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听说你之前还有一个店员?”卡洛琳推开窗子,散去屋内一晚的腐败空气。

“不错。我把她送到青云子那里去了。”

“听说你们感情不错?你就不担心她?这几天都没见你打过电话。”

“青云子是个可靠的同志,我贸然去干涉只会增加他的麻烦。如果他觉得差不多了,自然会给我打电话的,”老板掏出手机放在吧台上,顿了下,“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是应该打电话给我了啊......”

明快的电子音响起,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老板将手机举到耳边:“喂?您哪位?”

“檀,是我啊,”青云子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陈聿的事情我给你汇报一下?你那边没什么人吧。”

“没,还没开始营业,你说吧。”

“好......这事说来话长......”

【一周前】

陈聿和青云子走在山路上,夜风从山道上拂过,山道旁的杂草荡出一片“沙沙”响声。月光渐渐明亮起来,石板路在月光下泛出一片白。

陈聿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但青云子自顾自地走在前头,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让陈聿打消了顾虑。

山路不长,大概半个小时二人便到了山顶,青云子在草木间拨开一条小道,陈聿穿过小道,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长满杂草的小广场,广场由厚重的青石板铺就,石板上满是青苔,粗大的石柱躺倒在一人高的草丛里,广场尽头一个石桌上爬满藤蔓,一副衰败景象。

青云子深吸一口气,云雾四合,蒙住无孔不入的明月光;袍袖一展,巨大的气刃扫过石板,草木尽皆倒伏,青苔也如奶油一般从石板上剥离,巨大的石柱摇摆着立起,神秘而庄严的气息重返在焕然一新的广场上。

青云子整整道袍,抚胸行礼,示意陈聿走到前面:“请。”

陈聿心想这种仙风道骨的时刻竟然出现西式礼,实在是违和感满满,但是这明显不是吐槽的时候,定了定神,向着广场尽头的石桌缓步走去,青云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原本脏乱的石桌已经被气刃打扫干净,青云子走到石桌前,在光洁的汉白玉表面上敲打两下,又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才对陈聿道:“坐上来吧。”

陈聿走到石桌旁边,但石桌似乎高了一些,还是青云子拉了一把才上了石桌,依言在石桌上盘腿坐下。

青云子绕到旁边,解开发髻,从袖中抽出令牌令剑香炉,焚香一柱,三击令牌,左手捏诀,右手执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石桌转起圈来。

陈聿听着青云子模糊的咒语声,不禁有些紧张,这个念头刚刚从她心里冒出来,青云子便在原地站住,轻声道:“放松,不要紧张,闭上眼,想象自己在美丽的地方,宁静...祥和...对对,就是这样。”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陈聿逐渐放松下来,青云子也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左手翻飞如蝶,

脚踏天罡北斗位,不时击下令牌或是用令剑向某处一指,而陈聿则浑然不觉,山头上也没什么变化,除了云雾变得稍浓了一些。

青云子抬头看了下天色,放下令剑,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在火上焚了,一击令牌,无数云雾四下拢来,遮住小小的山头,青云子再击令牌,云雾聚拢又散开,在山顶围成一圈,将月光漏进一丝,照亮石桌上的陈聿。

青云子停下动作,云雾中渗出丝丝灵气,向着唯一的月光飘去,在陈聿身周同样围成一圈,青云子从袍袖中摸出一个玉玦,紧张地注视着陈聿。

缥缈的灵气在陈聿身周绕了两圈,便如下定决心一般向里猛钻进去,陈聿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是却没有什么动作。青云子紧握玉玦,一旦有什么异动,他便要捏碎玉玦,让周围的灵气散去,免得给陈聿留下什么后遗症,到时候不好交代。

小山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灵气,一些妖魔鬼怪也察觉到了这种大规模的灵气聚团,乱七八糟的气息也在各处浮现,青云子暗暗叫苦,只得把自己的气场放出去,暂时压一压这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大多数的气息随着青云子的威压放出,瞬间消失不见,只有少数几个还是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对于灵气的贪婪——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这些气息都很弱小,之所以不知道收敛,不过是没有修炼到家,还不晓得厉害——青云子这么想着,抖擞精神,收回气场,再度全神贯注起陈聿来。

陈聿脸上痛苦之色已经消失,周围的灵气也变得平和起来,但是没有丝毫要散去的意思,只是绕着陈聿打转而已。青云子估摸着时机已到,轻轻一个纵跃,跳出云雾之外,手中拂尘一甩,拨开云雾,滤出灵气,露出当空一轮明月来。

灵气本来被青云子用云雾限制着,此时没了限制,纷纷涌向陈聿,对此青云子倒是早有心理准备,虽然紧张却不慌张,甚至有几分兴味地观察着石桌上端坐着的陈聿。

弥漫山头的灵气突然一滞,而后打出一个漩涡,被陈聿疯狂吞吃进去。

这一下让青云子有些慌了手脚,来不及多想,他忙将手中玉玦捏碎,云雾拢了进去,欲要将飞旋的灵气拨开。

灵气却是丝毫不管云雾,继续向着陈聿身体里涌入。

青云子暗道不妙,却待施展出玄妙法术来止住灵气,忽又发现陈聿身体并无恙处,不由放下心来,收回云雾,继续远远地观察陈聿。

灵气不久便止住了涌入的势头,渐渐地四下散开——不过青云子倒也没有贸然上前,一是一百多米距离对于他不过是转瞬即到,二则怕自己贸然靠过去,反而激发了陈聿体内不大稳定的灵气,这时候倒不如让陈聿自行消化来的稳当。

失去了目标的灵气四下乱飞,不久便变得稀薄,渐渐消散在夜空之中。青云子靠近了一点,不过仍然离得很远——就和那些见到燃放中突然哑火的烟花的人一样,不过他倒不是怕伤到自己。

过了约莫一刻钟,陈聿的气息变得捉摸不定起来,一会强烈一会微弱,时而神圣时而邪恶,青云子的脸色也随之阴晴不定。他倒是知道王檀经常会认识一些不得了的人物,也没少帮她培养过新人,不过像眼前这位一样搞得动静极大的倒是真不多。青云子已经开始头疼起怎么向掌教交代这规模这么大的灵气异动了。

陈聿身上变幻莫测的气息突然消失,一股寂灭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开。青云子又后退了一百多米,给陈聿留足了发挥空间。万一被这个气息影响到,损耗点功力对青云子是小菜一碟——像他这样的“得道之人”才不会去在乎两三年的道行,就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寂灭气息越发浓郁,而后摇身一变,变得充满了死亡的恐怖感,不过倒不是像通常那样去“散播”死亡,与其说是“散播”不如说更像是“吸取”——陈聿正从周围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类似于“生命”的东西。

青云子原本在广场的砖缝里留下了一些草茬——反正以后还会再长,他也懒得去斩草除根。此时这些草茬就首当其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已经干瘪、枯萎,这些在初秋挥洒最后生命力的草木如同入了深冬一般,彻底失去了生机,而后是广场外的一些灌木,甚至连还没开始泛黄的乔木都纷纷枯萎落叶,看的远处的青云子一阵咂舌。

死亡气息所到之处,草木纷纷枯萎,一些小动物也倒毙在地,青云子暗自庆幸山上没什么保护动物,也没有什么住家,不然又是免不了的麻烦。

小山包在这股浓烈的死亡气息笼罩下,肉眼可见地分成了三种颜色——枯死树木的枝丫灰色、枯萎树冠和草木的黄色以及死亡气息还没来得及影响的草木的绿色。然而数息之间,绿色便已消失不见,再过一会,连黄色的枯叶色都已消失,整个小山包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色,部分地方随着植被枯死还露出了山包原本的红土和乱石,小山包从原本的郁郁葱葱、充满生机变得极其难看,青云子看的直摇头。

然而这股气息并未就此停息。气息忽然间一变,变得鲜活青翠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在这股突然出现的气息影响下,一颗颗种子破土而出,小山包顷刻之间又冒出绿色,很快山包上便是满眼青翠,林木茂盛,就是原来那些枯死的草木还是毫无生机,青云子想到这些要处理掉还不能露馅的枯木,心中暗叹一声。

生机勃勃的生命气息忽而收敛,消失的干干净净,盘坐在石桌上的陈聿也从物我两忘的奇妙境界醒过神来,缓缓睁开了双眼。

青云子放下心来,刚刚放松心神,他便发现自己已是汗湿重衫——刚刚虽然费力不多,但他精神一直高度紧张。青云子收拾了下衣衫,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捡起随手丢在地上的木剑,此时桃木剑上已经开出了一枝桃花,在明澈的月光下颇有韵味,青云子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木剑。

陈聿四下扫视,只见荒草又已经长满广场,原本挺立的巨大石柱此刻也已经倒伏在荒草从中,若不是身下干净素雅的石桌,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大梦一场。

青云子放下桃木剑,伸手止住了满腹问题的陈聿:“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但是最好还是平静一下,你也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再谈,如何?”

陈聿只得答应,随着青云子下了山,但心情激动如何睡得着,辗转反侧,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