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幸太郎是个不怎么喜欢反省的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稍微抽了点时间来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落得如此田地:

就读于知名艺术系大学的他自诩为日本后现代艺术先锋,但讽刺的是比起握画笔,他更多时候是在握拳,以至于任课教授都觉得他更适合上体校而不是艺校……也正因如此,风间幸太郎才能在大学校园里开展“副业”。凭借那对老拳,他替不少遭受欺凌的学生出了口恶气。只不过,此番高调的行为也引起了其他别有用心者的注意。在一次聚会上,幸太郎遭到了算计。酒量本就差劲的他没能抵挡住不间断的糖衣炮弹,在喝高的情况下,他接下了一份寻人差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寻人差事,那幸太郎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但当他深入了解此番要寻找的对象后,幸太郎也才意识到情况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这个名叫绫野 祭的少女不光是知名政客的千金,更是轰动一时的少女集体自杀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倘若没这档事,幸太郎是不会去在意社会时事的。但在一番调查与了解后,幸太郎才意识到绫野 祭竟与自己有所关联。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可能还在无意间救了她一命……

“嗨,你在吗?”

花了些许时间清理地牢的幸太郎总算是将所有潜伏于此的半妖全都打翻在地,虽说幸太郎并不介意再和增援再打上一架,但这显然不是他的首要任务。也是在翻找了数个牢房后,一股似曾相似的妖气正伴随着晚风徐徐飘来。不由得哆嗦了下,要知道自从上次与地母神交锋后,幸太郎就再也没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不由得加快脚步,如果对方真像地母神那般强大,那和他打一架反倒是自己所求之不得。

很可惜,幸太郎的如意算盘在他抵达妖力来源的牢房后就化为了乌有。牢房前的走道空无一物,而那蜷缩于牢房角落中的少女,正被这股强大妖气所包裹着。刚忙召唤“鬼葫”将护栏咬断,也是在幸太郎步入牢房的同时,那萦绕在少女周身的妖气也逐渐凝聚为了一个人形轮廓:

“你能……”

还没等那人形轮廓把话说完,幸太郎便一把掐住了人形轮廓的脖子。

“对,我能看见你,但我并没兴趣了解你是谁,最后……你就别浪费口舌威胁我了,我赶时间。”

伴随幸太郎将拳头握紧,那道妖气也扩散在了空气之中。刚忙将躺倒在地的绫野 祭抱起,这时幸太郎才发现她远比照片上拍得更为漂亮。

“喂喂,你未免也太轻了吧?”

换做往常的话,幸太郎定然不会放过与美人亲密接触的机会。但这次,他更多感受到的反倒是担忧与怜悯。呼吸紊乱的绫野 祭浑身滚烫,柳眉紧锁的她仿佛是在做着噩梦般时不时发出呻吟。出入各式派对的幸太郎自然知道这年纪的女生体重如何,所以他才能断定绫野 祭是病态的轻。在将绫野 祭抱紧后,幸太郎也加快了脚步。好在他在这座城市里有不少熟人,这才预先借到了一辆摩托。也是在风驰电掣数十分钟后,他总算是将绫野 祭载回了自己的临时住所。本打算稍作休息并回电告知委托人收工,但就在幸太郎取出手机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绫野 祭却突然抽动了起来……

“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吗,绫野大小姐。”

剧烈抽动的绫野 祭就像是遭到了别人鞭打般死死抓住了床单,面色煞白的她正不住流着虚汗。小心翼翼地将手背贴向少女的额头,幸太郎恍然发现她的额头正烫得如开水一般。

“早知道就让龙神给我请个平安符了。”

操纵“妖酒气”的幸太郎成功稳定住了绫野 祭,但他非常清楚并没治疗功效的“妖酒气”不过是迷晕了绫野 祭,真想让她摆脱危险还会得依靠药物。而在检查一番后,幸太郎也急匆匆离开了临时住所。在通过手机一番搜索后,他也成功找到了离自己居所最近的药店。也是在开启导航的同时,他向自己的委托人发起了通话:

“你之前可没和我说,你要找的姑娘是个病秧子啊。”

电话那头的委托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在沉默数秒后,那人才用略显疲态的声线缓缓回道:

“看来小女给你添麻烦了,那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你赔个不是。”

很难想象这话竟出自一位人父之口,对自己女儿毫不关心的他能如同例行公事般向自己致歉。若不是情况危急,幸太郎定会与他好好理论一番。

“小女天生病弱且患有罕见的精神疾病,若先生你不介意的话,也请提供当前定位,我好安排人员将药物送来。”

幸太郎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和这种文绉绉的人交谈,他们不但语速缓慢,说起来话更是拐弯抹角。在小声咒骂后,进一步提速的幸太郎才大声回到:

“都什么时候还客套,我马上就把定位发给你,你赶快叫人把药送来!”

“那就有劳幸太郎先生了,告一段落后,我定会重谢……”

电话那头的男人依旧对自己的女儿漠不关心,而这无疑触怒到了幸太郎。他不经开始思考到底是怎样的混账才能做到如此冷血,抢先一步打断男人的诉说,他发现与其交谈只会令自己火冒三丈:

“你女儿正发着高烧,等我把档子事处理好了再说。”

不等对方回应的幸太郎直接切断通话,抬头注视前方的他恍然发现街道相较自己回来前要冷清了不少。魔都向来有不夜城的美誉,纵使自己的临时住所并不位于市中心,但也不至于整条街上仅有数人。不光如此,这些人全都神情呆滞,仿佛集体迷失在了越发浓烈的雾霾之中……

“糟了。”

掩住口鼻却为时已晚,当幸太郎再度巡视时,那堪比鬼魅的雾霾已将他牢牢攫住。

狭长的街道以及那砖瓦堆砌的建筑会让诺斯费拉图联想到记忆中的伦敦小巷,他与他的氏族在那待了挺长一段时间,以至于没有某人的造访,他们可能会忘却自己的真实身份。虽说眼下的这座城市与记忆的伦敦有不少相似之处,但诺费菲拉图还是对此很是厌恶。他厌恶这座现代都市的五光十色,厌恶大街小巷的人声鼎沸,厌恶贩夫走卒的心怀不轨,更厌恶西装革履的言不由衷。他看到了繁荣景象下的虚伪、糜烂、腐朽与混乱,他也感受到了夹杂晚风之中的急躁与恐慌。

这座城市或许是现世状况的极端体现,但无论如何,如今的现世都与自己记忆中的大相径庭。诺斯费拉图本打算退居阴影之下直到末日,但氏族的未来却打消了这一念头。越来越多的成员选择走出阴影,混迹于人类世界。他们纷纷舍弃了自己的高贵身份,从而选择与人类一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更有甚者投身于暴力,最后身首异处。诺斯费拉图的氏族正在分崩离析,而他所坚守则沦为年轻成员的笑柄。

迭起兴衰是万物所无法逃离的规则,只不过诺斯费拉图不希望是由自己来见证氏族的覆灭。于是,当那个犹如枯槁的死灵术士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之合作。无论死灵术士带来的是谎言还是机遇,自己都没理由拒绝这场豪赌。诺斯费拉图有见识过那位死灵术士的能耐,也不止一次权衡过合作的利弊。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那位死灵术士,而这座城市则是双方合作的第一站。诺斯费拉图需要借此赢得死灵术士的信任,也正因如此,他才必须亲自带回那位名为绫野 祭的少女。

步入公寓楼的诺斯费拉图挥了挥手指,作为血术士的他不光能将血液转换为各式兵刃,更可以通过蒸发血液引起迷雾。经由卓柏卡布拉处理的混合血液不但更容易操纵,更能按需特制。就像现在,诺斯费拉图所引发的迷雾不但能遮挡视线,更具有一定的毒性。一旦吸入这种毒雾,意志较弱的生物便会进入恍惚状态。而凭借该毒雾的掩护,诺斯费拉图便能更好的展开行动。

哒哒……这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步伐轻快且清晰。不由得竖起耳朵,诺斯费拉图听到了那无比坚定且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和处刑人那种犹如重锤砸地的心跳不同,这位来者明显更为年轻……同样,也相对要弱小。就此驻足回首,诺斯费拉图看到了一个着装简约的少年,他正朝着自己快步走来,手中所握的则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

“你是来找我的吗?”目光锐利的少年并没搭话,他刻意腾出了一定的距离以应付自己的突然袭击。但就气势来说,他与之前的那位处刑人可谓是相差甚远,“还是说,你和我一样,是来此地寻找某人的。”

作为纵血者的诺斯费拉图能感知到周遭的血液流动,而当他的问话余音回荡于楼梯间时,少年体内的血液也开始了加速流动:

“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们之间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继续前进了。”

悄然挥动手指,吸附于公寓外侧的血液开始不住凝结与塑形。而当少年试图与自己拉近距离时,一把由野兽血液所制成的长矛也从诺斯费拉图的身后笔直刺出。

吱~少年手中的匕首虽刃面有限,但还是勉强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刺。只不过,此刻诺斯费拉图现在并没心情和少年纠缠。弹动食指的他令长矛瞬间炸裂,而就此纷飞的血沫则在空中相互凝结并组成无数细针。若不是少年及时翻下楼梯,这些穿透力远胜弹丸的血针势必能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吱吱吱~重新抽回那些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将其重组为西洋刺剑的诺斯费拉图打算会一会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即便自己历来没有亲自作战的习惯,但对付一个人类却还是绰绰有余。本着做康复训练的心态,诺斯费拉图走下了楼梯并向那少年发起了攻势。他并不擅长白刃战,但拜贵族生活所赐,诺斯费拉图在击剑上还算是小有建树。将非持剑手摆于身后的他站得笔挺,伴随右脚前迈的同时刺出一剑,这一刺无论准度还是速度都足以令人类击剑选手望尘莫及……

“有趣。”

目测刺剑长度的少年通过后退一步的方式成功避开了诺斯费拉图的全力一刺,因为两者间存在一定的高低差且楼梯走道过于狭窄,这也使得位于高处的诺斯费拉图很难展开有效追击。索性调整朝向并重振架势,诺斯费拉图也在这一过程中秘密操纵了已化作雾气的一部分血液。换做普通人的话,或许早就转身逃跑了。但少年却没有,他不但呼吸匀称,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过。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少年的虚张声势……

不再拘泥手法的诺斯费拉图于再度进攻的同时甩出了那些化作了钩镰的兽血,纵使少年再为警惕,可他还是没能抵抗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光是挡下细剑突刺就已耗尽了少年所有的注意力,即便少年尝试冲向自己,可当钩镰从四面八方具现时,躲闪不及的他便遭了重。

“呃!”

短促的呻吟完全就不像是一个遭受重创者所该发出的,要知道曲度夸张的钩镰可不光能造成砍伤,伴随钩镰所划出的轨迹,诺斯费拉图更是直直削下了少年手脚上的数块肉。而当鲜血喷洒在楼梯口时,未能完成斩击的少年也带着不甘与绝望仰身摔了下去。

“看来是我多虑了。”俯视着那好似破孔塑料瓶的少年,诺斯费拉图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在地上不住抽搐。其实只要诺斯费拉图愿意,他便可以在弹指间结果少年的性命。只不过比起杀死少年,放任其活下去反倒更有警示作用,“那后会有期了,少年。”

诺斯费拉图选用了最为残忍的方式替少年完成止血,而在此之后,他也缓步走向了绫野 祭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