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她的血常规有异常现象......初步判定......是白血病......不过不用担心,现代医学发展了这么久,白血病早就不少什么不治之症了,太空军医院里有各方面的专家,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一定能把孩子治好......现在孩子在无菌病房隔离,请放心......”

医生的宽慰并没有什么底气,就连他自己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从“白血病”三个字说出口以后谭文梁便一动不动,也不知剩下的话他听没听见。

“谭君!”藤原万树突然一声惊叫,唤醒了失魂落魄的谭文梁,短短几十秒天知道谭文梁经历了怎样惊悚的落差。

“王夫人还在昏迷当中,得有人照顾她,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把她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带来。孩子这么请交给我和大夫们,你,跟着他去。”藤原万树拍了拍我,我立刻从他手里接过了谭文梁,但是谭文梁却轻轻推开我的手臂,独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我看着他残破吃力的背影,慢慢地跟了上去。

我悄悄地跟在谭文梁身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哪个举动再刺激到谭文梁已经衰落无比的神经。一路上也遇见了不少人,有很多见到谭文梁身上的伤都像前来问候,但大多都被谭文梁行尸走肉般的萎靡气场吓住了,偶尔有几个想要过来搀扶谭文梁的都被他用摇头拒绝,这一路上无论是谁谭文梁都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屋子,以前打开这道门总有个温柔的声音来迎接我们,屋内的环境总是干净明亮,摆设也是井井有条,但现在......因为之前那可怕的震动,屋内的陈设倒的倒塌的塌,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杂烩到了地板上,一直常亮的灯也熄灭了,屋内的环境昏暗压抑。

谭文梁目睹着这不堪入目的乱像,沉默不过是爆发前的平静,突然,谭文梁挥起仅剩的手臂重重砸在墙上!

“啊!”我被他这一突然举动吓得不禁轻喊起来,之前如履薄冰的感受已经让我草木皆兵,谭文梁突然这么做好像这一拳是砸在我心脏上一样令我惊慌。

“......”谭文梁的拳头在墙上攥了几圈,最后默默地放下了:“老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这么对待我......如果真的是我的报应,求你了,只冲着我来吧,放过孩子。”他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弯折的腰身上像负有千斤沉重的枷锁,全然不见之前挺拔的神气。

等了好些时候,谭文梁终于又站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振奋了精神,但我感觉他这一坐一起之间不知比原先少了多少的精气。谭文梁开始在倒在一起的物品堆里寻找王艺萱的衣服,但他一只手实在费力,我也上去帮忙,两个人很快就把王艺萱长穿的几件收拾到了一起。这时,谭文梁拨开一个倒扣的抽屉,底下压着不少的瓶瓶罐罐,都是王艺萱的宝贝,但是谭文梁却被一个纸本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萱儿的东西......”谭文梁轻轻抚摸着本子光滑的表皮:“带上吧......”他抓住封面,将这本子拉起来与已经整理好的衣服放在一起。

“小天......”谭文梁突然叫我的名字,这是谭文梁从医务室里出来后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嗯......”我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谭文梁接下来要说的话,紧张的甚至连呼吸都不自然地屏住了。

“萱儿的事情......我不怪你,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有谁能想的到,硬要说怪谁只能怪我,是我连累了她......你是个好孩子,不用太自责了。来,扶我到萱儿的病房去,好吗?”谭文梁主动向我伸出来手臂。

“嗯!”这是我这一生用力最大的一次点头,我接过了谭文梁的手臂,搀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等到了王艺萱的病房,发现已经有人提前待在这儿了,是王艺萱的师父:老刘。他坐在王艺萱的病床旁边,沉着脑袋一言不发。

“老刘......”谭文梁的声音里有些躲避的含义,我比谁都明白谭文梁此时开口需要多大的勇气。

老刘听见谭文梁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谭文梁,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只剩下一声叹息:“唉。”

“抱歉......”谭文梁“扑通”一下跪在地板上,也不顾腿上的伤口:“我没保护好萱儿。”

“砰!砰!砰!”谭文梁连续三下用头磕地,后来我才知道这在人类的礼仪中是最卑微、最折损威严的,但是谭文梁做的毫不犹疑。

“唉......”老刘站起来,扶住谭文梁的肩膀:“起来吧,孩子......原本还想着揍你一顿,看你这幅模样也就算了吧......你要振作起来啊!孩子还得你......唉。”

谭文梁借助着老刘的胳膊慢慢站起来,他的目光一直留在病床上的王艺萱上,此时的王艺萱带着可怕的面罩,手上、脖子上毫无血色,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旁边仪器上流动的波纹还算平稳,应该是显示王艺萱现在的状态。

“萱儿......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就应该坚持一点儿,把她送下去的,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小谭,这是萱儿自己的选择,这是她的命数,她也不会留你一个在这儿的。你身上的伤还得好好养着,去休息吧,萱儿这面我和这大小子照顾。”

“我想......再陪陪她。”

“行吧。”

谭文梁弯下腰,拉住王艺萱的手掌,将它放在自己的脸上,想让王艺萱感受他的温度:“萱儿,我在呢,别怕。”

“谭副营长!”之前见面的大夫突然闯了进来,他看起来急急忙忙的,藤原万树也跟在后面:“我们几个大夫商量了一下,也对孩子的身体做了检查,孩子很适合做骨髓移植的手术,虽然理论上应该在孩子6个月左右再考虑手术问题,但是现在的太空环境天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还是尽快,请您先跟我们去进行检查,看看是否符合配型!还有您夫人,一会儿也要接受检查。我们已经把孩子的配型与地面的骨髓库进行比对,也在太空军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我马上去!”谭文梁来了精神,立刻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去,孩子,你留在这陪小萱儿,咱们走!”老刘和谭文梁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这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是,我想起了谭文梁特意拿的那个笔记本,便拿出来想放在王艺萱身边,可是从一堆行李衣物里把这本子翻找出来时突然有几页纸掉了出来,为了还原我不得不翻阅这个本子。

我轻轻地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记我与你的时光》。”在这页的右下角,“王艺萱”三个淡淡的字迹轻的仿佛不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