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看到了一个人的人生。
第一幕的时候,「自己生活吧」,这么说着,母亲离开了少年。剩下一个人的他孤零零在屋子里发呆。
到了第二幕,经历了许多的少年最终发现了自己的人生意义,从此之后一直在不断为着自己存在的意义而努力着。
第三幕,少年发现自己的所谓存在的意义其实毫无意义。在颓废了两年之后,他曾认识的一个熟人将他杀死了。
在梦的最后一幕,恒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是自己。他想醒来,意识却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
*
「呜——我醒了?!这里是哪?……」
——恒并没有说出上面这句话,尽管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他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个动作比自己想象中要艰难。
——到底怎么了?
一时间不能理解的恒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尽管如此,那也是「嗯呜……」一样、听上去无意义的闷哼。他在意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一件一件在他的脑中回想起来——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曾与自己的熟人——七清水叶进行了一次谈话。七清水叶有想把恒挽回到魔术界的意图,但被当时已经绝望的恒彻底拒绝。
之后七清水叶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但恒对这一块的记忆很模糊,已经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七清水叶所做就是恒现在处于这个奇怪境地的原因。
腿脚能够动弹,但不是自己身体的感觉。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各处都十分脆弱。
身体被一种粗糙的质感包围。
恒终于睁开了眼睛。但周围一片昏暗,双眼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灰茫茫一片。
他停止了活动,继续思索着。
不过回想起来,七清水叶最后说的一句话有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的理想其实有实现的希望。我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恒停止了动作,认真的思考着。
突然一阵疼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他感觉到脑中出现了一些原本没有的信息。
——这是什么?
突然感到混乱的恒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勉强活动起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当他理解了所有的信息后,他突然感到一种难以置信。
不,已经不只是难以置信,而是已经到了惊愕的程度了。
——他突然理解了七清水叶的那句话。
——你的理想其实有实现的希望。我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经历了这一切后,恒十分惊愕地看到了一丝希望。
有了这个确实的例子,自己的理想的确有实现的可能。
那么——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重新做到这一切。
恒暗暗握起拳头。
既然如此,目前的第一任务是从这个境地逃脱出来。
他睁开眼睛,努力活动着四肢。
但这时——
「啊啦啊啦,小亚当还没睡吗?在夜里看上去很精神呢,不过——也没有喊叫。是不是病了呢?」
突然听到说话声,恒感到一阵惊讶。
他能听懂这句话。
这个女声所说的是费博纳文。费博纳文是上个世纪他曾学习的一门神秘学语言……尽管这门语言的词汇相当全,甚至能在生活中使用,但它通常只有一个用处——咏唱魔术。
在十九世纪之前,费博纳文常常作为拉丁语的魔术化变种使用。不过随着现代魔术的发展,「咏唱」基本上变得没什么用处——尤其是电磁物理学家、魔术师麦克斯韦创造了复合魔术的三大施行顺序之后。到二十一世纪,费博纳文几乎已经被废弃,但十九世纪出生、一直活到现在的恒自然对这门语言相当清楚。
问题在于,为什么明明有人在恒却没有察觉到。很明显,是他身体的原因。很明显,他的身体被弱化了——
——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悬空起来。他慌忙挣扎起来,但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得出乎意料的小。他的手被轻轻按住,同时,恒的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挣扎可不是乖孩子呢。小亚当要当个乖孩子吗?」
「呜呜呜!呜!」
那个女声轻笑了几声。
——亚当。
——那个人叫我亚当。
恒可当然不记得自己有个亚当的名字。他的英文名叫做爱德华·康普顿,除此者外没有任何化名。
那个抱住他的人有了动作。
「伟大而慈祥的治愈之神啊——请聆听无名之辈的请求,将这个弱小的生命给予『恢复』的恩惠吧。『中阶治愈』!」
是魔力!
恒瞬间就判断出了魔术的施展。他一瞬间想要挣脱,但在力量上被紧紧压制,而自己最为熟悉的魔术,不知什么原因他根本施展不出来。
「呜呜呜呜!!!」
魔术袭上了他的身体。
恒做好了迎接痛苦的准备。
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感到任何负面的反应。温暖的白光包裹着他的身体。反倒让他觉得很舒服。
「呜……」
……不妙……这是什么……
一股沉沉的睡意袭来。
恒尽力抵抗着,但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
「昨天少爷醒了一次呢。」
穿着女仆装的黑发少女满面笑容地抱着一个小孩子——熟睡的亚当。
好可爱啊——我也想抱!望着这样的情景,孩子的母亲——希莉娅不禁鼓起了脸颊。
「我也想抱!」
「好的好的,夫人。」
黑发的少女笑着将孩子递过去。希莉娅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亚当,努力不让他被自己惊动而醒来。
「呼呼……」
希莉娅把脸凑到亚当跟前,仔细地听着他的呼吸声。
少女看到希莉娅完全一副陶醉的神情,不禁扑哧一笑。
「笑什么,苏雅!」
「没什么,夫人。不过还是注意一下你的孩子哦,他可是很容易被惊醒呢。」
「你——」
希莉娅气恼的声音传来。被称为「苏雅」的少女也只是微笑着,没有回应。
*
希莉娅一年前与卡藤恩伯爵结婚。
作为圣苏珊皇国的边境贵族,他们有守卫边疆的义务。因此,卡藤恩结婚之后常常不能回家,一周顶多只能呆在家里三天。
就在三天前,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欣喜若狂的两人将孩子取名为亚当·卡藤恩。但第二天,卡藤恩就不得不再次前往另一个城市处理事务。已经两天了,卡藤恩还是没有回来。
希莉娅只能边照看着孩子边等着卡藤恩回来。
*
——三天后。
恒终于弄懂了所有的情况。
在他曾经短短接触过的轻小说的内容提醒之下——他应该是「转生」了。
转生到异世界。
第一天晚上对自己实施魔术的是住宅里的女仆,苏雅。
这个世界的魔术被称为「魔法」。并且,恒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世界的魔术与自己原本世界的不同。
这个世界的科技并不发达。正因此,魔术也并不发达。
说到底,魔术其实是科技的副产品。只有科技的发展才能带动魔术的发展。
按照目前所见的状况来看,这个世界的文明还维持中世纪左右的程度。
(也难怪之前所见的魔术还需要那么复杂的咏唱了……)
除此之外,这个国家的制度还是中央集权君主制,并且是由女皇掌握权力。这也难怪,因为这个国家本来就是由三百年前出现的圣女——苏珊建立的。所以国名也叫圣苏珊皇国。
自己的父母是边境伯爵,父亲是戴尔·卡藤恩,母亲则是希莉娅。自己则是作为他们的儿子,亚当·卡藤恩,降生在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着与地球不一样的存在——魔族。魔族中包括着吸血鬼、黑翼族、半兽人、魔人族四种生物,同时魔族存在着统治四族的最强的「魔王」,目前与人类处于敌对状态。
在历史上人类与魔族曾经有过大规模的战争。但最终双方都没有胜利,就这样僵持了起来——直到现在,一直没有战争,但也说不上和平。
人类与魔族的边疆地区经常摩擦出火花,但一直没有发展成大规模战争。
嗯,就是这样。
所有的情报都是恒在母亲与苏雅的交谈里偷听的。
这个家有大概五个用人,但母亲似乎最亲近苏雅。
目前——恒有了新的目标。
在认识到自己的理想是可能的之后,他再次重新振作起来。
(即使在原先的世界达不到,但我现在也可以在这个世界重新——以在新的起点重新开始。)
他下定了决心。
(这次,我一定要成功。)
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三天来,他感到对母亲的感情越来越深,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吧。
父亲已经来信了。明天就会回来——恒也正期望如此。
毕竟,他还有可能带来给自己意想不到的情报呢。
*
恒熟睡的时候,希莉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简直是天使一样呢。」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戳了戳恒的脸。还好,亚当并没有醒过来。
希莉娅埋下头去。
她的脑中翻涌着千万思绪,但最终只剩下一句话从她的口中脱出。
「晚安,小亚当。」
她俯下身子吻了吻亚当的脸,随后躺倒在了另一张床上,久久地仰望着空无一物的空中。
希莉娅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