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天心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却异常坚定。

只见她双眸中倒映出西门千帆的身影,略微浅淡的眼仁里蕴藏着一丝愠色。一只手臂挂在竹青青的颈后,另一只手臂则慢慢握起了拳头。

“师父,之前的一切事情,我都会亲自去弄明白的。而在查清楚一切之前,惊龙殿总坛,我绝不会踏进去一步。”

“天心,你已经长大了,确实有资格知道更多的事。我们已经确定了,最终前往太虚九岛的人选,你一定是其中一个。而在出发之前,会有人告诉你所有真相。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存在对惊龙殿意味着什么,如果就这样消失,整个长老殿都会震怒。在所有长老一起出手的情况下,东殿不一定保得住你。躲在东殿,会将他们都连累的。”

“我……”

西门天心倒是不怕离家出走,但如果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连累其他人,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尤其是连累祈无寒和玲珑。

“别听他瞎说,没人抓得了你的。”竹青青似乎看出了天心的犹豫,冷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西门千帆,要是长老殿那群垃圾敢来,你就让他们赶紧来。我当年能把他们杀崩,现在也一样能做到。”

“那要是加上我呢?你这么多年以来,境界一直没有提升,想要再与我战至平手,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嘁……你以为东殿就我一个人吗?敢带人踏入我东殿的地界,第一个跳出来收拾你的,可未必是我。”

竹青青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给掌门任何一分面子,直接背上了西门天心,转头就往十方城走。

“无寒,走吧,别跟他废话。”

“是,师父。”

祈无寒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西门千帆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跟着师父一起离去。

西门千帆虽然脸色并不算很好,但却没有出手阻挠他们。祈无寒最后跟掌门对视了一眼,从掌门的眼中,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悦。

似乎……

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一秒,就已经看穿了这个结局。

“唉……这附近的巨石本身就很动荡,青青又突然冲出结界,可真令人头疼。如果祈无寒早来数年就好了,现在距离天下大比太近,放弃他也是无奈之举。”

西门千帆望着祈无寒他们三个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句,然后便转过头,看向了早已被冰封成雕像的程平。

他的视线落在程平如同怪物般扭曲的面庞上,仿佛还能感受到程平临死前的狂乱。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被“不详”侵染的程平,都没有露出一丝属于人类的表情……

“抱歉了,弟子,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归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找人问出你的名字,默默记下。每一个为惊龙殿的复兴牺牲的弟子……都该被铭记。”

西门千帆慢慢扬手来,带出了一团金色的灵力,然后眼神一凝,将灵力化作一条真龙,朝前猛推而去!

只见那真龙张开着巨口,吞噬了程平的尸体。将尸首连带周围的冰块,全部绞碎成微不可见的冰花……

一息之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到程平的痕迹了。

就如同被宝术炸成齑粉的张权道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另一边,西门竹青带着祈无寒和西门天心直奔十方城而去,似乎没有返回惊龙殿的打算。

说到造访东殿,西门天心也还是第一次。她从大师姐那里打听到东殿的消息后,也只到东殿附近观察过,并没有真正进入其中。

“祈无寒,玲珑进了你的灵脉吗?”

“嗯,她呆在里面。”

“让她滚出来。”

“草了!什么叫滚出来?老夫没脾气的吗!”

不等祈无寒回答,玲珑暴躁的声音已经凭空炸响在虚空之中。

只见一道彩色流光从祈无寒胸口钻出,很快凝成了玲珑的模样。与此同时,空间裂缝也已经出现在玲珑的身边。

她探进手去,抓出一件造型板正的大衣,把自己赤裸的身体紧紧裹上。

“小子你看啥?”

“……我都没朝你看,别无中生有了。”祈无寒低声吐槽道,“你那种小孩子的身材,也没什么看点。”

“那谁有看点?天心有看点?”

“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哦,我懂了,那就是没看点呗。天心,看来你还要加油啊……”

“玲珑!”

西门天心脸色腾地红起来,警告般地喊了一声,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祈无寒的表情。

她原以为祈无寒会有些表示,但可惜的是,事实并不如愿。

祈无寒只是静静看着前路的方向,似乎没有开口回应的打算……

而西门竹青也在此时接过话来,及时终止了他们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先打住吧。玲珑,我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调节气氛的。”

“我知道,你又想让我帮忙跑腿呗。”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待会儿我会带无寒和天心直接回东殿,你绕到惊龙殿去,把能拿出来的东西尽量都拿出来。

空手搬家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如果有机会拿出别的东西,也可以随意发挥。只要不去藏经阁或者其他长老家里拿,都无所谓。”

“哦?这可是你说的。”

玲珑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瞬间就来了干劲。

“尽管拿就是了,出了事我担着。而且真正能伤筋动骨的东西,你根本拿不到。但凡是你能碰到的,都可以搬走。”

“嘿嘿嘿……老阿姨威武啊!那我先去了,你们在东殿等我吧!”

玲珑舔了舔嘴唇,立刻御动身法,宛若疾电般朝另一个方向进发。在另外三人的视线中,她很快就缩小成一个细小的黑点……

她离开之后,赶路的三人再次恢复了沉默。

冷风打在祈无寒的脸颊上,让他疲惫的精神慢慢恢复了一些。

为了迁就他的伤势,竹青青虽然保持飞行,但速度却控制得很慢。对于玄骨境强者来说,这种行进速度,连散步都算不上了。

“师父,我其实已经恢复过来了,可以加快赶路的速度。”

“不着急,就这么慢慢走吧。”

竹青青的声音依旧有些冷淡,但相比于记忆之中,现在的竹青青似乎已经柔和很多了。

祈无寒看向师父背负着天心的身影,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竹青青给他的感觉,还是一个神秘的强者。那现在,这种情感则向着一种类似家人的方向发展了。

祈无寒很早就知道,师父和自己是一种利用的关系。他依靠师父变得更强,而师父依靠他去夺回某些东西。

这本是很纯粹的一场交易,公平得不包含任何一点感情。

但当交易真正开始,一切都不按照计划进行了。

人往往只能决定故事的开始,却无法要求故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结局。

至少祈无寒和竹青青,就是如此……

“无寒,你累了吗?一年多的时间,能够进步到这个程度,已经很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休息一下,稳固好境界吧。你筑台境突破得太着急,如果不及时补救,灵脉会留下不可修复的创伤。”

“可……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是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多着呢。”西门竹青稍稍侧头,瞥了祈无寒一眼,“我跟你可没有什么生死契约,一年半之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不,师父,我会救你的。”

“救我?你怎么救啊?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去那个遗迹的。”

“我……”

“呵呵,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你当时是骗我的。反正我被困在那个结界里面,又不知道你去干什么。就算知道了你去干什么,也没办法出来阻止你,是吧?”

西门竹青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平静地拆穿着祈无寒的谎话,让祈无寒有些哑口无言。

他从师父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愤怒和责备,根本不知道她在考虑着什么。

而跟祈无寒有同样迷惑的,还有另一个人。

“长老,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我怎么听不懂。”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想知道的话,就去问无寒吧。至于他告不告诉你,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唔……怎么这么神秘啊?”

趴在竹青青背上的西门天心也转过头,向祈无寒递来询问的眼光。但祈无寒只是苦笑一下,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惑。

“师父,一年之后我能去那个遗迹吗?我想……至少要去试试。”

“不怕死?”

“不怕。”

“那为师便陪你走一趟。”

“师父也要跟一起去?”

“当然。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个遗迹的存在,我也没必要从那个结界里冲出来,只要慢慢等死就行了。

可问题就出在,竟然真的有能修复元神的至宝,而且……还被筱筱给知道了。

如果我们不先一步夺走宝物,筱筱肯定会去那个遗迹送死。所以,我们必须先行一步……”

竹青青说着,渐渐放缓了脚步,跟祈无寒保持在了同一条平行线上。

而也就在此时,十方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眼中。

熟悉的城墙倒映在天心明亮的双眸中,祈无寒察觉到,一线透明色的泪水,已经从她脸颊悄悄滑落而下。

“天心,无寒……我们到家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