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田微也有试着表达善意的时候——那通常是时间宽裕的周末晚上。那个时候的天空由于浸染了落日的暗淡红色和灰黑色海水的倒影就会显示出微妙的、如红酒一般的层次感的颜色。

当第一缕赤红色晚霞被美妙如天空的餐盘呈上饿意的餐桌之时,田微就会动刀把同样美妙的食材切碎,让不同于工业食品的植物气息散发到整个房间,就好像这汁液的香气是盛在嗅觉里的赤霞一般……

田微一直就是这样的人——相较于说话他更忠于行动,就算是真真切切用嘴说出来也不见得就是真心话,不见得是他自己想说的东西,更不一定是大家想听的东西。在田微的童年里,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可以听自己想听的,玩自己想玩的。假如遇到什么不中意的倒也只是听着,不过却只是在脑海中想着自己的事情——都是些没什么可说的无聊事情:比如他昨天晚上睡前读的书什么的。

此时的田微已经不是昔日沉默的小男孩儿了,而是穿着橙色短袖运动衫的、在教学楼与科研楼之间穿梭的大学生。可以说他是善于言表的,不过那仅限于登台答辩的时候。在私下里,依然是不爱说话的,仿佛只要他一张口,体内的一切污浊都会顺着带着恶意的口气一下子喷到别人身上似的。

但是我也知道,田微有自己的温柔,他是能用刻板的语言表达出浪漫的——至少他会温柔地把白兰地浇到经由黄油炒制的蔬菜上的呀。

他马上就要从我身旁走过,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我连忙叫住他:“你是叫做田微的?T-A级反物质自然力者?”

“您是?”田微一边问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像后退去。像我这样满身黑衣,独自坐在学校图书馆前、双手拿满扑克牌的奇怪人物,让人戒备一下也是难免的事。

“你,你现在别动!我刚刚不小心在你手上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对对,就是那东西吧……反物质!”

“你,你可别开玩笑!”田微想要手伸进口袋里,时刻准备送里面掏出用来驱动自然力的电池炸弹。

随着田微轻微的手部动作,我正座着的躺椅被漂亮的切开了——切口毫无毛刺,甚至能光滑地看出反光。

田微惊了,按说自己在发动自然力之前,像是反物质刃这种东西是不可能用的了的。

“叫你别动了!我就知道。喂,你这可是破坏公物!”

哎,早知道就不跟这家伙废话了。

“怎么回事?”田微知道,这一定是面前这个奇怪男人用自然力搞的把戏。

“嗯,你的手机响了。马上就会响。”

“你……你在搞什么把戏?”想必他也看出了我并没有恶意,于是放下了紧张着的臂膀。

“被称作‘四事件’的自然力者,就是我。刚刚就是恰巧发动了一次四事件。让你的自然力无条件发动了一下而已。”

田微当然明白,我手中不停翻动的纸牌就是为了一次次的重复“第四次”事件的发生,假如我能有机会抓住那一个特别的“四事件”,我就能……改天逆命。

“听说过,听说过。手机的事情是……”田微挠了挠头,他尴尬的样子好像为自己先前的敌意表示道歉一般。

“还有比武装影子更重要的事情,就……”

田微的手机此时不应景地响了,田微只是看到了电话号码,就马上往校门的方向跑去。

哼!他怎么能就这样跑掉!我明明还没有跟他说宇宙和一切的事情呢!

算了,算了,不必为他苦恼,我还是玩我的纸牌吧,说不定下一次就恰好是能逆天改命的第四次。

不过我始终看不出田微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能看到的只是他粗犷的线条。我是不相信他的善意的。

说不定他真的是那种把白兰地浇在蔬菜上仔细吃的那种人呢!

不过我为什么要去相信,难道去信任他就能取得什么好处——他的善意相待么?

哼!只是个不听劝的莽夫罢了!

少年少女们是最容易被明白的,也是最容易被误解的。

但愿我没有误解他,也但愿他就是这样粗俗无趣的少年吧!

行了,最要紧的事我还是记在自己心中吧:现在是第19998次时间轮宇宙,在此之前,时间和宇宙已经无意义的轮回了19997次了——想要打破这种状况的我,也已经失败了19997次了。

一切的一切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下去。

我敢打赌,在这一次时间轮里,宇宙、地球、新岛都市和一切人的故事都会同以往一样进行下去——简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