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不知道后悔过多少次租了这里的公寓房,楼层隔音效果奇差,楼道间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总是能钻入我的耳朵,今天早上也是一样,男的的社畜周末时光却被一阵接着一阵的脚步声破坏了。

除了楼梯上上下下的吵闹声,这间公寓还让我头疼的是离这个镇上的高中太近,一些高中的小屁孩放学总是要经过这里的小区公寓,成堆成堆地往周边输出青春气息。

“喂,就算是周末邻居都愉快地一个接一个出去寻乐子,也不会吵闹成这样吧——”我默默裹紧了被子, 闭眼继续浅寐。还没过几分钟,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急促又有礼貌,我只好从床上移动到门口,打开了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正气凛然的脸,粗粗的眉毛上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直到看到他身上的黑蓝色的制服,我才知道是警察找上门来了。

“您好。”

面对对方的问候,我有点紧张地点点头,目光在他和身后的几个警察之间兜转,心里掂量着自己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吧。区区一个普通公司的小职员,一直都是遵法守纪的好公民。

“我们是池山市公安部,”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展示自己的警察证,“想请问一下是符先生吗?”

我点点头。

“您认识住在您楼上的尚先生一家吗?”

“啊,出门的时候偶尔见过几面,互相也不是很熟悉...尚先生他怎么了吗?”

对方倒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疑问,反倒是继续盘问我:

“在您的印象里,尚先生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比如和家里人吵架之类的...?”

住在我楼上的尚先生...我努力在我所剩无几的和邻居交流的回忆中翻找着,尚先生是一个微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和蔼的中年男人,散发着一种知识分子的奇妙气场,每次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总是和和气气,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有一天会被警察调查。

“对于尚先生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对方虽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望,告别的时候还是能看得出来带了丝泄气。待警察走后,我没有把门合上,探头张望,在狭窄的楼道中人来人往,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正当我收回视线,打算不再理会此事的时候,有个娇小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是一个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女孩,校服是全国上下都很普遍的那种运动外套,右侧的衣领上绣着校徽,红白相间的外套明明十分土气,穿在她的身上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类似于矿泉水一样的气息。

“很好奇吗?”她突然对上我的目光,开口说道。

我不清楚她说的话是指警察的来访还是她这个人本身,木讷地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杀人案件哦,楼上的那一家,丈夫因为总是被妻子辱骂,然后把妻子给杀掉了...我也是才听人说的,陪朋友回家,喏,她的家在那。”

女孩指了指我的斜对面,我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这里的居民。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啊...真的是让人觉得惋惜,要是案发的时候有人阻止就好了。”我使用着客套的说辞,表达内心语言的匮乏,实际上我仍然觉得这件事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离自己非常遥远。

“这也难说,”女孩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听说那家人还有三个孩子,孩子们就算是看到了也没法阻止吧,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都是成年的大人,听说孩子最大的才刚刚读完高中,没办法的事情,不是么?”

我敷衍地附和了几句,实际上内心对女孩的话产生了十分的不满,如果孩子能在夫妻中起到调和剂的作用就好了,然而事实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惨案,虽然自己还是单身贵族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指责这家的孩子和夫妇。高中生还是高中生,太过于单纯...

“小鬼,等你到了我这种年龄才会懂家庭,孩子可是在一个家庭里起着非常大的作用,实际上不是有很多家庭都是围着孩子转的么,孩子的话在家庭里具有绝对的重量,可能尚先生家的孩子对于父母的吵架也是习以为常就没有劝阻,然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对方对我投来的目光带着各方面的兴趣,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又对着比自己小的孩子大言不惭地说教着,意识到这一点我立马闭嘴了。

女孩开玩笑一般说道:“这个案件肯定会引出像先生您一样的大教育家呢。”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在挖苦我,不,这绝对是在挖苦我。

“我们终究还是旁观者,不可能弄清楚死者临死前的真实的感情...不...说不得还真的能弄清楚。”她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人群,被公安局相关人员层层围住,是受害人家属,年纪最小的孩子被应该是亲戚的人牵着,满脸写着茫然。“虽然大家都说孩子什么都不懂,实际上他们应该是在场各位中最了解这个案件的人。”

“因为忍受不了脾气暴躁的妻子然后气急之下将其杀害,案件就是这样,所以说女人还是要温顺的好...”

“现实这句话可是性别歧视了哦,难怪一直是单身呢。”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对方也沉默了许久。过不了多久,对方就被自己的同学给叫走了,我也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个奇奇怪怪的孩子。

当我以为不会再和这个女孩有什么接触的时候,在家打开电视,电视正在播报今天的新闻,偶尔传出一两个“家庭”“蓄意杀害”等等的字眼,我径直走进书房,在一大堆物品中翻找出速溶咖啡,折回厨房盛满一杯热水,回到客厅,半蹲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狭窄的过道上,这个时候才把注意力放在新闻上,搅拌速溶咖啡粉末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

“与母亲争吵失手将母亲杀害”“父亲决定替女儿顶替罪名”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女孩临走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要是我说...其实他们的大女儿才是凶手,你相信吗?”

我是怎么回答的,我已经忘记了,大概是敷衍又高傲地指责她的胡思乱想。

事实上她总是准确又可怕地预言到犯人,后来与她相处越来越久,越来越相信她是一个披着高中生皮囊的魔女——别翎,知道她的名字还是之后的事情了,二月初和她的初遇就是这样玄幻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