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留下过规矩,唱戏的一旦开了嗓,就必须要唱完,不管有没人听。

因为哪怕人不听,不代表没有鬼神听。

戏唱给八方,人只是其中一方而已。

当然,这种说法夹带着迷信,可核心内容是在于职业操守与职业素养。

至少当时的童清林对于尹英影的回答很满意,并且通过一番运作,把他带离了那个草台班子,收他为关门弟子,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这一练,就是好多年了啊。

他从没上过大舞台,童清林觉得他至少需要上一次,至少要当一次角儿。

秦闲雨在童老爷子家里坐了好一会才离开。

在他离开前,童清林表示今天有点迟了,明早就会帮忙联系一些老朋友,就是秦闲雨所说的那些中式乐器大师们,问问他们肯不肯帮忙。

这已经不仅仅是秦闲雨的请求,也是给自己的徒弟捧场,以及为宣传戏曲文化造势!

出门后,秦闲雨抬头看着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星,长舒了一口气。

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的多,因为其中有着亲情与师徒之情的加持。

秦闲雨想了想后,先给季慕姚打了个电话。

“喂。”季慕姚的声音响起:“你先别说话,我现在有点紧张,你先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秦闲雨没有正面回答,直接道:“搞定了。”

“Yes!”季慕姚兴奋道。

然后秦闲雨听到了“嘭——”的一声。

“咋了?兴奋到晕厥了?”秦闲雨问道:“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滚蛋!”季慕姚刚刚只是太高兴了,在床上蹦了一下。

现在她正趴在床上,小腿时不时的会弯起然后又放下,如此反复,敲打着床垫,传达着心中的喜悦。

秦闲雨微微一笑,在电话里道:“童爷爷说他明天去联系一些老朋友,这几天给我们答复。然后你这次的搭档是他的关门弟子,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行,那过两天约出来见一面?”季慕姚道。

“好,准备工作就绪了我就安排。”秦闲雨答复道。

至此为止,连环委托任务的前期工作便算完成了。

关于综艺节目具体要怎么搞,秦闲雨不懂,接下来就要看季慕姚的团队了。

其实对于尹英影参加节目,秦闲雨觉得挺好的。

由他去宣传戏曲文化,秦闲雨觉得特别合适。

没什么理由,就是帅!

尹英影的长相不比那些男星们差,而且由于他这么多年的戏曲功底,他的气质与娱乐圈的男明星们又有着明显的差别。

他往台上那么一站,立马就会有女观众犯花痴!

他换上戏服,男的指不定也花痴!

男女通杀!

没办法,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别的不说,就说与戏曲文化同为传统艺术的相声吧。

老郭同志虽然饱受议论,有人爱他,有人厌他,但的确是因为他,才让同样没落了许久的相声重新红火了起来。

这不,连那些说相声的都有粉丝团了。

相声能有粉丝团,戏曲也能有。

尹英影有许多自己的优势,或许他真的能闯出一条路来也说不定?

至于他的天赋问题这都好说。

在大师眼中,尹英影肯定也就那样,在外行人眼中,他已经足够专业。

而且尹英影所谓的“平平无奇”,那是与天才们比的,相较于其他人,他已经算不错了。

毕竟勤奋了这么多年,哪怕天分少一点,也是会有收获的。

而且帅就够了!

不知怎么的,秦闲雨想起了钱钟书在《围城》的第五章里写的一句话: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而对于帅的人呢?

帅的人弹弹珠都帅!捏泥巴都帅!

唱戏这种技术活儿,那不是更帅?

北风吹起了秦闲雨的刘海,露出了他稍高的发际线。

他不由感慨道:“长得帅就是好啊!”

……

……

翌日,童清林便开始联系起了诸位老朋友。

这些乐器大师在他早年间登台表演的时候都曾为他伴奏过,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他们有的已经退休了,有的还在演出。

但哪怕是那些退休的,门下也会有几名优秀弟子。

童清林倒是没想着让这些老大师们来帮忙,找一些他们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便行。

这些人正值壮年,很多也早已登堂入室,也当得起大师的称号。

童清林一个接一个的联系过去,说到后面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但老朋友们都卖他了这个人情。

尹英影默默的在边上泡茶,让师父润润喉。

他在边上听着师父在打电话,几度差点落泪。

师父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如今还要为他的未来操持,不惜消耗人情。

他打了那么多电话,笑呵呵的说了那么多话,只为了给自己做好万全准备。

毕竟他的成就与几位师兄们不能比,说的难听点,师父这些老朋友的弟子们如果是为师兄们伴奏,那没什么好说的,给自己的话……算是屈尊了。

这怎么就不是在消耗那几分面子与人情?

终于,童清林把一切都给敲定了。

他放下手机,扭头看向尹英影。

老人只见他微微低头,眼眶微湿。

二人朝夕相处,他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徒弟。

而且说真的,既然是参加了综艺节目,那么便等同于是一只脚踏入了娱乐圈了。

如今的娱乐圈纸醉金迷,他一个老一辈的又不懂这些,心中其实也是隐隐有些担心。

路已经给他铺好了,他只希望自己的小徒弟不要走歪了。

在这个大染缸里,他希望他能守住本心。

只要守住本心,那么一切便都值得。

童清林对着尹英影道:“《学艺古训》,可还记得?”

尹英影闻言,连忙起身,庄重道:“记得的,不敢忘。”

当年童清林收他为徒的时候,童清林念一句,他跟着读一句,直到烂熟于心。

“念一遍。”童清林道。

尹英影点了点头,沉声念了起来。

“【传于吾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

自古人生于世,须有一计之能。

吾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

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何况尔诸小子,都非蠢笨愚蒙;

并且所授功课,又非勉强而行?

此刻不务正业,将来老大无成,

若听外人煽惑,终久荒废一生!

尔等父母兄弟,谁不盼尔成名?

况值讲求自立,正是寰宇竞争。

至于交结朋友,亦在五伦之中,

皆因尔等年幼,哪知世路难生!

交友稍不慎重,狐群狗党相迎,

渐渐吃喝piao赌,以至无恶不生:

文的嗓音一坏,武的功夫一扔,

彼时若呼朋友,一个也不应声!

自己名誉失败,方觉惭愧难容。

若到那般时候,后悔也是不成。

并有忠言几句,门人务必遵行,

……】

他背诵至此,突然被童清林给打断。

学艺古训还有最后一句他没有背出来,因为童清林念了出来。

他是对着尹英影念的,其中饱含着师父对弟子的期望:

——“【说破其中利害,望尔日上蒸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