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季,路邊的懸鈴木好似一列列整裝待發的士兵般守候在人來人往的路人身旁,原本翠綠的樹葉也因為這個時節而泛起了橘黃色,眼看着就要將惹眼的綠色給覆蓋殆盡。陣陣微風從樹葉之間的縫隙刮過,時不時會將幾片已經沒辦法將枝條抓牢的樹葉給吹落下來。

此等晚秋美景,卻被因為各種事情壓着走的人們所忽視。

淡淡的陽光將地上的所有人與事物所罩起來,不起眼的路面上,各式各樣的影子也在追隨着它的主人而奔跑着。

“所以呢,那個叫做王習七的少女到底是什麼人?”

騷動剛剛結束不久,相關的報道熱度還沒有停歇的趨向。

衛青和無心人忙裡偷閒的坐在家附近的徐鼎盛湯包館內,和戶外寒冷的天氣不同,身處整個館子最角落的二人並沒有感到身上的寒意,反倒是覺得自己穿的有些多了。

館子內,從帶着孩子用餐的父母到年過半百的孤獨老人,這小小的店鋪里就像是將整個上海進行了一個小小的縮影一樣,每個人都來自於不同的地方,而現在都坐在相同的地方用着早餐。

一切都有驚無險的按照衛青所想的計劃推行並且結束,唯獨有一個例外是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的。

“這件事情我暫時也不好定論。”面對衛青的問題,無心人一如既往的用着這標準答案回復着。

“又在這麼說了。”

強烈的認同感驅使着無心人的動作,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名從外表看上去就和自己別無他樣的,名為王習七的少女被解救了出來。

可是這全部都只不過是意外之舉。

自己沉寂的內心就和那池死水一樣本該是毫無波動的才對,僅管可以通過感知力明白自己的心臟就離自己不遠,可是那個少女,擁有強烈的同類感受的無心人,在這次意外發生之前卻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就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

衛青停下了自己的進食,轉身從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封橘黃色的文件袋,裡面的內容正是這幾天他對於這位少女的調查。

在自己的調查中,他發現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你來看看這個。”衛青從袋子里拿出了一張藍底的免冠照,用手指推向了無心人的方向。

將湯匙中散着熱氣的湯水慢慢喝下去,無心人這才朝向那張照片看了過去。

一頭柔順的青絲如墨染般烏黑濃亮,雖然和初次見面時那同自己一般雪白的長發截然不同,但是看着照片上少女的微笑,無心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那日在自己面前蘇醒的王習七。

“這時還是黑的。”

“沒錯。”用筷子將碟子里的生煎乾淨利落的戳起來,衛青一口氣的將一整個生煎吞進了嘴裡。

鮮美的湯汁一瞬間爆開,充斥在了整個口腔。緊閉雙唇在自己的嘴裡快速的咀嚼幾下後衛青便將生煎包硬生生的吞下,結果不出意料的讓自己的嗓子噎得死死的,用手拿起面前的粉絲湯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后,衛青這才舒緩的長呼了一口氣。

看着這般粗俗的吃相,和當年衛宗燕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不愧是親生的父子二人,無心人在心中暗暗想到。

所幸,在這樣的一套動作下來,衛青的衣服並沒有沾染上什麼污漬。

“無不良嗜好,作為一個內外都表裡如一呈現出乖乖女的孩子。在我最近的走訪里,住在他們家附近的鄰居對她的評價更是出奇的一致,只有一個字來形容,好。”

“然後?”

“或許,他們易家夢寐以求的狀態真的在這個女孩子身上實現了也說不定。”衛青的語氣中充滿了對於自己的對手的諷刺。

而沉着的無心人則是緩緩的說道:“凡事沒有這麼簡單,不可以妄下定論。”

“這個我自然知道。”

抬起剛剛才放下來的粉絲湯又是大口的喝了起來,潤了潤嗓子的衛青動作沒有停歇的又一次從自己的文件袋裡摸索着什麼。

“順藤摸瓜,這是我從同事那裡搞來的東西。”

同事。

在這裡所代指的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事,深知一個人的力量是多麼地渺小的衛青十分擅長交際,所謂的同事,都是一些和他一樣以各類情報為生的情報販子們。

具體都有誰,他們又是否和眼前的衛青一樣擁有表面和內在兩個樣子。

這些無心人都不曾過問。

而衛青所拿出來的第二個情報,則是一張有關於領養證明的複印件,從時間上來看,是17年前的東西。

黑白色的複印件上用着官方式的格式將重要的信息給羅列出來,內容是一名叫做習七的女嬰被王氏夫婦所領養的信息。

“這個又是從哪裡拿來的?”

“這個世界上存在這各式各樣的漏洞,我其中的一個朋友便是抓住了複印機的方法。”

“這麼說,那名少女實際上是被領養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只有她家附近住了很長時間的鄰居所透露的,而我也確實找到了這樣的情報。”

將吃好的早餐擺放整齊碼好放在了桌子的角落,衛青從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條深藍色的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在確保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地方被弄髒后才調整了姿態準備繼續和無心人說下去。

“可是問題是,線索到這裡為止,就斷了下來。”

“怎麼說?”聽到這裡的無心人顯然是對這件事情起了興趣。

“就像是信息被有意的阻斷下來了一樣,在這之後不管我動用什麼手段都無法按照這個線索繼續調查下去。”

“出身不明的少女,嗎?”

除了這張可以證明王習七是被領養的複印件。

她的出身就像是被他人有意的藏起來了一樣,讓身為情報為生的衛青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你放心,關於她的事情,我肯定會繼續調查下去。”

“查你的就是了。”

“白叔,如果真的找到了你的同類的話,你會怎麼選?”

“……”

衛青將擺在桌上的資料收了進去,眼神不經意的朝着透明窗的外面看去,刻意的避開了無心人的目光。

“不過……”試圖轉換話題的衛青重新開口說道:“易川那邊應該不會傻到認為薛禮就可以幹掉我們兩個了。”

“你當面的見過他,感覺像是個什麼樣的人?”

“麻煩的人。”

“那麼接下來的生活就不會是這麼消停了。”

“刺激點才好嘛,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可是要將整個藍鳥給毀掉才行。”

“下一步?”

“等·電·話。”衛青打趣的一字一句的回答着。

正如林煥之在那場鬧劇之前對於衛青的懷疑一樣,他們並不是出於白白的幫忙才去找到灰羊團們,原本只是想通過賣人情的方法來達到讓張諾雨幫忙的效果,不過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反倒是幫了衛青省去了繁瑣的步驟。

“那隻小羊一定會聯繫我的。”

語氣中充滿着百分百的確信感,衛青繼續看着這來來往往的人群們。

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也不會百分百的肯定他們之間不會有什麼他樣的聯繫,而在這他樣的聯繫之下,便有可能擦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

飲盡杯中的最後一口茶,白叔停下了自己的進食。

……

初來上海,嬌弱的身體拖着一個大大的箱子,和身邊光鮮艷麗的遊客截然不同,少女的箱子顯得年代感十足,就連她的打扮也不像是個現代人的打扮,素色的衣服上是古風古色的流雲紋裝飾。

蓄了很久的長發被很好的盤了起來,用一根簡單刻有花紋的木簪子給固定好。

未經歲月所打磨的臉蛋如白玉般皎潔,似路過的小孩手中的娃娃一般精緻的五官配上她的衣着,不免的讓她在過往行人之中顯得格外的顯眼。

這樣的一個人獨自的縮在了地鐵二號口的過閘口前的角落處,和她同一批下來的乘客早就帶着自己的行李熟練的離開了機場,而她卻還待在這裡。

作為生平第一次的乘坐飛機的體驗,所得出的結論卻是大大的差評,其原因則是因為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自己其實會暈飛機。

為了快速讓昏厥感消失,她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個葫蘆,放在自己手上倒了倒,一枚青金色的丹藥就掉了出來。

快速的吞咽下去后,原本還面露難色的她氣色逐漸地顯得好了起來。

“這就是大都市嗎?”

環顧四周,到處都是常年住在深山中的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

努力的壓制着自己對於新奇事物的好奇心,少女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翻找到了周樂山的名字,輕咳了幾聲來調整自己現在的嗓音,隨着電話的撥通,少女向著電話里的那個人開了口。

“喂,師弟,咱到了——”

就像是一開始所說的一樣,事件結束,但所帶來的影響並不會輕而易舉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