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眼前的景象已然改变。
仍是桌椅,仍是黑板,仍是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符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就仿佛先前事件都是梦境一般。
他再次环顾四周,看到了宋问卿等人凑成一团在激烈讨论着什么,于是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
“要我说还是萧筱自己太不小心了,身为团队唯一的治疗者,怎么能够这么不注意站位呢。”孟恒大咧咧地说道,却完全察觉不到萧筱埋得愈来愈低地脑袋。
“闭嘴!”萧咲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
宋问卿见势不妙,连忙打着合场,他说道:“好了,孟恒和萧咲都冷静一下,萧筱也别自责了,我们先思考一下问题出在哪儿,然后在去解决它不就好了。”
“问题不就是正面战场人手不足吗?”齐桀在这时突然出口道。
“我在后面明显的发现正面战场你们三个人完全支撑不住,更何况我们队的情况特殊,少了两个人的情况,怎么能在正面支撑住。”
说到着,齐桀话语一顿,他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说道:“看,特殊对象来了。”
众人将随着齐桀的目光望去,符翩早已站在他们一群人的身后。
感受到来自六人的或带着恨意,或带着惧怕,或带着疑惑的目光,符翩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为了打破尴尬地气氛,他出口道:“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吗?”
这不出口还好,一出口就引起了李怀秋的不满。
李怀秋站起身来,一声冷哼,随后径自走出了教室。
宋问卿叹了一口气,说道:“符翩你先回去吧,符冉还在家等着你呢。”
“符……冉?”
符翩不知为何变得紧张不已,他握紧了双拳,断断续续出口道。
宋问卿不解道:“嗯,符冉啊,怎么了?”
符翩并未答话,他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脚步匆匆,很是急躁。
只留下原地不知所措的五人。
宋问卿率先回过神来,他朝众人一笑,然后说道:“我先去看看怀秋怎么样了,至于符翩的事,改天再说吧。”
语毕,他也离开了。
“姐姐,走吧。”萧咲冷眼扫了孟恒一眼,然后对萧筱说道。
萧筱点了点头,然后再对孟恒微微点头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两人结伴离开。
只余下孟恒与齐桀两人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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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翩跑得很快。
但他的步伐却说不出的沉重。
或许沉重的不是步伐,而是内心。迈着步子,咬着牙,他跑得很是难看丑陋。阳光撒在奔跑的少年的身上,泛着点点亮光,也许是汗水罢了。
发梢随着步伐而轻轻摇曳,发梢的汗水随着发梢的摇曳而落下,或顺着脸颊滑落,或迎着风吹落,原本翘起的发梢垂落而下,符翩犹如落汤鸡一般狼狈。
如果…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么,或许,那里也没有变吧。
符翩毫不在意路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周围那美旧如古诗的景色,他的脑海中只有着对回家的渴望。
少年停了下来。
房屋很大,但却因为很大而缺少打理,也正是因为缺少打理与其本身很宽广,导致这景色有些荒凉。
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勉力插上,然后少年打开了门。
门内景色却毫不荒凉,玄关被微黄的灯光衬得温馨,地板也一尘不染。
“咦,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一道很平和温柔的声音传来。
少年瞳孔微缩,注视着正前方玄关处刚换好鞋向自己发问的少女。
少女发色蓝中偏黑,发质柔软,犹如蚕丝般,蚕丝般的黑蓝色头发被发束简单的绑成低双马尾,额前刘海下,翠绿的宝石镶嵌于眼中,蓝黑色的低年级校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进而显得很是可爱,也很是温柔。
少年咬着唇,唇间渐渐流出点点鲜血,双腿传出一股无力感,使少年跪坐在地上。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少年双手捂着脸,泪如雨,但心中却默默念着感谢。
旧时那血色的画面渐渐浮现,旧时那扭曲的容颜渐渐凸显,旧时那孤单的身影渐渐明显。
谢谢。
谢谢你还活着。
谢谢这个世界为将你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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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问卿在天台找到了李怀秋。
李怀秋双手扶着栏杆,头压在双手手臂上,棕色发梢随着清风摇曳,使得短发稍显凌乱,她此刻双眼有些木然地注视着远方,完全没有察觉到宋问卿已然站在她的身旁。
宋问卿深红色的校服亦随风飘摇,他一手压住自己的米色头发,使得它们不会因风凌乱,另一只手则搭在栏杆上,轻轻摩挲着木制的栏杆,感受到栏杆的纹路与凹凸,他出口道:“秋季实测还有三个月。”
“……”李怀秋一言不发。
宋问卿看见李怀秋的这个反应,轻叹了一口气,索性也不再言语。
远处云的那头依稀可以见到一座大山,大山呈现出下细上粗的状态,宛如一株入天的巨树。近处却见城见宅院分布有序,炊烟渺渺,亦见到夏叶摇曳,沙沙声与人烟嘈杂声一同传来。
“我知道”李怀秋顿了一顿,微微抿唇,然后继续说道:“可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宋问卿劝道:“我没有劝你放下,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他置队长于绝境而不顾,但是,谁都不希望你带着情绪去带领一个团队。”
李怀秋骤然弹起,她杏眼圆睁,咬着牙,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妥协!”
“明明他也有错,可是他凭什么不道歉!凭什么还要做出这个姿态!明明,明明,哥哥他……”
李怀秋的气势随着话语的吐出而愈发低沉,到最后她双手掩面,忍不住抽泣起来。
宋问卿再次叹了一口气,他一手拍着李怀秋的肩,只得如此劝慰她,可他却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
旧时的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可他当时仍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能在儿时做出这么勇敢举动的他,真的会置同伴于不顾吗?
宋问卿不敢多想,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真相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他就这么抿着唇,抬头望向天空,仿佛那才是唯一不变的真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