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化道旁雛菊肆意盛開着,其中夾雜着綻放的向日葵,在烈日下挺立着。泊油路今天也是熱滾滾的,好一個漫長的暑假。和六年的同學說再見,離開日光下橘黃的教室,再也不吃路旁五毛一根的冰棍,旋即踏上新的生活什麼的,這樣的事似乎轉眼就要來了。

對於關筱似乎尤為如此,這炙熱的暑假一過完,她就會進入一所中學,成為一名初中生了。說起女初中生,絕對是活力,清揚的簡直像[向日葵]一樣才對的吧,但似乎也不盡然,在這個國家,繁忙的學業會把初中生的美妙的心壓垮是必然的事,就像向日葵也會開花結子一樣。

但關筱並不希望自己會成為向日葵一樣的女初中生,她扎着老師要求的單馬尾,穿着不做什麼花哨的校服,成績過得去,也有還湊合的朋友,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也會吃商場的自助餐,說起來就像是那種老師和班幹部都會忽略的存在呢。就連老師用以吐露真心的學業總結也只是寫上了各方面都很不錯,要是能更出彩一點就好了這種隨便的話語。

一般來說,普通並不是什麼值得追求的東西,就像校門外販售的盜版小說,街邊飛馳而過的廉價摩托,或者很沒品的劣質紅酒,是誰都不會在意的東西。但是對於關筱來說,普通就好像執念一樣纏繞着她。其實她並不是追求普通,而是因為她渴望避開不普通以及不普通的人。於她之眼,不普通,也就是特別,是毒藥一樣的東西。或許因為她是處在普通與特別邊上的人吧。不論什麼特別的事總歸能去做,但是她卻並沒有能力做好它。也就是說,有些人看不見山峰,有些人爬上了山峰,而她僅僅能止仰高山。這樣的情況,便是她如此心理的來源。

關筱從步行道邊走過,她正要去一所中學報道。就普通的度過初中就好了,她這樣對自己說道,整了整裝着畢業證書和錄取通知書的帆布袋。

她此刻感到些許不安,雙手抱着領到的被褥,用肩膀捋捋髮絲,走進寢舍。這畢竟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家住,一時間的自由真的會讓人不知所措,她低頭看了看發配給自己的寢舍編號142,說的是一樓的第四間里的二號鋪吧,剛剛那個高大的女人拍了拍手,對初一生說:第一位是樓層,二位是房號,三位是床號,懂沒?懂了就快點去,別在這礙眼,不然就給我到110去。她指了指身後的房間又故作兇巴巴的模樣掃視了這群年輕的面孔,就自顧自走了,110就是她的房號吧,那麼她就是宿管了?關筱一邊懷着這種想法,一邊踏進了142的門。

一下由亮處走進暗地顯然不太習慣,好不久關筱才得以審視宿舍,放着床板的窄窄的高低床左右各一架,中間隔着約莫一米寬的距離。最深處便是洗漱台,有兩件隔門,可能是澡堂和廁所。洗漱台邊開着一面大大的窗,向外開的窗戶上用的是簡單雕花的玻璃,如果關上,窗內的情況就無法外泄,外面的風景也無法進入視線。牆上掛着沾滿塵灰的空調和暖氣片,似乎該是0幾年的配置,總而言之,整件宿舍顯得又狹小又灰暗,牆上的塗鴉也絲毫不留情的嘲笑新來的小鬼們。聽說整棟宿舍自從00年左右就開始使用了,直到如今也算是經歷過了漫長的歲月。

‘喂’這時頭上傳來了清脆的聲音,關筱抬起頭,看見4號鋪上坐着一個女生,她的雙足從護欄中穿出來,在空中蕩來蕩去。而她本人正用手擺弄胸前栗色的小辮。

‘你看上去愣愣的,我喊你也不回答,沒禮貌哦’這時那女生嘴角咧起‘你是小呆瓜嘛,哈哈哈。’關筱也只好勉強尷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剛剛有點晃神,說起來我是關筱,你叫什麼?’

她眼珠轉了一下,咳了一聲說‘叫我江檸就好了,不過晃神什麼的不過是借口吧,你還真是傻裡傻氣啊’她居高臨下的望着關筱,手上卻還是沒有停下,“喂,江檸,到底是誰比較沒禮貌啊?”關筱隨口回答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江檸還真是奇怪的名字啊。關筱選了與其相對的上鋪,又把被褥勉強鋪好,爬上樓梯,坐在床上。這樣一來宿舍中“上層人”就已經決定了。關筱打算繼續和江檸聊天,因為聽說如果身處只有兩人的逼仄廳室而又不肯作為侵入者主動交流的話,恐怕這個人不僅要被安上內向的帽子,如果對方是弄潮兒的話,搞不好還會被孤立,所以為了自己的人生,還是乖乖開口比較好。

那麼該說什麼呢,或者說怎樣的話可以使對方興緻盎然呢?聊天當然要從天開始了......這樣的話絕對是鬼扯吧!要找一個共同點才行,說起這種境遇下相遇的人的共同點覺得就是都讀過小學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所以,呃,江檸,你是哪個小學的?”

“我是剛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所以我的小學你應該不清楚,不過說回來,你是哪來的?”江檸笑眯眯的問道。這傢伙真是麻煩死了,明明自己什麼都不肯透露,還要對別人摸根摸底。

這種時候就要搬一軍回去,所以關筱這麼說:“哎呀,我也是剛剛搬來的呢,所以我的小學你大概也不太清楚。”

“哦?”江檸一副就等你這麼問的樣子,用手拍了拍額頭,擋住笑意的眼角“都人生地不熟的,那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問啊。”

看來這場小型戰鬥的勝利者已經明了,關筱這下顯然也無法再反駁回去了。

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剛剛搬來”要怎麼理解呢?江檸顯然是說剛搬來這個城鎮,而關筱言下之意則是剛搬來這個宿舍。也就是說,她為了不輸這一頭,用了“偷換概念”的方法。但是,對於兩個遷居之人而言,恐怕問及故鄉是禁忌的話語吧,所以說,關筱還是輸給了那傢伙。

當然是不甘了,少女的春爭之心落敗的滋味恐怕也只有青春期少女才懂得的。如今還處在夏日搖曳的影子腳邊,天邊仍然碧空如洗,雲波也總是遠在天邊,空氣里微微顫抖的浮塵還在揚撒。此時此刻,宿舍也沒有電和其他新來的面孔。

望望牆上的鐘,下午兩點左右。

“誒,什麼時候報道啊……”

“下午……四點左右?”

“所以究竟為什麼要提前兩小時來啊?”

“學校是這麼要求的吧,但是剛剛校門口明明白白說到四點公布分配的教室。”

好吧,宿舍樓在陽光烘烤下似乎格外悶熱,“涼爽的宿舍”這種情況似乎並沒有出現。一時雙方都陷入了沉默。

“喂,說點什麼唄。”江檸望着窗外烈日烘烤的大地,邀請關筱。

“喂,我不叫喂。嗯...你不熱?”

“你覺得呢,不然我為什麼要坐着甩腿?”

“呃,為了鍛煉你的美好的腿部肌?”

“咱還用練嗎?”江檸伸直一條腿,在斜射的光下勾勒出曼妙的弧線。

“唔……就這樣坐着?不找點樂子?”

“樂子是一個人找的,咱兩個人叫約會,如果是三個人以上就叫瞎混了唄。”

關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行吧,約會嘛?”

“約會。”江檸認真的點着頭。

“約個大頭鬼啊,才十四歲耶?”

“是啊,才十四歲,太嫩了,咱不喜歡。”

“去死!”

“嘿嘿,吾乃是血族後裔尼古拉斯·江檸·凱奇,你干不掉我的。”她抬着頭,咧着嘴微微笑着,裝模做樣的抬起兩隻小手。

“賣西瓜嘍,賣西瓜嘍,冰鎮西瓜啊……賣西瓜嘍”校園圍牆外小販的擴音喇叭反覆播放着叫賣聲。

這聲音逐漸走近,江檸突然把原本抬起的頭放下,重新正視着關筱,“你想吃西瓜嘛,冰鎮的欸,我們可以來一個吧。”

“好啊,你出錢唄?”

“我只有十來塊嘛,你得合資吧?”

“嗯…好吧…我看看,我還有二十,夠了吧?”

“絕對夠了,大金主,你去嘛!”

“都知道我是大金主,還要我跑腿?”關筱白了她一眼

“快點哦,不然人就走了。”

“說的好像是我想吃一樣。”

關筱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窗檯邊。窗檯外是栽着灌木的綠化帶,再過去一道圍欄就是校園以外的世界。

“愣什麼,跨過去唄。”江檸看着猶豫的關筱,如此說到,“你沒翻過窗子嗎,就一抬腿蹬過去就好啊,呆瓜。”話雖說的輕巧,但是想來也並非真是如此,畢竟言語總是輕鬆過行動,因此關筱還在猶豫。

“誒,還是我來吧。”江檸一邊嘆氣,一邊從床邊欄杆把腳伸出來,清越地跳下床,慢慢的走到窗檯邊,經過站在那兒的關筱。這時關筱才注意到她原來一直穿着帆布鞋。

“看好啦。”江檸說著,頭也不回,腳尖彈兩下,雙腿發力,再用手掌撐着窗檯越了過去。一瞬間,兩人便分割兩界了。

“喂,老闆,咱想看看冰鎮的西瓜。”她的聲音夾着黯淡的風聲,從似乎遙遠的地方傳來。這時關筱仍站在寢室的暗影里,她透過正奪目而來的午後兩點日光,若隱若現地看見江檸那點背影和微紅的手肘,視線似乎散開了。

這傢伙啊...似乎有些不一般呢,說不定,她也是那種人呢?如果是那種人的話,是不是應該離遠的比較好。

所謂的那種人,也就是天才。關筱不想呆在天才身邊,其實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對於普通的人來說,天才的光芒太過閃耀了,相比之下,普通人那一點點螢火簡直就是笑話。所以為了不要顯出自己多弱小,還是遠離天才才好。

螢火蟲就該和螢火蟲一起,而不是追逐星星。

“好的,謝謝老闆,麻煩您了。下次遇見您再照顧生意哈。”江檸用那種女初中生特有的愉悅的聲音應酬着。

關筱正悵惘着,這時江檸朝她喊話了。

“喂,小呆瓜,來幫你江檸姐姐吧。”她一邊抱着結着霜霧的冰西瓜,一邊‘撲哧撲哧’的跑過來。

但是顯然眼前這傢伙不是天才吧,既不沉穩,也並非睿智,只是個無厘頭的傻姑娘吧。關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暫時拋開了那份突如其來的煩惱,又投入到和江檸的鬥嘴中去了。“哎,您比我大?”

“我1月的”

“行吧,老大姐。”關筱笑眯眯地從窗檯接過西瓜,並讓了一步,方便她再進來。

“嘿,咱進來了!”江檸輕佻地翻了進來,隨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吃西瓜吧?吃西瓜吧!”

“問題是這麼一個西瓜你想怎麼吃?”那西瓜渾圓的有些不可思議,流着水滴,好不誘人。

“嘿嘿,看好啦,”江檸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帶里掏出了一把美工刀,“我要上啦!

“喂喂,你要拿美工刀切西瓜?”

“不行嘛……”

“你開心就好。”

……

不多時,兩個少女就相對的坐在上層的床鋪上各自捧着一瓣粉嫩的西瓜,而地上則一副“戰場的模樣”,掛在床頭的美工刀口上正流着鮮紅的西瓜汁,好不一副殘忍的模樣.

“你還真是……”關筱吃畢西瓜,一邊拿面巾擦嘴,一面說“反正我這輩子也就見得到你一人坐在地上屠宰一隻無辜的西瓜。還把西瓜汁濺射了的滿牆都是。”

“嘿嘿……”江檸燦爛的笑着,又抬頭看看鐘。“啊啊,已經……三點啦,咱不過……吃個西瓜嘛……嘛,Time……Time…flies嘛。”

“是啊,昨天就是昨天,上一小時就是上一個小時,都是不會回來的東西。還有,您可以不要一邊吃西瓜一邊講話嗎,水都流出來了”

“所以就好好把這片西瓜吃完,然後拿紙把地擦乾淨吧。”江檸抿着嘴笑,雙頰把澄澈的眼睛堆成縫,又遞過一瓣西瓜。

“啊啊,為什麼咱也要擦地啊!!!”江檸‘噗’的一聲倒在下鋪的床板上,她只覺得腰酸背痛。這小小的女孩身體才剛剛從塵世蘇醒,並不懂得勞作的訣竅與忍耐的本分,無端地武斷地徒勞無益地喧嚷痛苦。

“誒,大小姐,不是你一個人吃瓜吃的最香的嘛?”關筱把原本摟着的褲腳放下,的的確確,是江檸首先濺射的西瓜汁,首先吃的西瓜,也是首先放棄勞動,選擇“吃瓜”的。

“呃,這個,嘿嘿,”江檸盯着她翻過的窗檯,哼哼幾聲后說“現在幾點了?”

“嗯,還有半個小時。”

“所以究竟為什麼要求我們提前兩個小時來啊?”

“呃……”

“不妨思考一下吧,嘿嘿,看誰先想出來‘correctanswer’,誰就贏,嗯?”

“你是得有多無聊啊?”

“我先開始啦,誰輸誰就是小狗!”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使喚人做事,莫名其妙叫叫嚷嚷,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拉人玩智力遊戲,這傢伙還真是莫名其妙的傢伙啊……

“如果跟莫名其妙的人一起的話,就會被莫名其妙的拉着跑。”誰說過這樣的話,果然是未卜先知啊,如果當初不先開口說不定又是另一幅局面了,哎。

但是春爭之心總歸沒那麼容易消退,加之關筱先前就已經輸過一次,自然想要贏回來,所以她決定姑且動動腦筋吧。

首先把狀況弄清楚,通知書上要求2點到,實際到了學校卻說要到4點才公布班級分配。那麼除非是學校搞錯了,不然肯定有其原因如此安排。

那麼,這樣長的時間究竟是為了什麼?按理說整理床鋪這種事就算麻煩點也只要十五分鐘吧?所以頂多只要半個小時就好了,想來還有其他原因。比如說……我們現在的情景?也就是說這樣的時間其實就是用來給我們相互熟悉的?可是這樣的事不是也可以放到正式報名之後嗎?那是希望我們去熟悉校園嗎?那總歸會在校門口的告示牌上說明吧?

或者是說……

“哈,咱明白啦!”江檸突然舉起一隻手,激動地喊道,“之所以如此,其實說白了就只是碰巧吧。”

“呃,這算什麼解釋?”

“你有沒有參與過決策?

“幹嘛問這個?”

“在基層能夠決策的人都是傻瓜,真正的決策家要麼已經爬到高層要麼就是因為太聰明所以沒法上位。懂伐?”

“懂。”

“所以很多決策都像是修修補補的衣服,並非一開始就完備,所以使用中破開的洞就要打補丁,也就是所謂的應對措施,而好裁縫才不會做需要打補丁的衣服。因為補丁總會破咯,所以一個壞的決策會把整個計劃都弄得亂七八糟。”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次也是?”

“兩點到四點,這中間是什麼?”江檸重新躺倒在床板上,換了稍微慵懶一點的聲音說道。思考中的江檸似乎和那個越過窗檯,用美術刀切西瓜的女孩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這樣說的話,這兩個小時以來,自己浪費最多的是什麼?是時間吧。

“時間。”

“沒錯,時間。”江檸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聲音中多了點愉悅的氣息,“換而言之,他們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一方面,可能是用在他們自己的準備什麼的,就是召集老師,安排教室啊什麼的,另一方面,在別的學校,往往是先報道再讓學生做準備吧?所以如此安排,就說明在報名後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吧。所以…咱贏啦?”

這傢伙是天才……

關筱垂下眼瞼,咋了咋嘴巴,說“嗯…先不置可否,你還真是不一般啊,個性也是,才能也是,超級特別啊…不像我,我嘛…”

“哼哼,畢竟咱江檸不是別人,江檸就是江檸。好啦,乖哦,狗狗。走吧,去看看咱是不是一個班的吧,嗯?”不等關筱說完,江檸就打斷了她的話,伸出了手。

“唔,走吧。”關筱輕輕排掉江檸伸出的手,搖了搖頭。

我嘛,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嘛。可是為什麼江檸要把我的話咽回去呢?如果是她的話不應該好好嘲笑我一番嗎?說到底不過認識了兩個小時不到,就可以說的出“如果是她的話”這樣的嗎?唔……還真是…隨意啊。

的確,我沒有什麼才能,也不曾接觸過什麼權力呀,決策啊這些飄渺的東西,而且以後也不會的吧,但是她不同,她和我這種普通人絕對不是一路的。說白了,我跟不上她的步伐呢……那與其跟不上步伐掉隊,是不是乾脆就不要跟着好呢。

走出宿舍樓,暉色拉長的校園並不寧靜,空中盤旋的鳥兒,映紅霞採的徐徐落日,校園坂道上三五成群的老生,和眉目稍顯緊張的新生們,似乎大多都以寢室為單位走着。

說來也是奇怪,為什麼我們的寢室只有兩個人呢,還有兩個下鋪去哪了呢?

雖說意識到了這點,此時的關筱既不打算說出來也不打算思考。不說出來是因為她實在不想依靠江檸的智慧,雖說人家或許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能得到答案,也一定願意去想的,但是一旦問出,等於說關筱承認了自己是需要幫助的弱者。就算報以討論的態度,雙方的思維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想來最後也一定會變成先前那樣,被可憐的牽着走。

為什麼不肯自己想想呢,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既沒多餘的聰明才智來解決這種和自己不相干的問題,只要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就好了。

說白了,此刻的關筱正處於一種矛盾的心理。一方面自己只希望普通的想法已經讓她明白自己沒有這種天賦;可另一方面,少女的春爭之心又讓她放不下身段來向別人俯首。

“不知不覺就到了校門口了啊。”關筱抬起頭看着校門口牌匾的背面。

“是啊,走唄,去看看咱是哪個班的。”江檸回過身子看着關筱,伸出手指,點了點坂道對面的告示欄,又一次發出了邀請。

關筱搖了搖頭,把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裡,說:“啊,你去幫我看看吧,我就懶得過去了。”

“行吧,等下哈。”江檸這次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答應后就朝着告示欄走去。

可不要和這傢伙一個班啊?關筱默默的祈禱着,畢竟對於她來說,還是希望度過一個普通的初中生活就好。

關筱生來就很好強,也就是說,她有着非同尋常的春爭之心。可惜她並沒有與其相對的那份天賦,所以總是一次次的與強者爭鬥,一次次的輸掉。

她曾經相信天才什麼的,不過是一座座山峰,只要一步一步的翻過去就好了。但是,不是的,所謂天才,本來就是步履不停而且步履還要快於一般人的傢伙。果然,還是放棄這種事情,做個普通人就好。

天才的世界是彩虹的世界,每種顏色都耀眼奪目,沒有超凡的眼睛,就不可能看清。與其不同,普通的世界,每種顏色總歸點染的深沉一點,雖然不如彩虹閃耀,但也有着自己的美麗和溫柔。因此,既然不是天才,那就只需要活在普通人的世界就好了。

如果說現在的關筱還有什麼執念的話,絕對就是這個了。

“喂,我看到了哦!”已經走到對岸的江檸拿雙手做出喇叭的模樣,對着關筱隔空喊話,“咱倆不是一個班的。你是323班的。”

關筱輕了輕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那片晴空,對着江檸喊道:“那晚上再見吧?”

“再見。”

那麼,就請回到原本的普通的生活去吧,關筱?

……

走進教室,裡面鬧鬧嚷嚷的,好不熱鬧。關筱挑了靠牆的位置,放下帆布包,撐着頭望着三三兩兩對話的將來的同學們。她進來的有些晚,此時既沒看到認識的人,也沒有可以對話的地方。此時此刻的她,還不屬於這裡。

不多時,一名帶着紅框眼鏡,穿着職業裝的女老師進來了。很快,教室里就安靜下來。

現在,關筱的初中生活真正的開始了。

老師說話簡潔明了,一點也不兜圈子。只說自己姓徐,叫徐老師就好。她處理完那些開學必然的事情后,懷揣着一種習以為常的語調,冷淡地對大家說:“歡迎來到323班,在初中三年,不出意外的話,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了,請多指教。”沒有莫名其妙的俏皮話,沒有兜圈子的腦筋急轉彎,這就是成熟穩重的普通世界嗎?

“值得一提的是,報名活動結束后,各位就請去食堂就餐,然後立刻返回教室,我們需要進行開學考試。之前也為各位預留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去做該做的事,沒有問題?”

雖說議論聲不斷,但是終歸沒有誰敢當面提出來。看來這個班沒有刺頭什麼的呢。不過,那傢伙果然說對了嗎?嘛,人家是‘天才’嘛。

食堂裡面大功率風扇呼呼的聲音和喧雜的人聲混合在一次,舊式瓷磚上洗滌液的味道若隱若現。整個食堂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食堂的模樣。飯菜稱不上好吃,但對於像關筱這樣對食物沒有過多要求的人來說,也並沒有難以下咽。關筱一個人坐在食堂邊角的位置,在稍顯陰暗的燈光下,並不顯得扎眼。

用完餐,走出食堂。校園閉路廣播里播放着Amy的《BuckskinStallionBlues》對於關筱來說,她姑且會說自己喜歡看電影,尤其是好電影。因此,對於校園廣播的聲音,她又升起一股懷戀。

關筱雙手插進口袋,在校園的坂道上走着,經過了宿舍樓,朝着教室走去。只是與先前不同,如今她覺得自己更加輕鬆自由了。因此,臉上也足以掛着溫柔的笑意。她所追求的普通絕不是清高的孤獨,她可以一個人看電影,但是絕不會一個人去壽司店和夜市。因此對於她來說,現在當務之急是融入集體,她打算進入教室后就試着和前後桌搭上話。

上樓梯的過程中,大概是還早,也或者她走的路比較偏,總而言之沒有什麼人。她一步一步拾階而上,聽着自己腳步的聲音和Amy婉轉的音調。目光搖搖晃晃的好似徐風乍起時湖心上的小舟,起起伏伏。

這時樓上傳來了吵鬧的聲音,有人下樓了。聲音愈來愈大,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人說話的聲音了。

“嘛,你們要去壓馬路呀?,咱還要吃飯呢,你們去吧,等下教室見吧。”

那聲音很快安靜下來,轉變為一個人輕快的腳步聲。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和語氣詞,啊,是那傢伙吧?

關筱深深吸入一口氣,又吐出來,稍微忍耐下心悸的感覺,抿着嘴笑了笑。這是因為,她害怕江檸,準確說,現在的她既不敢也不願意與天才們接觸,她不想被踩在腳底,又無法反抗,因此只想要逃離。

“誒,又見面啦,關筱!”江檸果然還是看見了她。

“是啊,又見面了。”關筱應和着這話,垂下眼瞼。

“嘿嘿,同學怎麼樣?”

“都沒你好啦,行唄。”這既是她的真心話,同樣也是虛假的客套話。

“哼,那當然咯。”

“那個,你贏了了呢。”關筱低着頭,皺着眉頭。

江檸可能會以為只是輸了不好意思吧,但是關筱此時只想着快點離開,即使很快也會再見面,但是她此時不想再和江檸多接觸了。

“是唄。小狗狗?”

“那……晚上見咯?”關筱抿着嘴笑了笑,說。一邊繞開江檸向上走。

“晚上見。”話音剛落,兩人便又各自啪嗒啪嗒的上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