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不是看过那个漫画啊?工口的那个?”

“……”

阿多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种发言,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毕竟这个班上,并没有小学同学。

“看过啊。”轻描淡写地,但是不可能这么说啊。

无视了。

只要不动作,就会平息的吧。

“喂,可以叫你○井空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啦。”

他们像这样擅自决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反正在班上也不会有谁提到我,这并没有太重要。但是看过工口漫=喜欢工口?有谁说过这种话吗?!

“哈哈哈,我跟你讲诶,那个人的外号叫做……”

“真的吗?看外表不像啊!”

无视。

“喂,○井空——”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事情。接下来,视线变得模糊——

眼镜。被夺走事物的名称。

我快速地将头埋下,以不太大的声音说出“还给我”。并不坚定的语气使得始作俑者放声大笑。更多的人看过来了。

“哈哈,你们看,把她的眼镜拿下来,就会变成这样!”

我在臂弯中睁开双眼。眼镜,可以说是我的符咒。在这里上学以来,我从没有在学校摘下过它。摘下眼镜的我,只属于小学的快乐的我。

但我并没有祈求过有谁来拯救我。……哥哥?哥哥快来救我……我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很明显我并没有哥哥,而这个哥哥,是我自己创造出的就任于“小阿多米的保护者”职位的可靠角色。至于是否真的有用……

他们玩累了,就会将眼镜还给我。

这只是他们的游戏而已。让他们感受不到兴趣,没有玩下去的动力,毫无游戏体验,就会自动退游吧。

理所当然的,依照事物发展规律,事情在某一天出现了转折。

“啊……嗯……”

这还是在教室里。我……发出了最不想发出的,厌恶的声音。

是身体接触。并不是最糟糕的那种,但对我来说也很糟糕,因为从没有人这么做过。

腰部,被不停地揉捏着,在为数不多的学生旁。

我拼尽全力忍耐,但还是不住地扭动着,更激起了当事人的继续。

“停下!别再弄了!”

这次换成我被无视了。或许别人认为这是正常的行为,毕竟班上的女生不少都被这么做过。她们没有过多反抗,最多轻声责备几句。

讲真的,我很讨厌这样!特别反感!但是有了许多女生的先例,我并没有做这第一个的先锋。

毕竟这可没有像国王游戏一样的强制条款。

停下吧,这讨厌的,日常。

“诶,所以对于阿多米来说,只要不摘你眼镜,其他都是可以忍受的吗?”

再一次被在教室后方一轮一轮折磨得蜷缩起来后,女生们这样问道。

“啊……或许吧。”

是这样的吗?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如果是我的话,早就一拳打出去了。”发言的是班上少数从不会被欺负的干练女生。“下次他们再来我帮你。”

我笑着道谢。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义务。她也只能在旁边劝阻几句。毕竟大家是同学,而我与她,并不算多好的朋友。

大家是同学,这也是我一直为自己找的众多理由之一。

因为他们没有触碰到违法的部位吗?我一直忍受下来了。

女生们都这样呢,这是正常的吧。有人将这种行为变相理解为“受男生欢迎”,并且告知了我。

我并没有发觉,这不是恋爱游戏,也没有意识到,我们所遭受的行为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这之间的差异,只是她们有过反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而我,迷糊间——

我最喜欢在体育课上干的事,就是自由地躺倒在操场旁的旗台上。阳光不是很刺眼,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如果我知道一旁间断响起的清脆金属声是什么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悠闲了吧。

啪。

这会只有轻轻的碰撞声。突出了男生们吸气的声音有多大。

是硬币啊。掉在哪儿了呢?我和他们都知道了。

在惬意享受阳光的我的下腹部。

是很小一件事吧。本不会激起更大的风浪。

只是,因为主人公是我。他们拒绝了我递回去的硬币,以某个不能再神奇的理由。

波纹,悄悄地播散开去。

虽然不想再提起教室,但这确实是很多事情发生的地方。

座位后边的男生像平常一样调侃着我的各种新绰号。左边的男生笑得很大声,同时用搞怪的表情看向我。下一秒,一个物体飞了过来。

从我那里抢走的我的橡皮,不偏不倚,降落在双腿中间。

“啊呃,不小心丢中了呢。”还在开着这样的玩笑。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终于可以反击回去了,有了足够严重的理由。但是脑子这么想着,身体却意外地不听使唤。

自称不会再落下的泪水,嘲笑般,一滴一滴汇聚。没有呜咽声,因为我本人也在为这个事实而震惊。

“喂,搞什么啊……”

“她哭了……”

“……”

如果这样能稍微唬住他们就好了。我小心地掩面不让老师发现。

但现实仿佛总是和我开玩笑呢。

我又回到了老位置,比自己的座位还亲切的位置,教室后方,蹲着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庇护里。

女生们貌似已经对我绝望了。那位说要帮我的女生丢下“我只能说说而已,既然你自己都这样——”的话语也不再行动了。

我的手隔着裤袋紧握着那个物体。名为“枫”的爱刃。

是的,是刀。不是安全的儿童型小刀,而是货真价实的,可以造成伤害的刀。

但现在它对我来说意味着安全,是和我创造出来的“哥哥”一起保护我的存在。

我总是一遍遍想象着英武地掏出刀,快速架在身前,说出“再敢动就杀了你”或者直接刺过去的场景,为此进行了诸多练习。

我很羡慕梦中英勇的自己,像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女武神,女君主。

但是像我这样软弱的人,最后只会将“枫”捅向自己吧。

我是一直抱持着信念活着,已经没有期待别人了,只是认为这次过去,就会好的吧。这种可笑的念头。

男生们一个个,仿佛巡演似的经过。

这一次我没有说出“还给我”,也没有伸出手乱挥去配合他们的游戏。

因为我又哭了。再一次、不争气的哭了。什么时候我变得只会哭了。

所以不要让他们看见。软弱只会更甚。

办公室里传来老师的怒吼和男生道歉时的啜泣声。

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我的事件。虽然我也这样期望过。

因为我一直在讲述自己的事情,现在讲述他人的事情反而有点不习惯。

那几个男生本来正在进行他们的正常调侃。他们旁边的女生听见其中不断出现的有关她的敏感词汇而报告了老师。

非常简短的叙述。因为无法身临其境的知道感想。

真是大胆啊。

女生非常骄傲地向我们述说着,她妈妈知道后还在女生家长群里夸奖她。

不出所料,回家后妈妈也跟我说起了这件事。我笑笑,她却突然话锋一转,“你有被这样对待过吗?”

沉默。

她,妈妈非常生气,可以说是暴跳如雷。我相信她也同样将这样的情绪带到了学校。

主教室旁的小教室里,正进行着一次严肃的面谈会。不是可以听见女性的责骂声。

真是——来了不少家长呢,我所提到的所有当事人都身处那个小教室。而主教室里,教室后方——本该是我的位置——拥挤着班上其余的男生。他们的目光,仇恨的,冷漠的,全部集中到我身上。

期间还不断有人被点名出去。他们貌似在进行拷问,让当事人揭露同伙。

一次大运动。

终于是我主动发出的了。

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的男生围着我的座位,恳求我待会在他们家长和老师面前不要说得太过。

说得太过,也就是说实话的意思。

他们有的甚至眼眶含泪,但大概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总之我糊里糊涂地应下了。

一些平时不亲近的女生也纷纷来我的座位找我,“那个XX怎么了啊?他怎么也到那边去了?”

“……他,拿笔碰我的腿……”

“这样啊,只是拿笔啊,不算太严重吧……”

或者:“什么?他不可能这样的吧?”

“……”

恰巧小教室里的众人谈完了,我便承受着诸多目光被叫了出去。

先是那个给我起绰号的同学家长。

“那个,这位小同学,我听说了。我们家XX是给你起了不恰当的外号吧?他其他都没有做对的吧?我在这里先给你道个歉,对不起啊。”

“不恰当的外号”。

我在恰当的时机点头。那位家长长出一口气,露出放心的表情。我则望向小教室里未出来的人群。我看见妈妈在和另一位家长谈话。

“……先道个歉吧,被叫到这里来多少有点关系。但不管怎么样,我们XX是不可能做出欺凌别的同学这种事的。他在小学就被欺负过,所以是不会去做这种事的。”

那个同学便随着话语认真的点头。我清楚地记得那张脸,每次我回头瞪视碰我的人,他总是在其间。或许吧,他只是恰好每一次,每一次都被挤到了人群中呢。

不管事前有多心硬,事后有多后悔,我都确实做下了,欺瞒。

原来自己也可以催眠自己。我真是,伪装着,伪装着,自己就信了。

我机械地接受着每位家长和同学的道歉,嘴里不断说着“其实也没什么”“没事的”类似这样的话语。

照他们家长的话来说,都是孩子,都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没有分清男女界限。他们也说你这孩子,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或许吧,活该是我。

所以你们把这叫做游戏。

你们说游戏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所以你们把我们叫做小孩子。

小孩子,嬉笑怒骂着,从小学到中学,甚至还要到大学。

又有不少男生来找我了。我知道这或许是恋爱故事里的老桥段,但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并不是GAL游戏。

他们一改可怜求情时的面孔,全部厉声指责我。当时的我脑中只是想着,大家都是同学呢,以后还要在一起相处,于是不停道着歉。

然后他们大概,欣喜地发现,我还是那个软弱的我。没有任何改变。

这个游戏,看来不会有结束了。没有赢家,却有唯一的、从开始就确定的输家。

国王,从一开始就是我。从未更改。

但我知道我并不是第一个败光身家的国王,也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