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城进来颇不太平。几个妙龄少女忽然失踪,原本什么事都要出来叽叽喳喳的媒体意外地噤了声,只有官方电视台有时简略地报道一下,内容大多是努力调查,不日就能将凶手抓捕归案云云,然而一个多星期后,竟连报道都没有了,只剩下忘性很大的市民,和潜伏在黑暗中的凶手。

城郊的一座小小洋楼里,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向地下室。

地下室里堆满杂物,看似平平无奇,男人移开两个箱子,露出地上两个铁环来。

男人握住铁环,使劲一提,将一块厚重石板移开,森森寒气自石板下漏出,一道台阶从洞口一直延伸,不知有多深多远。

男人拾级而下,走了数十级楼梯后,毫无征兆地停下,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一会,墙壁上竟然打开一道暗门,男人走进门内,一道老式电梯已经等候多时,载着男人“轧轧”地降下。

电梯约莫五分钟才到底。电梯门就在一座巨大的祭坛背后,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祭坛正面,在红毯上跪下。

祭坛上方的老人睁开眼睛,俯视下来。

老人穿着鲜红的法衣,鲜艳纯正得刺人眼目,雪白的胡子长在一张苍白的长脸上,两只眼睛虽然尽力睁开,但从祭坛下看去还是一条缝——不过也没人敢于仰视他。

“起来吧。”老人的声音沙哑。

“是。”男人站起,低着头退到一旁。

“我感觉到圣女的存在...”老人闭上眼睛,“她就在...就在西南方向。”

“在老九区?”

“不是我们这里的西南...也不是我们国家的西南...”

男人心中一惊:“您说的是...”

“不错。”

“教主,您可要三思哪,”男人明显不想趟这个浑水,“先别提其他东西,就是那个什么‘清门’手底下的一个镇官,我们都未必干的过...”

“那是以前。”苍老的声音漠然道,“现在可不是这样了...”

“难道您...”

“不错,我现在就在所有人类的巅峰,”教主从袖中抽出枯瘦的手,伸向天空——当然地底下是不可能有天空的,更准确的应该是伸向地宫的天花板,“只要再进一步,就是超脱生死的境界——”他看了眼深深低头的男人,“到时候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

男人五体投地:“多谢教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一定带回圣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清门势力颇大,我一个人斗他不过...”

“哪个要你和他硬碰硬!”教主叹口气,“要你去把圣女带回,又不是要叫你和清门打擂台——况且就算和清门斗起来,我也有其他势力可用。你去吧,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什么事的。”

“是。谨遵教主钧命。”男人弓腰低头,快步退下。随着男人的离去,地宫再一次陷入沉寂之中。唯一的声音只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滴水声,缓慢而坚定,就像不断流逝的时间。

“阿嚏!”老板打了个喷嚏,“你这碗米线可真够辣的——我光闻着就受不了。”

陈聿嘿嘿一笑,筷子挑起一撮米线,吸溜一响,便斯哈斯哈地去拿那瓶冰可乐。

“你也不怕明天长痘。”老板往椅子上一靠,等着她的那份炒饭。

“从小我就不怕吃辣,现在更加是不会长痘啦,”陈聿故作神秘,“老板你说是不是啊?”

老板压低了声音:“外面就不要谈这些了。”

“晓得。”

她们此时正在一家小吃店里解决午饭。自从卡洛琳和张昕离开了X市之后,二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除了突然冒出的奇怪力量。

不过这倒没让两人之间出现什么隔阂,不如说是让双方都更加放开了些。但是一种感觉仍在陈聿心头荡漾——老板的神秘面纱只向她打开了一部分,而这微微揭起的一角后,似乎是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不由得让陈聿深陷其中——不过目前两人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吃完午饭,二人回到店里。此时客人完全没有——原本还有坐在窗边的张昕,老板乐得清闲,陈聿也把这空闲时间利用起来,掏出数位板开始画画。

门上风铃一响,罗伯特炮弹一样冲进来,老板在吧台前硬生生把她扯住:“干嘛?”

“卡洛琳呢?”罗伯特喘息着,陈聿见她这个样子,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老板故作惊讶:“卡洛琳不是回去了吗?”

罗伯特接过玻璃杯,一饮而尽:“天知道她去哪了...这孩子连消息都没一个...”

“啊呀!那可不得了。”老板道:“她也没和家里说一声?”

“得了吧,你少来蒙我。”罗伯特把水杯朝吧台上一墩,“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你说得对。”老板微微一笑。

罗伯特见老板一副滚刀肉的样子,不禁气结。陈聿更为干脆,直接抬着画板上了二楼,罗伯特知道如果再像往常那样,八成是不可能从这两人嘴里得到什么了,咬咬牙下了决心,一撩衣服,单膝跪下。

老板面色一变:“陈聿,把卷帘门放下来,窗帘也拉起来。”

电机嗡嗡作响,将卷帘门放下,随着窗帘合起,店内的光线一下变暗,模糊的光线里,看不清罗伯特的面容,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无言地请求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板往椅背上一靠:“好了,你起来吧,下午还要开店呢。”

罗伯特心知有戏,但还是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你得保证,不会把卡洛琳的消息告诉教会,不然我不能告诉你。”

“我发誓不会。”

“我要怎么相信你这个起了个男人名字、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大打出手的女人?”

“以后万事都好商量。”

“这样吧,我也不贪心,”老板从账本上撕下一张纸,“以后要是你们那边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就行。”她把纸条搁在吧台上,“这是卡洛琳的地址,不过你能不能见到她,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十分感谢!”

“不买咖啡就赶紧走吧,”老板挥挥手,明显是赶罗伯特走的意思,“路上一耽搁,我可不保证卡洛琳还在那里。”

陈聿已经打开了卷帘门,罗伯特急匆匆地走出店门,老板看着她的背影,百无聊赖地吹了声口哨。

“老板,你就这么把卡洛琳和张昕给卖了?”

“怎么能叫卖呢?这是互相利用。”老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当时张昕和我大打出手的时候,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要不是她实在太菜,我恐怕不能全身而退;还有卡洛琳,都不知道发了多少报告回去了,这次总算扯回来一点。做人不能太心机,但也不能帮人家数钱哪。”

陈聿把窗帘逐一拉开:“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我的大小姐,”老板放下杯子,无奈道,“那些人要是有你这样纯真善良,这么搞倒不是不行......但是...”

她叹了一口气:“管他呢!只要自己活得好就行了,洪水滔天,你救得下来几个人?我是见的多了......”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陈聿有点惊讶:“老板你怎么这个样子...”

“你这么能干你怎么不去呢?”老板一拳砸在桌子上,“本事没有屁事倒多!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连个菜籽都催动不了,还想着救人于倒悬?”

陈聿是第一次被老板这样责备,眼眶微微一红。

老板自觉失言,口气也缓和下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我...我...”

“嗯,没事,”陈聿忍住泪水,“是我不好。”她走进吧台,开始准备起下午要用的材料来。

老板心烦意乱地走到咖啡机旁,叮叮当当地清洗起咖啡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