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他们军事监禁了白锦和苏振,但这两位年轻指挥参谋的组合,在总部的声望却是极高的,因此在孙毅恒和赵剑不在的情况下,白锦想去哪里那些士兵都会装作看不见,是绝对的忠诚——他们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周阳在抽完一根烟从窗边站起来后,回头就看到站在监禁室门口的白锦,她微微侧头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请。”周阳抽了一晚上的烟,此时看起来分外憔悴。白锦不解,走过来有些嘲讽的说,“怎么?被监禁以后这么失意?”

“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遗憾。”他毫不在意的笑,对于白锦偶尔的讽刺并无感觉。

“还不准备告诉我,你们的来意吗?”白锦看周阳给她递了一杯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淡淡的问。周阳垂下眼睛看着放在嘴边的茶杯,透过氤氲雾气他有一瞬间的晃神,想起前几天Mark和他说的:“你已经被亚特兰蒂斯抛弃了,当心人类也将你抛弃。”

彼时他很淡定的说:不会的。

“现在的局势,你可能不清楚……”白锦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Ocr与Hunter和你们一样,侵入了我们高层,他们已经反叛。”

“我知道。”周阳笑了笑,放下茶杯看向白锦,“你听说过,亚特兰蒂斯吗?”白锦微微挑眉,她预料他今天会告诉她真相,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俗套的方式开头。

柏拉图的《对话录》里,亚特兰蒂斯文明第一次登场,传说中记载亚特兰蒂斯以海洋之神的子民自居,对大海有着强烈的崇拜。据记载它们毁灭于一次洪水中,被永远的埋葬在深海之中。

“一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史前超文明。”白锦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神话与现实的距离只在于信或不信,”周阳摊了摊手,“很多报告也并不只是捕风捉影故意引导人们的思维,它真实存在于大西洋之下。”

“那既然是大西洋之下,你又为什么会选择来华夏?”白锦很冷淡的问。

“因为你们的文明没有断层,不论有多少外来侵略或者天灾,你们都成功渡过。”周阳的彩虹屁似乎信手拈来,白锦却不吃这套。

“文明断层和你后续的工作有什么直接关系?”

“社会制度也很适合我计划的执行。人道主义国家,怎么会不考虑未来潜在的危害?”周阳很淡然的说,他很喜欢这个国家,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政策也都很明智,有一个好的领导人,和不少优秀的指导思想。它苍老却也年轻,曾经蒙尘的面容正在逐年焕发出新的光彩,是和他们文明所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充满了人情味与和平。广阔的土地上有着森林田野、高山湖泊、江河脉络、城市乡村,人们在这里安居乐业,和他曾经走过的地方完全不同。

白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说。

亚特兰蒂斯实际是来自宇宙的逃亡者组建的文明,他们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这里的生态环境已经有了健康循环的生态系统。是一颗美丽而且奇妙的星球,它在宇宙的无边黑暗中,像唯一的一缕光芒,是风雪迷途中的唯一归宿。

于是亚特兰蒂斯的祖先在这里定居,在一块与周围并不接壤的陆地上生活,他们那时候还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星球,对所有的生物还是小心翼翼。然后某日,大地震动,洪水降临,海平面疯狂上涨,淹没了这一片陆地。少数的人逃脱之后,前往其他的大陆,发现了人类。

亚特兰蒂斯人看着那些和自己外形相似的生物,想要与他们交好,而那时候的人类还在史前,没有语言,没有文字,无法交流,却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亚特兰蒂斯人不想与人类为敌,于是四处流浪,却被日渐强大发展起来的人类赶至深海。

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是这颗星球的主人,对人类的暴行也并没有更多地不满——于是他们向人类退让,利用自己的文明让亚特兰蒂斯的文明沉默在深海里。

经过漫长的岁月,人类的发展超越了自然法则,成为了这颗星球的主宰,一直在暗中生存的亚特兰蒂斯人见证了人类的跃迁,也见证了地球的生态变化。他们没有见过人类这样的物种,仿佛跨越了什么门槛,启动了什么开关,迅速的发展。

为了自己考虑,也是为了这颗星球上的其他生物,他们决定对人类采取清除计划。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从人类的诞生历史,一直延续到人类发展的今天,虽然一路看来平静无波,但古今对比却让人不由惊叹——人类实在是一个神奇的生物,他们不类似于他们见过的任何生物,包括在宇宙中流浪时候所遇见过的所有生物里,人类独一无二。

自然法则能解释除了人类所有生物的进化之法,而这条法则也是人类提出的。人类能发现所有生物的秘密,却不能解释自身存在原因。他们向着宇宙进发,向着地心探寻;他们探寻过去,规划未来;他们的历史辉煌壮烈,他们的未来无限美好。

亚特兰蒂斯人害怕了——如果人类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他们还会不会像几万年前那样把他们从地球上驱赶出去?

周阳在亚特兰蒂斯作为人类基因项目的统筹人,他经常出没于人类社会,为人类的生命力与创造力而感动,渐渐为他们的哲学思想而同化,最终带着他们模拟人类诞生实验的结果出逃。

白锦听他说完这一切,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安静了很多,他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被历史的尘埃掩住五识,看不见其他,也听不见其他,被迫应接不暇的看着眼前的信息,听着耳边的消息。

“我知道了。”白锦思考半晌,将这一切理顺之后说,“那你的目的呢?”

“‘新星计划’,是我的好友Mark参与企划的。”周阳说,“一旦人类在物种战争里失败,我们就会启动新星计划,让被选中的人类坐上方舟,驶向宇宙,将人类带向遥远银河彼岸。”

“我们其实计划了很久了,一旦这颗星球命不久矣,我们就会启动‘方舟’,亚特兰蒂斯会再次流浪,寻找新的栖息地。但我选择,让人类活下去。这是与众不同,充满希望的种族。”

物种战争,也是他们一手推动的,十一条腰带,九位hunter,法则化身Trial,守护生命之门的Guard,他们的职责就是战争与毁灭。

他们在人类清除项目启动,了解了人类的发展历史之后,就这他们的自然法则,推出了以自然管理自然的概念,并依据进化法则设计出进化链,研制出十一条腰带,并将“开关”埋入几乎所有物种的基因序列里。

这个工程浩大而且漫长,他们丝毫没有厌烦的重复着这样的工作,计划周密且完善,人类几乎毫无生还可能。

“你们的生命力与创造力,在这种时候尤为凸显。”周阳笑,“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就你们现在的情况而言,应该也能很好地渡过。”

白锦沉吟,一手抱臂一手抵在下巴上,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抬眼看周阳,“告诉你的族人,启动新星计划,离开地球。”

“我没有办法,我已经被抛弃了。”周阳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正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一位年轻的警卫员推开门探头,“白锦参谋,苏振指挥找您前往总控室。”

“好。”白锦点了点头,站起来看向坐着的周阳,“总部回来了,你可以解除监禁了。”

宁波海被齐麟和郭旭君带出空中基地之后,就被安置在江城基地了,他以前是养老的生活,现在也是,每天做做小实验,喝喝茶,看看书,每天自在且快乐。然而平静就是用来被打破的,他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说从海里捞起来了一个不知名沉船的黑匣子,里面记载了不少事例,内容算是WHP负责相关的。

打捞点在东海附近海域,之前一直被埋在很深的地方,但由于近期海床频发轻微地震,就将它震了出来。

或有学者猜测,海床地震频发是因为将会有第二次大陆漂移的情况出现,对此宁波海并不做过多言论——他的专业并不是地质学,他只对里面的内容感兴趣。但现在的社会情况并不怎么乐观,宁波海教授作为WHP的高级研究学者,不论是去哪里都要和总部报备,防止出现各种意外。

于是在第二天,郭旭君就跟着宁波海计划先前往WHP花城基地,再转机前往东海的打捞现场。

铁成教授是宁波海教授的老同学兼老朋友,他们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学术上,都是很好的搭档。然而当它们到达花城基地的时候,就被直接带去了实验室——铁成教授的团队效率极高,并且将要在打捞上来之后的三天内,交由WHP本部——本部在昨天就恢复了苏振与白锦带领的情况。

黑匣子记录了这只名叫“乔瑟夫”的船短暂却充满奇幻色彩的一生——它遭遇了亚特兰蒂斯这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城市。亚特兰蒂斯人告诉了他们一个计划,关乎全人类的生死。黑匣子忠实的记录了他们的全部经历与亚特兰蒂斯毁灭全人类的计划,其中甚至还有十一条腰带的诞生,与生命之门的真相。

“生命之门不过是基因上的跃迁,进化之匙是打开生命之门的关键,却不是必须。人类早在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跨越了生命之门的门槛,跃迁到所有生物的前面,成为地球主宰。我们虽然没有研究出比人类更为高等的生命体,但我们可以让物种战争里的胜利者,获得和人类一样的跃迁结果,甚至还要比人类在构造上更加强大。”

“那进化之匙是什么?”

“进化之匙,只是一个开关。打碎进化之匙,就能跨越生命之门。”

黑匣子里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郭旭君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大脑快速运转:进化之匙,打碎钥匙。他的心里有一个答案越来越明确的浮现,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才刚失去了一个队友,如果连她也要被牺牲掉,那他宁愿人类永远不去跨越生命之门,何况,生命之门就是用人类的进化来当做模板的。

这场物种之战,一开始人类就不能去当这唯一的赢家。

自从唐淮的事情发生之后,宁怀瑾就日复一日的泡在实验室里,虽然她之前也不怎么出来,但好歹也会去花园里散散步,而现在她没日没夜的呆在这里。上次罗笙过来看她,硬是被她吓了一跳:她似乎短短半个月,就瘦了整整一圈,原本就很瘦的姑娘活像一个干尸。于是她硬拉着宁怀瑾去吃饭去休息,看着她才睡着没有二十分钟就又醒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半晌直直的坐起来走向了实验室。

短短四天,她就罗列出来了已有的所有ocr与普通生物的基因区别,而这原本应该是最少一周的工作量,同时又把应对的方案全部罗列,一一模拟实验,同时也把所有的hunter腰带运作方式与数据采集完毕——所有hunter在死后腰带都会自行脱落,他们现在手上有五条hunter腰带。

在某日,这五条腰带全部失踪,低气压了半个月的宁怀瑾,终于爆发了,冲进监控室,一边看监控一边骂人。

“你们在干什么吃的?腰带丢了都不知道?要你们看监控有什么用?就你们这种人上马路当清洁工都得被扣光工资吧?”她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人影,“这么大一人你们看不见?”

她气结,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和唐淮、郭旭君、齐麟都认识的:南宫玄一。

郭旭君在回到江城分部的时候,宁怀瑾正在调查南宫玄一的动向,同时将它的基因特性也模拟的清清楚楚。

类似于变色龙的基因,能够改变外貌,但与昆虫的特性不同,它并不能获取对方的遗传信息与记忆。兽类hunter仅有的通用特性是改变容貌——仅仅只是改变一张脸。

看着短短时间内就憔悴的几乎脱形的女孩子,郭旭君有些心酸,同时也是十分悲伤。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很多时候深夜梦回,都能看到那一幕。他第一次感到无力,对生老病死的无能为力,对冰冷进化法则的无能为力。

宁怀瑾在知道了腰带的诞生和生命之门的来源以后,并没有什么表示,郭旭君不解,她就很难得的,有耐心的和他说:“能够知道真正的敌人很好,但是其他的生物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它们也不会和我们妥协休战。我们已经四面楚歌。”

她似乎一直都看的很透彻,于是关于罗笙的猜想,就被吞回了郭旭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