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物品失踪事件持续了三天。截止到6月8号这天下午,已经有大约四件物品失窃了。从最开始的衣物到银行卡,牵涉数额越变得来越大。凶手似乎有着很高明的技巧,走廊内的几台摄像头似乎并未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身影,连先前发现的针孔摄像头都没有留下指纹。

我和藤岛属于比较幸运的那一方,这几天都没有物品丢失。但这些天总出这么个事儿,女孩子这边也多少有些明显的不安。每当测试结束,大家总是会先第一时间回到更衣室检查自己的东西,可惜总是赶不上犯人的速度。刚开始没几天的集训就因为这件事盖上了一层阴霾。

“今天也有失窃。大家都因为这件事变得很不安啊。”

“嗯……这几天总是有这些事情出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下午的测试结束后我和藤岛在更衣室的走廊上谈起了这件事。今天依旧得到的「失窃」消息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内,所以听到这事儿也算不上感到吃惊。反倒是藤岛,今天她旁边的女孩子的物品被偷走了,现在还有些后怕。这么说起来,我这种看上去很平淡的态度似乎才更奇怪吧——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拳头没打在自己身上不疼」?不过要是我的东西被偷走了的话,那家伙也别想再多快活几天就是了。

很遗憾的是我不怎么会安慰人,这种事情还是像瞬和守那类的比较擅长。于是我们两人头一次沉默着走向出口。但事情毕竟已经发生,就这么坐以待毙的话恐怕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头上,或许就趁着现在多想想办法会更好些。

“我说……”

刚开口将两个音节抛出,就有一滴不知从哪里来的水珠落上我的鼻尖,打断了我本想说的话。这突然来临的意外让我不由停下脚步抬头去寻找「祸源」,而与我拉开了约摸三步远的藤岛似乎因为没有听到下文,便转过头来看我:“千叶同学,怎么了吗?”

“嗯……这地方好像有点漏水?”我摸了摸鼻尖的水珠,似乎还残存着些许的微凉,可再抬头去看天花板的时候却并未见到丝毫可以称得上是「渗水」的痕迹。奇怪,那这水滴是从哪里来的?今天的训练可不会出汗啊。

“这天花板不像是会漏水的样子啊?”

“也是。有可能是错……”话正欲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枪机摄像头镜头下的怪异反光让我立刻停止了这番定论,“不。恐怕是有谁来过这里。”

“欸!?”

“声音太大了,藤岛同学。”

“抱歉……”

虽然她这反应也多少在我的预测范围内,不过真要体验下来我还是希望她能再控制下情绪的。回头再确认了一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我拉上藤岛径直往宿舍走去:“走吧,这件事就回头再说了。”

藤岛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欸——”

“原来这些天都出过这种事情吗?”

做晚饭时候我才将这两天的事情告诉同个屋檐下的男性们,当然藤岛那边我有拜托她不要提前透露,所以听到这件事的男生们都显得多少有些慌张,可能看上去最为冷静的只有瞬了:“原来如此,难怪你前些天回来的时候问松田有没有出门。”

“是这样没错。”我将切好的胡萝卜丁、土豆丁和鸡肉丁一同倒进油锅里,听到熟悉的滋滋声心情放松了许多,“我跟藤岛同学都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不过这两天老是丢东西,摄像头也没拍到清晰的人影,女生那边的气氛挺紧张的。”

“这样的话,这几天都窝在宿舍没有出面的上条君可疑度会变得非常高吧。”瞬看了眼抱着抱枕还蜷在沙发里的上条,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有解决对策吗?”

“如果我说没有的话你会相信吗?”

“我可不信。”

“你这不清楚得很吗。”我将准备好的水倒入锅中,看水位差不多后盖上锅盖转中火等它沸腾,“对策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的。最糟糕的情况嘛……”虽然话说得很爽快,可惜我现在还是有些不太想直面这个糟糕的想法:“至多就是要把梓家的名号搬上去吧。”

瞬也明白这个想法有多糟糕:“那可还真是够糟糕的。中野家的名号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工具吗。”

我用一只手掌捂住双眼,很直接地用行动告诉他我并不想实行这种计划:“虽然梓确实说过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她,但……前些天那次就算了,这回我觉得要是让她插手恐怕那位也是多灾多难了。”

“确实……和她家扯上负面利益的话多半是直接社会性死亡吧。”谈起后果,哪怕是平日里再怎么满肚子坏水的瞬都要低头三分,“会做得比我还过分的。”

“别在这种地方承认自己的过分啊你。”

“那个……”在我们拌嘴之余,上条从沙发中撑了起来,“我明天会出席的……”

我扫了眼他因为疼还在抖个不停的尾巴,没忍住直接质问:“你哪来的精力出席?”

“我会吃止痛药的……抑制药也带着……”

“别把止痛药当万能啊。”话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在这点上我貌似并没有资格说人家。

这时候本在帮忙打下手的松田又突然出声:“千叶小姐,我可以说句题外话吗?”这突然的插话让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到了他身上。这位矮个子的跳级生少许地惊慌了一下,意识到我们在等他回答后,说出了截止至今最令人头疼的话:“冰箱里的储备食材不够了,我想超市现在应该也没有多少供应货……我们明天的早餐……”

啊,这样啊。

我和瞬异口同声地咂嘴:“啧。”

再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不吃早饭或者随便吃点应付过去。那位成濑老师的训练策划在体能消耗方面几乎是个极端,我见过有个身体不太行的家伙因为早上能量没有补充足够导致低血糖当众被人抬进医务室去的。

哪怕再怎么不想直面人群,在大量视线中吃个早饭总要比被当众送进医务室去强。在注意到没有食材的当天晚上,我们五人在沉默中一致同意明天早晨去餐厅吃饭。

隔天早晨我醒得比平常相对早了十来分钟,洗漱换衣完毕后发现松田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今天没有佩戴平常的那副黑框眼镜,多半是换成了隐形眼镜了。大概是考虑到了要外出,平日的休闲服也被他换成了黑色无袖马甲和白衬衫,标配的白手套没落下,就连脖间也规整地系着很称他那双紫眸的紫色丝带——那似乎是梓先前送的东西。这身装扮使得这位执事先生终于看上去有个执事的样子了。只是这副样貌恐怕会给藤岛他们带来不小的惊吓吧。

“我们宿舍的男生全都是帅哥吗……!”

说曹操时曹操到。藤岛应该也认出了松田,并在第一时间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近乎悲鸣的感叹。

好在我这几天都跟藤岛在一起,算是猜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之前就说过了,松田本来就生得挺漂亮的。不然他为什么会随便往大街上一站就有奇怪的人来搭讪啊。”

“果然眼镜是遮挡颜值的存在吗。”藤岛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耳熟,不过还没等我仔细去思考,她就另外转了个方向,“这么说的话,难不成一之濑前辈也……”

瞬摘下眼镜,给了她一个称得上杀伤力挺强的营业式微笑:“怎样?”

嗯,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听到了藤岛的悲鸣。应该是错觉吧。

终于从打击中振作起来的藤岛给了我一个疑惑的眼神:“为什么同是女孩子的千叶同学面对这么多帅哥丝毫没反应?”

有必要做出反应吗?我返还给她一个疑惑眼神,想了想这问题好像对她来说确实挺重要的,只能如实回答:“看习惯了。”

“……我到底该说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强大?”

这话我是不知道给哪个才是正确答案,但我知道你是挺希望我给你个面子的。

今天餐厅的视线比上次还要多出几分,恐怕有一半是因为松田。「我们宿舍的男生大多都是帅哥」这一点已经在刚才由藤岛给予了指点,估计其他几位也已经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在我们进入食堂后没多久,本就嘈杂的环境就变得更吵了些,如果那件事也有传出去的话,那这之中多少也会有些话外音了吧。

选好想要的饭菜付款之后,我们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六人桌分边而坐。藤岛几乎是习惯性地坐在了上条的旁边,我和瞬还有松田随便地在他们对面坐下了——虽然我是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两个男生一定要我坐中间啦。不过实话实说,食堂的饭菜其实味道也还不错,偶尔出来外食也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是因为岛上也有旅店的关系,今早的人数似乎比上次来吃晚餐的人数要少上一些,但还是时不时能感觉到别人的视线。松田在中野家经常要陪梓出席一些大场面,所以眼下这情况对他而言已经可以算得上习惯。反观上条,尽管本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现,但他的尾巴因为不安,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轻微晃动,落座后这条尾巴的不安变得更加明显了。

果然犬科动物的尾巴和身体也是两个物种吗。我啜了口水,本想再过问下上条的身体情况,余光却瞥见他头顶的耳朵朝过道的方向抖动了一下。行吧,看来现在没这个时间给我多过问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后就有眼熟的三人来到了我们桌边。嗯……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前些天第一次被偷了东西的那几位吧。我记得……除了被盗的橘爱理以外,走在她前面的这两位好像是叫小野寺有美子和横井朝香来着,这两位来势汹汹,多半是为了验证她们的猜想来说理的吧——也有可能换成「揭发」来得更为正确。

注意到我们的视线,走在最前面的小野寺最先开口了:“这么早过来打扰诸位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找上条同学有点事情,请问能否借出点时间呢?”

看样子已经很明显是来说那件事的啊。宿舍其他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只有瞬还一脸安心地继续吃着他的早餐。我用余光看了眼紧张地躲在两人后面的橘,隐约听到她了“我们还是等老师找到犯人吧,好吗?”的劝解,看样子并不是有意而为。不过早晨的时间短暂,我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于是直截了当地替上条拒绝了单独谈话的请求:“不必了,就在这里直说了吧。这些天上条君一直和我们组的松田君在一起,出事当天我就问过了,他们连宿舍门都没有出过。”

可能是女性普遍防范性较强,作为他们同伴的我的话并不能彻底消除他们的疑虑,横井在听到后几乎立刻就反驳:“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两个也有可能是联手说谎的啊!而且爱理被偷的怎么说也算是贴身衣物,干出这种事……!”她的话在说到一半时突然顿住了,表情变得有些害怕。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松田本该处于放松的双眼中透露出了几分威胁,看样子是横井完美地踩中了他的雷区,但介于良好的教养,他并没有做出其他失格的举动。

我用眼神示意他暂且放下敌意,回头向横井露出抚慰的笑:“抱歉,我想你们之前应该也没有见过他吧。这位是松田铭见,我们的随行者。”横井的表情并没有柔和多少,不如说反而变得越发警惕了:“那、那又怎么样?”

“是希望你们能记住他喔。”瞬放下了被他喝了有大半的水杯,这会儿终于露出一个营业微笑,“又或者说,今天的这件事可以被认为是诸位小姐在质疑中野家的择人标准呢。”

“什、什么意思?”

说到「中野家」这一词的时候对面的两人都明显变了个脸色,食堂本有些嘈杂的环境不知怎地也安静了些许。看来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都有人在等着看好戏吧。松田的敌意确实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但他的眼神并没有退让半分。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给他们下个马威好了。

“松田,我记得你那件衬衫上面带着刺绣吧?”我看向松田,在少年眼里读出了一闪而过的不解,“给她们证明下如何?你应该也忍耐挺久了吧?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位少年的眼神无须多时便回到了原先那般坚韧,他先是微微轻身算作领命,而后起身去解马甲的纽扣,“失礼了。”

松田向来有既然做就做到底的习惯,所以他直接将马甲脱了下来搁在了右手臂上,这也显得他胸前那个用些许金线勾边的白牡丹、下方还用金色丝线绣着中野家罗马音的刺绣变得更加显眼了。花蕊处带着些许金色,且用金线勾边的白牡丹向来是中野家的代表,至少从我认识梓的时候她家就是以这个刺绣作为标志了。毕竟中野家的老爷子再怎么样也是在各个企业都有所插一脚的大企业家,对现在的大多数人来说认出这个标志应该并不难。

看吧。眼前那几个女孩子的脸色有多糟糕。

只一瞬间,整个食堂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刚才对各位小姐敌意相对真的非常抱歉。”松田看样子已经控制好了自己,周边的静也更称得他的声音清晰无比,“我是中野梓大小姐的贴身执事,松田铭见。近日因特殊原因奉命陪伴在千叶小姐身边。”他右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在下以命起誓,定不会做有辱家名之事。”

哦呀,脸色真是差啊。看来她们也应该明白自己踢上了块硬铁板吧。

“行了,把衣服穿好后坐下吧,食堂空调温度有些偏低,别感冒了。”把松田劝下后,我重新回头去看脸色已经变得很是糟糕的三人,“这样的回答诸位还满意吗?”

不等她们回答,我已先行一步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示意:“当然,关于这件事情你们也大可不必慌张。中野大小姐那边这些天有些事情没法接电话,我和她约好了明天下午会再打过去跟她聊一下详细情况,再怎么样我们也会在未来三天内找回失物的。所以这两天就请安心训练,好吗?”

眼前的那三人早就吓得脸色苍白,哪看上去还有空能再想别的。停顿了约摸有五六秒左右,位于最后方的橘爱理及时反应了过来,拉住两人几度弯腰道歉:“非、非常抱歉!怀疑各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而后便不等我们回应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瞬很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都有心情来调侃我了:“你不觉得你刚才很像恶党吗?”

“我还想问你怎么有心情在我和对方斗智斗勇的时候这么悠哉地吃饭呢。”我和松田一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将水杯中已经凉掉的开水一饮而尽,“我差点以为你只是想看好戏才跟过来的。”

“哎呀这怎么可能呢。”瞬又是一如既往地微笑,“我可是有好好地掐准时机的哦。”

“信你鬼话哦。”

我白了他一眼,转头看见大阪二人不安的表情,看样子是有什么事情想说。注意到我的目光,藤岛先开口了:“千叶同学,关于你说的要向中野家汇报……”

我并不打算多说,于是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