。」

「倒也未必。说不定是以为我已经无法区别義憶和记忆了呢。毕竟一般人不知道義憶对于新型AD的忘却有抗性。又或者说,觉得我的心已经脆弱到无所谓虚幻与现实了吗。」

「又或者,我高估了義憶的影响力。」我抢先补充道「不然的话,就是可能有不得不扮演青梅竹马本人的理由。」

「想唬我是没用的喔。总之,天谷千寻不是现实中的人。」

「就算出示驾照或者保险证,你也不会接受吧。」

「是的,那种东西,无论多少都能伪造。况且,就算你是天谷千寻本人,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我的青梅竹马。说到底这个義憶本身说不定就是为了骗我而制作的。」

「还有呢,就是那个。也有愉快犯的可能啊,这世上也有玩弄人心,在背后笑话他们的人啊。」

「你也太悲观了吧。比如说,曾经被你拯救过的男子现在来向你报恩,之类的,想象不出来吗?」

我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人望。明明被宣告自己命不久矣,来看望我的家人朋友同事却一人也没有。我一定是度过了毫无意义的人生吧。相册或日记之类的一个也没留下,也是因为我的过去丝毫不值得回忆吧。在死前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说不定这样更好。」

「的确,你的人生可能无比孤独。」

「但是,绝不是毫无意义。因此我才会在这里,也就是说,你是我的<heroine>,我是你的<hero>.」

「......你是傻子吗?」

「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吧?」

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就算只是虚构,对我来说<天谷千寻>的记忆也是唯一的依存。说他就是我的世界也不为过。你现在正在玷污那一神圣的名字啊。你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假冒那一存在,但那只会起到反效果。我痛恨假冒天谷千寻的你。」

「没错,那是你无比重要的记忆。」

「所以才奇迹般的避免了忘却,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认为。如果说重要的回忆会残留下来的话,应该会有多个先例才是,拥有比我美好的回忆的新型AD患者会有很多吧。」

「但是,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执着于一个人的回忆,不是吗?」

「......」

「不管你怎么说,这份记忆肯定是義憶。作为故事来说,过于优秀了。每一个记忆都如此的令人舒畅。感觉就像是按照我的愿望书写下来一般。这确实是按照我的履历书所制作出来的義憶。在阴暗的人生中一路走来的我,至少在虚构中得到过救赎吧。」

此时病房外传来『萤火虫之光』的旋律。

到探病结束的时间了。

我们一句话也不在说,彼此安静的聆听。

当萤火虫之光发完,他站起身对我说道。

「差不多该回去了,打扰了,明天见。」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再见,欺诈师先生。」我回应他。

他同时也回过头来对我说「明天我会早点来。」

在这之后的隔天,他也按照他说的再度来到我的病房。

我们每天都重复着像是今天这样的对话与日常。

尽管我的记忆仍然伴随着每天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但多亏了我写在本子上的记录,就算忘记我也能重新将其刻成记忆记在脑海中。

今天,欺诈师先生也准时到我的病房报道。

「今天又打算对我说什么样的花言巧语让我相信你呢?」

听完我的发言,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欺诈师先生。」

「没什么,只是灯花你现在的反应让我想起了我在前不久也是对一个女孩子这样的。」

「是吗?欺诈师先生你看上去不像是会跟女孩子交流的类型。假设你说的要是真的话,那个女孩子也真是可怜,要跟你这种不懂女孩子心的人交流。」

「是啊,现在我也觉得是这样了。」

「如果是先前的我的话一定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那是什么改变了欺诈师你的想法?」

「一开始,其实我也没有改变想法的打算。」

「但是在与那个女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发现自己内心的变化,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然后那个女孩子在某一天突然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看起来应该是那个女孩子受够了你吧。」

欺诈师干笑了几声。

「灯花你说的还真直接。」

「因为就是这样吧。」我回应到。

「我本来以为她是认为骗不到我,才终于决定放弃而从我眼前消失。」

「但这么一想那她前期所做的一切未免投入的太多,再说如果要放弃的话,我之前应该给她创造了更多可以让她轻易放弃的机会。」

「但她在面临那些被我更加怀疑的情况下都没有放弃,最后却选择了这样的一个离开方式是我感到最疑惑的。」

「而在这之后的大概半个月,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那个女孩子寄给我的一封信。」

欺诈师一边说一边看着我。

「那封信上,写着那个女孩子对欺骗我的道歉。」

「读了那封信后,我就明白了一切。」

就在此刻,窗户外响起了「萤火虫之光」旋律。

跟平常一样,他在我身边陪着我一同听完了「萤火虫之光。」

「欺诈师先生。」

「这个女孩子离开后,你后来重新遇见她了吗?」

「......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突然好奇。难道不能说吗?」

「我重新遇见她了哦。」

「是吗?那真是令人高兴的结局。」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然后他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我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时间到了。」

「那明天再见,灯花。」说完他站起身朝病房外走去。

「明天见。欺诈师先生。」

他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一样。

「嗯,再见。」

这天晚上,窗户外传来放烟花的声音。

记忆里已经没有任何看过烟花的记忆了。

唯一留给我的只剩義憶中与千寻君一同看过烟花这份虚假的记忆。

我想我能保存没有忘记烟花这一事物,也是多亏了義憶吧。

我拿出千寻君前段时间带来的随身听。

插上耳机再次听起来。

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感到无助时,音乐总能缓解这种感觉。

但这样的感觉我还能拥有多久呢?

对现在的我来说,每天都有可能忘记昨天的一切已经不是最让人感到害怕的,而是被宣告了死亡但不知道这份死亡何时会来的恐惧。

也许是明天、后天、下周或者下一刻都有可能。

生命被某个人握在手中的恐惧应该就是这样吧。

一旦考虑起这些事,就像掉入再也爬不出的地洞一般。

但是怎么回事呢。

我明明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但那个欺诈师先生。

却打乱了这一切。

毫无预兆的闯入我的人生。

翻着本子上的记录,我才了解到他已经完全介入到我的人生当中。

「你之前不是祈祷希望在人生的最后能有个人记住你吗?」

「现在这个愿望不是已经在逐渐实现了吗?」

「以欺诈师的方式实现,真是糟糕极了。」

「你真的还认为他是个欺诈师吗?」

「你的内心不是已经开始对他有所改观,只是还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吗?」

「你其实是在害怕吧?」

「害怕一旦承认他是真正的千寻君,虚构的義憶就有可能变成确实的记忆,一旦这样的话就会忘记这份最后对自己来说算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美好记忆。」

「再度变回孤身一人。」

「不会的,千寻君他说过他一直都是我的伙伴。」

这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在胡思乱想,无所事事的我再度翻阅起记录记忆的本子。

随着一次次翻页发出的纸张细微声响,失去的记忆又一点一滴刻录在脑海里。

错乱杂成一团的记忆,随着记录一点一点的有序恢复成一条直线。

记忆的不定时流失,片段的记忆无法准确的让我理清事情的原委。

但现在的我却感觉自己能从中窥探一些被我遗忘了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几经思考得出的这个结论是否就是被我遗忘的真实。

为此我需要从千寻君那边得出这个结论的答案。

只有这天,我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也没有困意。

仔细一想,其实我是担心一旦睡着了的话又会忘记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答案吧。

隔天千寻君来到我的病房。

看到我虚假的笑容,千寻君大概是从中觉察到了什么吧,与往常不同,今天只是一如往常的坐在我的旁边。

「千寻君。」

他的肩膀轻微抖动了一下。

「带我去个地方好吗?」

「......欸?」

「老是待在病房好无聊,我想去外面走走。」

「那我们就去楼下走走。」

「我不想去那里,我有个特别想去看看的地方。」

「那是哪里?」

「千寻君的房间。」

「是千寻君的房间。」

我重复到。

「医生是不会同意的吧。」

「那肯定啊,所以我们要偷偷溜出去。」

马上就是休息时间,休息时间一过就不会有人来了,到时我们只要偷偷溜出去就好了。

「可是......。」

「怎么了?千寻君不是我的伙伴吗?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吗?」

尽管千寻君百般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知道,千寻君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也明白我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不希望就这样死去。」

中午休息时间过后,千寻君带着我拜托他买的衣服到我的病房来。

毕竟穿着医院的病房怎么说也不可能溜出去的。

千寻君给我买了一身纯白的连衣裙。

「以千寻君的品位来说,看上去还不错。」

中午千寻君带着我趁机从病房中溜了医院。

久违的蓝天印在视网膜上。

「总算从那里出来了。」

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那么,我们走吧。千寻君。」

我与千寻君搭乘公车一同来到千寻君的公寓。

「这里,就是我本子上记录的那座公寓吧。」

熟悉的感觉仍在脑海中,我并没有问千寻君的房间是哪个。

总感觉,我知道。

当我在那个门口停下时,我转过身问千寻君。

「就是这间对吧?千寻君。」

「是的。」

我握下门把手,门自然的打开了。

我脱下鞋子走到房间中。

房间中的一切明明应该是初次见到,却令人感到相当怀念。

这种感觉就像有时在现实中的某一刻感觉曾在梦中见到过。

我在千寻君的房间看做是个未知的场所,在里面像个孩子般探起险来。

直到我看到了墙壁上贴着一张写着十几天前日期的日历。

如果只是个单纯的过期日历我想我是不会去注意它的,但引起我注意的是上面写的一行日记。

那是我的笔迹。

「千寻君,这个日历是你做的吗?」

「是前两天我跟灯花说的故事里的女孩子做的。」

「是这样啊。」我回应千寻君到。

剩下的后半句我并没有对千寻君说。

「千寻君,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想来看你的房间吗?」

「表面上是因为想出来走走对吧。」

「是呢。那里面的原因千寻君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是灯花你会告诉的吧。」

「欸?千寻君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我可是把你看做一个欺诈师,怎么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你。」

「因为你已经不在叫我欺诈师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这是为什么呢?千寻君明白吗?」

「在提下一个问题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解答一下上一个疑问?」

「千寻君真严格~」

「灯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吗?我以为我是现在才知道的。」

「千寻君。」

「这里旁边的房间以前是谁住的呢?」

「是那个女孩子。」

「是这样啊。」

「......」

「我之前为了寻找忘记的记忆,曾经去过那个房间。」

「然后在那边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

「我梦见我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然后从这个房间走出来的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孩子叫了我的名字。」

明明是个普通的梦,但我却其中感到了违和感。

就像是两个场景各删除了一部分然后将其拼凑在一起的感觉。

「千寻君。」

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人做到这种程度呢?」

「......灯花,你......」

「都知道了吗?」

「不算全部吧,但大概我觉得是都知道了。」

「我一直都在考虑,千寻君你究竟为了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呢?」

「如果你真的是个欺诈师的话,你所做的与将要获得的完全不成正比,起初我还以为你是个不懂的新手欺诈师。」

「但时间久了我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那么你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做了一个假设。」

「这个男孩子是不是继承了某个人的意志,决心完成它剩下未完成的一切。」

「而那个人,就是千寻君你。」

我转过头去看向千寻君,千寻君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看我。

「然后,让千寻君决心继承意志的那个人,就是我对吧?」

「因为每天都在失去记忆,对我来说今天发生的才是一切的开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忽视了其它种可能。」

「说到底,认为谎言是由千寻君开头这个想法本身就错了。」

「继承我意志的千寻君没有必要对我说慌,他只需要将我未完成的事情继续完成就好。」

「所以,其实真正在说慌的人是我对吧?千寻君。」

「其实我才是那个欺诈师。」

「千寻君你只是将我的谎言继续了下去。」

我沉默了一会继续说到。

「谢谢你,千寻君。陪伴我这种无聊的谎言。」

「还不坏哦。」我发自内心的说到。

而后,沉默就这样弥漫在我们之间。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千寻君。

「......灯花。」

「你能为我做到这个程度,我真的很开心了。千寻君。」

「是真的哦,能在人生的最后被千寻君这样对待。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不过,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在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心情变成将要失去之物之前。」

「千寻君。」

「我有个请求你可以听一听吗?」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

「我做不到。」

「说的也是,突然被人拜托这种事情,想要一下做到也是不可能的吧。」

「那就拜托其它義憶技工士制作一个消除千寻君脑海中关于我的〈lethe〉就好了。」

「制作费用千寻君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将我死后的财产全部留给千寻君了哦。」

下一秒,千寻君将我一把抱入怀中。

「我都说了,我做不到。」

「我没办法忘记灯花的存在。」

我拍了拍千寻君的背。

「我知道的。」

「就因为是这样,我才希望千寻君能尽全力忘记我。」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坚持多久,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我就有可能会死去,如果我死掉了,千寻君一定会每天都想我的吧。」

「这样对千寻君来说一定是种很难受的煎熬吧,所以趁现在忘记我吧。」

「这也是为了千寻君好哦。」

「那灯花呢?」

「要是我忘记了灯花你,那不就变成只剩下灯花你独自一人了吗?」

「没关系的啦,对每天都有可能忘记记忆的我来说,其实也相当于是每天都在经历一次死亡啦。」

我尽量说的轻松,不让千寻君不觉察我的心情。

「那至少在灯花你还在的时候,让我继续陪着你。」

「我明天说不定又会忘记千寻君你的哦。」

「你说不定又要从头开始让我相信你。」

「没关系,就算多少次我都会尝试的。」

「就像今天一样,尝试到你相信我是你的青梅竹马为止。」

「千寻君,你真是个笨蛋啊。」

「是啊。但是我们应该算是物以类聚吧。」

「凑成一对应该刚刚好。」

「你这算是在对我告白吗?千寻君。」

「我喜欢你,灯花。」

「嗯,我知道。」

眼泪从脸颊滑落。

「都怪千寻君你,我现在开始有点想活下去了。」

「是吧。」

「所以,让我重新想活下去的千寻君。请你也要有觉悟,让一个将死之人重新想活下去的责任可是很重大的。」

「我会用我接下来的人生来做好这份觉悟的。」

「千寻君,其实我现在害怕死害怕的不得了。」

「我知道。」

「千寻君,我想活下去。」

「我知道。」

「我想多活几十年。」

「我知道。」

「我想活的更久。」

「我知道。」

「我想继续活下去啊。千寻君。」

「我知道。」

「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千寻君,你是个大骗子。」

「明明就不是一定。」

「我是个骗子,灯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真是败给千寻君你了。」

「呐,千寻君。」

「你能听一下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下一秒,千寻君的嘴唇重叠上我的嘴唇。

嘴唇分离开这期间度过了多久,也许很短暂吧,但却又好像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是这样,对吧?」千寻君开口说到。

「......千寻君你真是。」

「失望了吗?」

「完全不。」

「听到这个我就安心了。」

「有心跳的感觉吗?」

「我不告诉你。这是对千寻君你刚刚突然袭击的惩罚。」

「如果想知道的话,就让我继续想活下去吧。这样的话,说不定某天我会告诉你哦。」

「我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