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躺在那样的光里,一定很温暖吧。
南风吹过一片静谧的草原,晴朗的蓝天之下有一株苍老的苹果树,他的枝条耸拉着,失去了年轻时的生机。老树旁有一位蓝发少年蹲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膝,轻轻地倚着树干,宽松的白色长袍刚好盖过他的脚踝,少年歪着脑袋,轻轻闭着的双眼不时颤动一两下,带着睫毛微微抖动。
突然,那双闭着的眼睁开来,眸中透着的光有如星辰大海,直直的望向了他头顶的绿茵,在繁密的叶片间,一颗透明的果实发出阵阵悦耳的轻响。
“快要醒了吗?”少年撩了一下额前的长发,左手撑地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头顶的果实。透明的果实闪着金光,叮叮零零的声音仿佛唤醒了四周的寂静,暖暖的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苍老的树也像是重获生机般轻轻摇摆着枝桠。
“叮”的一声,那颗金色的果实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周围的风也停住了,一片寂静。
少年嘴角扬起微笑,向不远处的果实走去,金苹果似乎不愿被人靠近,在它的周围激起了一缕缕如同丝线般的光束,只是,在这些丝线快要碰触到蓝发少年的时候,像是石沉大海般的,凭空消失了。
“这么久了,你的脾气还是这么臭。”蓝发少年已经拿起了这颗透明的金苹果,在耀眼的光线下,果实的表面折射出七彩的斑点。
他把果实放到手掌上,眯着一只眼,凑近了看了看,里面侧躺着一个人。
正篇
果月市
叶起拿走了吧台上最后一杯鸡尾酒,周围有一些小声的谈话声,空气中漂着淡淡的烟味,他看起来稍显稚嫩,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脑海里不停的回忆。他在这里所为何事?大约三十分钟前,他被委托处理这个世界的一件愿望,现在他“夺舍”的这个少年,正是许愿人。
只不过,是许愿人的身体和精神被一并夺走了,而叶起继承了他的身份,夺取了他的“概念”,在这个时间段继续生活着并持续一段时间直到愿望完成。
“啊,让我想想,这位朋友的愿望是什么。”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双手撑在自己的前额上,他被委托人脑中的庞大记忆冲击得还没回过神,“不是世界和平这类的浑话吧。”他似乎接过这样的单呢。
“啊,找到了。”叶起的眼睛一亮,“可是并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一件事啊,我并没有权限直接用能力去实现啊。”他摇了摇头,把酒杯拿到自己的面前,有些沮丧的想了想业内规则。
执行人不允许使用所在世界不存在的能力解决委托。这是第三条规定,如果强行用捷径改变结果,那么改变的结果很容易与世界本身产生逻辑冲突,进而被判定为所谓不存在的事实,甚至可能被概念性地抹除。概念抹除会加重世界的负担,执行人需要为这一后果承担责任,严重的可能以执行人的部分概念抹除作为代价抵消影响,更不用说完成客户要求了。
“干坐在这里是没有用的,作为实习生,完美完成上司给的任务可是加分项哪。”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也来过好几回了,上次来的时候街上还没有很高的建筑物,人也没这么多,现在都……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可没时间念旧了。
叶起把那杯浅红色的液体一股脑的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慢慢走出去了。
说起来,以一个高中生的身份在酒吧里大摇大摆地一个人喝酒,似乎有些不妥啊。叶起抬头望了望天空中慢慢晕染的橙红色,往委托人的学校方向走去。
“委托人既然还是高中生,还是先去学校找点灵感吧。”
这里是一座小城,街上的人群虽然熙熙攘攘,但却远未达到繁华的程度,正逢上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被各式各样的电动车,自行车充塞着,有些开车的暴躁老哥响起长笛却也无可奈何。
他就这样走着,路过一家咖啡馆时,叶起往里面瞥了一眼稍微注意了一下时间,离委托人的学校晚间课程安排还有二十几分钟,“提前几分钟到应当没问题的吧?”他这样想着,想着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到教室里,毕竟委托人似乎也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叶起躲过迎面互相追逐着的嬉闹的小孩子,稍微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学校的对面,这里还有一些学生穿着校服在附近的餐馆里吃晚饭。他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委托人的好友正好从一家米线店里出来,脑海里关于此人的知识也瞬间像提词器一般映入眼帘。
“凯哥!“叶起对着这个瘦瘦高高的眼睛男生喊道。那人先是往叶起这里看了一眼,招了招手,然后立马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白老板,久违久违。“他还有些打趣地在和叶起打招呼。
“这么迟了,还这么悠哉悠哉的,不怕班主任训你?“白扶原把手搭在金凯的后脖上,试着和他正常的搭话。
“切,我堂堂凯哥,咳,你说是不是,怎么会拘泥于小事。”金凯走过马路,嚣张地拍着白扶原的肩膀。口嗨可以说是这个年纪的男孩的小小乐趣之一了。
现在到班级的时间大概是三分钟,我要在这个时间内,稍微问出一点东西,叶起心里这样盘算着。
“你今天也去,看她了吗?”金凯突然问道,随之放慢了脚步。周围的人也很少,似乎他不像让别人听见他现在说的话。
叶起愣了一下,不过脑海里关于白扶原的知识立刻告诉了他,这个“她”是谁。而且刚才“他”确实算是去看望了她。不过这时不应该有什么额外的反应,白扶原算是一个沉稳之人。
“嗯。”仿佛从鼻腔里呼出的字。
“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你们没什么,只是,每周五晚上这样去看她,班上难免有人会……呃,说一些闲话。“金凯一反刚才大大咧咧的常态,显得有些谨慎。
“没什么,我之后也未必这么准时的去看望她了。”叶起平静地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委托。
“啊?“金凯显然一愣。
“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下,班级里除了我还有谁格外在意秦若濛的病情吗,为什么我仅仅是去看望她也会有人不满?”
金凯把手插进口袋里,“秦若濛人好看,性格也好,平时对班上人都很温柔,更何况是和她坐了两年同桌的你,所以你也不要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叶起并不是很在意,不过想必换成白扶原应当有些在意了吧。“去医院看她的人不止你一个这你也是知道的。”
白扶原不知道。事实上,秦若濛的病对外只是说是需要静养的慢性病,不应该会有人格外担心去到看望。
“可偏偏你每次最准时,而且从不间断”,他对白扶原挤眉弄眼道,“大家都能看出你对她的心思,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像之前那样就好了,说不定,人家对你暗生情愫,你们就好上了,对不对?“金凯似乎并不明白其中实情。
白扶原没有作声,到了班级门口时,座位也大致坐满了,他看见了自己在这个教室最左边的座位,座位旁的座位空着——秦若濛住院的第三天了。
“别管这些了,马上上课了,你不怕老班抽你!”白扶原把他一掌推走,在金凯的怒视下若无其事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白扶原把一本书打开放在了桌子上,虽然眼睛盯着书本,脑子里却在考虑其他的事。现在的限制是无法解放自己的术式来协助自己完成目标,仅有的能力不过是“投影”。叶起在自己的脑海里盘算着如何用现有的能力解决任务,在委托人的世界里,并不能随意使用在大世界里习得的能力,之前也因此吃过亏,所以叶起对这条规矩的态度格外慎重。
一个人没待到一会,“白兄,白兄!”耳畔的一声呼喊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他感到肩膀上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上面。
白扶原身后坐着一个面相白净的小哥,略显消瘦,“扶原兄今天来的有点迟啊,江湖救急,快把作业借我抄抄。“看他那急迫的样子真有点古代文官上沙场的感觉。
“那可没辙,我也没写呢。“白扶原向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啊啊啊啊,这下麻烦大了,刚才班主任过来说要上课检查的,说是‘我没布置你们就不写吗’,可恶啊,太恶毒了,一会肯定要让没写的上黑板直接解题。”
他看见白扶原淡定的表情,“你不慌吗?”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放轻松啦,慢慢写,总会写完的。”白扶原也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以示鼓励。
我慌?开玩笑,当然不慌,毕竟可以把别人的作业直接投影过来,白扶原心里这样盘算着,不是直接干涉愿望本身就无大碍,那么“投影”作业当然合法。
看见身后的“小书生”(从白扶原的记忆里得知的后座同学外号)正在疯狂的抄着好不容易弄来的成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瞟了几眼班级里成绩较好的同学的作业,随后把作业本放进了抽屉里,左手在作业本上空划了一个符号,虽然无人察觉周围有什么变化,但是白扶原的桌下确实在一瞬间闪过了一道淡绿色光芒——作业已拷贝完成。
但是为了显得合理,他自然还是假装奋笔疾书,直到五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有的人显然已经放弃了挣扎,愁眉苦脸地和身边地朋友闲聊吐槽,不过大部分人都还在努力补救,当然,少数学霸自然很余裕,很悠闲地喝茶聊天。
看着自己身边的空位,白扶原不得不继续考虑处理方案。
他的同桌,这个叫秦若濛的女孩子得了一种重病,医生在化验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她的身上潜伏着各种奇怪的慢性病,而治疗这些慢性病的方案大多冲突,这种前所未闻的异常让医生们无能为力,只能暂时控制病情,虽然病情尚未爆发,但是可以说秦若濛的生命危在旦夕。
委托人的愿望是让她活下去。
这是执行人不得不执行的任务,拯救这个女孩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