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转生者吧?」

莉莉丝脸上带着小孩子不应有的平淡神色轻轻问道。

说起来,恒几乎没见到过莉莉丝笑过。如果是在漫画里,她肯定就是那种面无表情的冰山角色了吧。

他因为没有预料到的问题后退了一步,满脸震惊地望向莉莉丝。

「——转生者?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你是转生者吧?」

莉莉丝向前走了一步。

「你怎么能确认?」

恒谨慎地问道。

莉莉丝继续面无表情地望着恒。

「从七个月前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不,在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就隐隐察觉出了一些迹象。也许是凑巧吧,就在今天,我看到你制造了一个幻影之后从房间里跑了出去。然后我就跟着你一路来到这里……然后就看到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着些什么,原来是这样——你打算怎么解释?」

「——七个月前?」

望着完全没有笑但眼神却一直在冷笑着的莉莉丝,恒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没错。」

莉莉丝点了点头。

「你是转生者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莉莉丝叹了口气,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点实在是太明显了,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吗?明明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却能每天都忍住玩乐的欲望、天天去藏书室读书,难道不是很异常的事情吗?即是说是天才也太过分了吧。」

「完全暴露了吗?!」

「不,对你起了疑心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

「其他人都把我当天才看了?」

「差不多。除此之外,你做事太过细心、成熟了。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的样子。」

「这些都是习惯了……」

「除此之外,还有的十分重要的另一个证据。」

「什么?」

莉莉丝皱了皱眉头。

「你的适性检测上,我可看到魔法属性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神秘』这个单词。是用英文写的,这个世界的人肯定看不懂,但是我能——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二次见到英文了。」

「没想到居然这样……等等,第二次?」

恒无奈地摸着脑袋,一屁股靠在了一棵树旁边。

「等我说完。除了这些,生活中一些小细节也暗示着你的不寻常。例如,你下意识说出的『OK』,还有喜欢喝茶的习惯,以及你让苏雅小姐做的那些料理——咖哩之类的。它们原先并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却把他们的制作步骤写出来了,难道不更异常吗?」

「……我果然还是太粗心了啊。」

恒抬起头,望着莉莉丝。

「你打算怎么做?既然这么推测出来了,你果然也是转生者吧?要做个自我介绍吗?」

「我是莉莉丝,你只要知道这些就行了。但比起你的个人信息,我更想知道你的那个魔法是怎么回事。」

恒把腿盘起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情报是对等的吧?你既然想知道关于我的情报,那你也应该用自己所持有的情报来交换。」

「没有问题。我持有的情报肯定要比你有的要多。」

「什么啊那个自信的语气?!这么肯定吗?!」

「说就是了。」

「……好吧。」

恒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前世的名字叫恒,来自东欧的一个小国。来到这里的方式——我自己也不清楚,最后的记忆是,我的一个熟人对我做了些什么。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把我杀掉了吧。」

莉莉丝的眼中略微显出一点惊讶。

「很抱歉听说这样的事。你还好吗?」

「很好。不过也是多亏了他吧,我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新的人生。」恒自嘲地笑了笑,「毕竟当时的我也经历了很多事,甚至还抱持着「死掉就解脱了」这样的念头,现在也没有后悔。」

「……是吗。」

「你又是怎么来的?有没有碰到转生神一样的家伙?」

「恐怕没有。」莉莉丝摇了摇头,「我最后的记忆就是把一个即将被卡车撞到的小女孩推了出去。」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遗憾。

「也不知道她还活没活着……我想,大概是得救了吧。不过我倒是自己把命搭进去了。」

「每个人也有自己的故事呢。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恒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在你原先的那个世界,有类似于这个世界的『魔法』的存在吗?」

「……那种东西,只会在小说里有吧?」

恒摇了摇头。

「在我的世界,魔术是真实存在的。」

「对外公开?」

莉莉丝脸上略微显出一丝怀疑。

「魔术很早以前就在世界表面的舞台上消失了,一般人不知道也难怪。光凭这一点无法判定你我是否来自同一个世界。」

「……至少在这里,我没有听说过「魔术」的消息。你的意思是说,在那个世界——地球上,也有魔法的存在吗?」

「没错。」恒点了点头,「同样,也有吸血鬼、精灵一类的存在,不过到了近现代变得特别稀少罢了,并且魔术界在十六世纪就签订了《隐匿协约》,决定把魔术隐藏在世界幕后的条约。」

「……真难以置信。」

「你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吧……」

「这是天生的,我也控制不了。」

「面瘫吗?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治治……」

恒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不知为何,恒感觉到莉莉丝的身边传出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打了个激灵的恒决定立刻转移话题。

「我的魔术……」

「别想转移话题。」

莉莉丝的脸冷若冰霜,透出一股愤怒,尽管还是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下。

「我告诉你,不要嚣张。至少在这个世界,我比你大两岁。我才不管你前世多大……」

「我前世1867年出生,2006年时139岁。」

「139岁?哈,这样的岁数才……139岁?!」

「是的。」

恒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莉莉丝尽管仍然面无表情,眼中却真正的露出了一点难以置信。

「骗人的吧?」

「没骗人,我以耶和华的名义发誓。我前世是半精灵,半个精神生命体,要是不遇到意外的话原本可以活八百多岁。」

「……」

莉莉丝沉默了。

「先继续吧,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的魔术是我在前世就学会的。在一段时间内,地球上的魔术都没有很大的发展。例如十七世纪八十年代,欧洲魔术师的总数甚至减少到一千以下,亚洲的魔术理论发展已经停滞了将近三百年。到十九世纪、二十世纪魔术才开始了新的复兴。刚才我的魔术,是【绝对零度(-273.15℃)】,是应用了现代物理学的知识的「科学魔术」。」

「……原来如此。」

「顺便再问一句,你是在什么年份离开上个世界的?我是在2006年。」

「2006年?」

莉莉丝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吗?」

「我记得我离开的年份是2020年。」

「……时间差异吗?有必要调查一下……」

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他抬起头。

「我的话题就先到这里了吧。那你又有什么对等的情报?」

「……我有一些关于魔族的消息。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魔族?」

莉莉丝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从一年前开始,魔族就一直整备军队。实际上,就在一年前,魔族出现了一个新魔王。」

「……新魔王?那这么说,魔族的政策是不是改变了?」

「魔族内分为了新旧魔王的两个派系。但直到三个月前,新魔王发动了兵变,彻底打败了旧魔王,将他的势力连根铲除掉了。从此之后,魔族的统治者就被更替了。新魔王似乎采取了权力集中的政策,目前至少已经把所有兵力都集结在了自己手中,近期内可能会有大动作。」莉莉丝看上去仍旧面无表情,「可能是战争开始的预兆。」

「战争……」

恒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

应该说,他经历的战争太多了。二十世纪最大的两次战争,他也参与过。

现在他在这个异世界,要守护好的,首先就是家人。

「我们这个地方正好临着人族与魔族领地的交界处。」

恒慢慢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抹坚定。

「必须要做好准备。」

「你有准备的能力吗?」

「有。我准备使用【绝对障壁】——把整个城市围起来。」

「有用吗?我看过不少结界直接被轰破的情节。」

莉莉丝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是小说,用的都是中世纪时期效率低下的魔法——而【绝对障壁】则是能直接切断维度的「现代魔术」。绝对绝对无法被打破。不过——」

「不过也有缺点吧?」

恒点了点头。

「如果让魔族潜入到城市里就麻烦了。我必须要做情报的搜集。也许战争很快就开始了——我有自保的能力,但不足以保护所有人。」

他直视着莉莉丝的眼睛,叹了口气。

「据我所知你的成长天赋是139的夸张数值。你会用魔法吗?」

「一直都在练。现在我大概已经有A级冒险者的水平了吧。」

「……跟开了挂一样啊……」

「开挂的是你吧?前世就是魔术师,还能用出切断空间和维度地魔法,你才是开了挂的人啊。」

「是魔术不是魔法……话说回来,也不能这么评价。学习魔术其实是一个很慢的过程。举个栗子,如果你想使用方程魔术,你必须要先弄清楚基础的电磁学和程序学知识。光这一点就够受了。我小的时候从七岁开始学魔术,直到十四岁才成功用出第一个魔术。刚开始学习魔术就能用出什么的,在当时的魔术界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比起来这个世界魔法虽然简单低陋,但很快就能学会,也是一种优点。也拜此

所赐,这个世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用一点魔法,魔法师的总数也比较多。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情报吗?」

「有。」

「什么?」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它说出来。」

「……」

「算了,还是说吧。」莉莉丝停止了思考,「这个世界上的转生者,也许并不只有我们两个。」

「——还有谁?」

恒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只是有可能。据我所知,可能有三位。」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莉莉丝抬起了头。

「萨卡多侯爵之子卡林斯·帕帕多尔,「倾国」的奥尔·妮·斯芬多公主,和沙曼王国的勇者火乃森麒麟。」

「这三个人……我都几乎没听说过。」

「那是当然。因为这是近十年发生的事,你看的那一堆老书当然不会有记载。」

「那是怎么样的?」

「……我来解释吧。我知道奥尔·妮·斯芬多只是个偶然。大概一年前,我的父亲曾经去过一个遗迹。」莉莉丝的眼神认真起来,「奥尔是已经亡国的公主。约在十年前,斯芬多王国内部发生了叛乱。结果叛乱派打倒了王室,奥尔因此也成了俘虏。但是奥尔仍然有强烈的求生欲,在夜里逃了出来,并潜入了一个新出现的遗迹,也就是迷宫中。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出现——有传言说,奥尔已经死了,还有其他的消息说奥尔仍在迷宫中生活。我的父亲曾经接过关于她的调查任务,结果发现了一行文字。发现可能是奥尔遗留的消息的他把文字拍了下来,制成了魔法影像。某一天他把影像放在了桌子上,我看到了上面的字。」

「你能读懂,对吗?」

「没错。」

莉莉丝点了点头。

「上面写的是英文,的的确确的英文。我现在还记得大部分的内容……大概是「If you can read this message rightfully,please go to find me,I AM HERE——」之类的。我记得她还说了I am not dying now之类的话。这就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见到英文。」

「唔。求救信号吗?」

「没错。第二个人是侯爵的儿子——我曾经见过他一面。」莉莉丝不知为何挑起了眉头,露出不愉快的样子,「他曾经小声嘀咕着什么。我听到了сила这个单词,恐怕是俄语。」

「那个单词的意思是『力量』,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吧?」

「是的。我还在调查。第三个,火乃森麒麟是沙曼王国在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勇者」。光听名字就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据说他是黑发红瞳,具有很特殊的美貌。」

「唔……这个可疑到爆炸啊?!」

「也不能这么说。」莉莉丝摇了摇头,「据说在世界的最东边,甚至比矮人王国还要向东、跨过了艾尔伦雪山的极东,有一个叫做蓬莱的国家。里面的人不使用魔法,而是用所谓『仙术』、『炼丹术』来生活,里面也有在这里看不到的神奇生物。当然,只是据说而已。火乃森麒麟可能就来自那里。」

「这不完全就是东方的幻想世界吗。那这就是西方了啊……」

早就找个地方躺下了的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情报没说。」

「什么?」

「四天后,魔族会攻击卡恩村。」

恒猛地跳了起来。

「什么?!」

他做梦都没想到,危机会这么快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