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块。

三百块能做什么呢?一个人省吃俭用,半个月的生活费是不成问题的,而如果这只是一天的工资,那就太好了,说不定一个月能拿一万,一个月能拿一万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每个月拿两三千工资的时候周围人似乎普遍都拿这么多,拿钱多的是闲来无事在工作场地走走转转的老板,他似乎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可转身一看自己已经每月能拿一万工资了,周围的人似乎也是这样,不知道谁跟着谁,反正自己好不容易能挣着钱了,别人好像简简单单就拿到和自己一样的份额。

奋斗有用吗?

至少王朔不会去思考这问题。

想来想去都只会让自己意志消沉,既然如此那不如不去想。

简单的一个任务,汇报之后就拿到了三百现金,攥在手里王朔快激动坏了,这是他职业生涯中头一次钱来的这么容易,也不知道自己的汇报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去和地闹见个面聊聊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三百块,三百块就到手了。

现在应该要庆祝一下。

打个车回到家,家里没人,风清媛和畏足兮,在今天还多了个吴可,三个人就这么不见了踪影,王朔打电话给风清媛,说三人正在逛街,昨天不过刚逛过吗?王朔忍不住想,虽然昨天只陪着吴可,可今天至少吴可没必要再去,简单的逻辑思维,去逛街也没必要去的那么频繁,当然也有可能是吴可陪着两人去的,可王朔就是不想这么去想。

既然没人在家,王朔也乐得清闲,庆祝可以等到他们回来之后,现在王朔有件迫不及待想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因为畏足兮的原因风清媛没法回到自己住处,这也让王朔打了好几天地铺,对此王朔的认知是自己的脖子可能坚持不下去,若不能再在柔软的床铺上睡上一觉,这脖子干脆落枕算了,当个小小的病号她们总不能再让自己睡在地上。

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下,盖上薄被,王朔很快就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王朔睁开了眼睛。

距离睡下的时间才不过十分钟。

可他忽然想起来了。

想起来昨天做的梦,想起来梦到的事物,想起来自己在梦里操控着黑雾杀了雷丹,他就在自己的体内四散,明明是那么浓烈的雷电,却没让自己产生一点感觉。

你杀了人。

肉说过的话在王朔脑海里回荡。

当时他否认这点,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他就没到过现场,客观上来说就算有人死了也不是他杀的,可有些事要符合世界观,这世界是很平常的世界吗?在大部分人眼中是的,可对王朔这些人来说,这世界有些东西是用科学解释不清的,谁能解释一下世界是什么东西?谁又能解释一下王朔又是什么东西?人不在现场有什么关系?随便做一个梦,就可以杀人。

王朔骗人了。

肉显然是知道的,他是因为王朔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没继续,还是因为他觉得雷丹的死真的无所谓才没继续,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王朔是第一次杀人。

雷丹或许不是人,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死而责备他,肉看起来已经不计较,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他应该坐牢,这件事目前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肉知道,肉似乎没告诉地闹,王朔和他碰面的时候他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王朔这边风清媛也不知道,这世上知道后会有反应的七个人中,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们都不会说不去,所以王朔应该感到高兴,毕竟他并不喜欢雷丹。

可是王朔为此感到难过。

并非因为雷丹,而是因为自己,王朔知道这样很自私,他只是因为自己的情绪突然失控而激动不已,他知道自己杀了人,杀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剩下的地闹、水清和火烛都可以杀,想杀人练练手找他们准没错,毕竟他们可不是一刀捅进去就死的小兵角色,他们耐杀,可王朔并非因为杀人这件事感到难过,而是因为他做了错事,杀人是不对的,做了错事还不承认也是不对的,而这些他都做了,王朔不敢想,若是他在家乡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会对他有多失望,骄傲的儿子会成为过去式,从今往后他只会有一个不孝儿子。

门开了后风清媛走了进来,畏足兮跟在她后面想要进屋,被她推了出去关上门挡在门外,门外畏足兮拍着门问风清媛怎么回事,风清媛只是看着坐在床上的王朔没有回答。

王朔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几个小时,对于进屋的风清媛也没有抬头看她,在他周身散发着萧瑟的氛围,风清媛爬上床把他抱在怀里,有时候一个人不对劲的时候只是不想一个人,有另一个人陪他就会好许多,王朔抱住风清媛埋在她的怀里哭了出来,风清媛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风清媛胸前的衣服都湿透,王朔才放开他,脸上无精打采,风清媛捧着他的头吻了下去。

两个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就是坦诚相见拥抱对方,对两个也不知道怎么调情的人来说亲吻就是嘴唇贴上嘴唇晃动脑袋,这次对两人来说却有与众不同的感受,人会做错事除了被愤怒冲昏头脑外,就是他已经做了错事,人都有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在状况不能再遭的情况下,人都会比平时更加勇敢也更加莽撞,王朔将风清媛推倒并趴在了她的身上。

“你骂我。”

“流氓。”

风清媛穿着新衣服,是她刚买的,胸前却已经湿透,王朔摸着湿透的部分,透过泪水的冰凉,是她火热的体温,谁能想到她不是人,只是一阵风,风是凉的,而她却有温度。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

“我杀人了。”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王朔窒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风清媛,好像刚认识她一样。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说我杀了人!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杀人,我却做了!”

“我说了那又怎样?”

“你不是这么冷淡的对吗?”

“很遗憾,我是的,除了你的事,你想想我关心过什么?”

“这不对!这不对的!”

王朔咆哮起来,下了床,打开门,把门外站着的畏足兮拉了进来。

被突然拉进来的畏足兮有些紧张,尤其是在看到王朔脸上的表情时更加不自然,紧抿着嘴唇,两只手颤抖着,身子站的笔直。

“看她!她是你的女儿!你不喜欢她吗?”

“她是你的女儿。”

“不要这样说……”

王朔沮丧地跪下。

畏足兮蹲下也把王朔抱进怀里。

“爸爸不哭,啊,爸爸不哭,妈妈不要足兮爸爸要,没关系的。”

跟随风清媛一块回来的,还有吴可,她没来得及跟着风清媛一块进来,王朔也没在冲动下瞧见她,在畏足兮被他拉进来的时候,她其实就在旁边,门没关,可在屋子里的氛围下,也让她不好意思进去,站在门外边一会儿看看风清媛,一会儿看看被王朔抱着的王朔。

风清媛冷眼看着王朔,那双眼睛里不含丝毫感情,和她外表的冷艳相当匹配。王朔就那么看着她,也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现在王朔需要的是批评,是痛苦,是为了为难自己达到发泄的目的,他想要取得内心的平衡,既然我也这么惨,那么雷丹的死是不是就能稍微原谅我一点?王朔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能有些人做错事时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一件错事而去做另一件错事,拿另一个错事来掩盖这一个错事,可是风清媛不给他这个机会。

客观来说转移责任比逃避责任更加可耻。

忽然有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吴可看见她想跟她打招呼,可她根本就没理她,径直走了走到了王朔跟前,瞧了他一会儿又看向风清媛,她的身体颤抖着,过去坐在风清媛边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火烛说。

王朔不敢看她,别过脸去,风清媛过去扭过他的脖子,让他看向火烛。

“告诉她,你做了什么?”

“……”

王朔紧抿着嘴唇没有开口。

“和我有关吗?”

火烛疑惑地问到。

吴可学着火烛目中无人的态度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紧挨着火烛坐了下去。

火烛扭头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难道我说你是笨蛋就真的是笨蛋了?你之前不是打过我吗?打的很爽吧?现在还想不想再打一次试试看?”

王朔的身子快缩成一团。

畏足兮生气地站了起来,火烛惊坐起,旁边的吴可躺了下去。

“你这个女人马上给我出去!”

火烛吓地浑身颤了一下。

“足兮,来妈妈这里。”

风清媛走到一旁呼唤畏足兮,可畏足兮不但没有过去,还像仇视火烛一样仇视着她。

“你不是我妈妈!别以为爸爸喜欢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你们这些人都不对爸爸好,你们都给我出去!”

王朔从后面抱住了畏足兮。

现在只有她为他说话,然而这是王朔想要的吗?并不是,畏足兮虽然在帮他,可她年纪毕竟还小,没有成熟的价值观,这件事本身来说并不是她们的错,除了风清媛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一切都只不过是王朔在闹别扭,大大的别扭,以后回头看说不定会笑话现在的自己,可着眼于现在,背负着不能于外人说的罪孽,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都冷静下来听我说。”

在场最冷静的莫过于风清媛,最迷蒙的莫过于吴可,听到王朔的话火烛和吴可在床上坐下,风清媛靠墙站着,王朔放开畏足兮,让她去到风清媛身边,畏足兮并不乐意,闹别扭似的非要待在他身边,没办法,他就在椅子上坐下,把畏足兮抱在怀里,屋里空间本来就不大,这天出奇地钻进来五个人,王朔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他先看向了吴可。

吴可似乎没觉得这里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对王朔投射过来的视线睁大了眼睛。五个人里面就她是普通人,曾几何时王朔也自诩为普通人,哪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普通,然而今天的事让他绝了这个念头,他并不普通,是不是普通人并不是说说就可以的。

“你可以先回家。”

“我在这里不可以吗?”

“我们要讨论些特殊的事。”

“特殊的事?”

“叫你走你就走,问题那么多干什么啊?是不是真的尿裤子把自己尿傻了?”

王朔还没说多少,怀里的畏足兮就已经开口说话了,不但极具气势,还会骂人揭短,吴可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直接跳过王朔和风清媛看向火烛,毕竟他们是知道的,火烛并未看向她通红的脸,而是看向她的裆部,这让吴可双手死死捂住裆部,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不带这样的!这样我以后真的没法活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害羞还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捂着脸跑了出去。

“雷丹死了。”

没有人有反应。

“我杀的。”

风清媛看向窗外,尽管窗外什么都没有,火烛平静地看着他,意思像在说你继续,我听着。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杀了雷丹的人是我,让你受伤的人也是我,你就不恨我吗?”

“你说它啊。”

火烛掀起了衣服,露出自己了肚子,一条粗长的伤痕出现她在精致的肚皮上,伤痕有几公分宽,自正面看从左到右,拦腰出现,这种伤势若出现在普通人的身上,当场被腰斩也不奇怪,伤痕边缘处腐肉往外翻着,王朔回想昨天在商店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身上就有这样的伤,而伤她的人就在她的跟前,并且因为不耐烦转身就走。

“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人害怕在身上留下伤疤,不过没关系。”

她大大方方地说,放下掀起的衣服。

“那雷丹呢?”

“我最讨厌他了。”

面对王朔的询问,火烛毫不犹豫吐出厌恶话语,王朔根本就没什么准备,他们加上主人共五人,五人从自己的世界来到陌生的世界,众人之间不互相扶持也就罢了,火烛却在这里公开表示讨厌其中的一个人,一般情况下批判火烛破坏团结也是可行的,但是放在火烛身上就有些微妙。

王朔的期待是火烛是重视雷丹的,当然在火烛说出最讨厌他之前,王朔是理所当然这么认为的,若身为雷丹伙伴的火烛原谅了他,那他心里会好受些。

可事实并非如此,王朔能责备火烛吗?能说她冷血吗?把一个人当做朋友只是另一个人的事,和其他人无关,你不能要求一个人去做一件事,做不做是那个人的权利。

现在的结论是这些人根本不理解王朔的心情,杀人的沉重负担狠狠地压在他的背上,这些人压根就看不见。

“你们觉得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我杀了人,除了你们没人知道他死了,就算告诉别人别人也查不到他,只会认为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没人会惩罚我,甚至会可怜我!我一个杀人犯不被通缉也就算了却他妈可能还要被可怜!你们想一想这种滋味好受吗?”

“你的意思是说……”火烛想了想说。“你只是心情不好?你杀了人觉得别人会小看你,所以你想要在我们这里寻找平衡?”

王朔想说并不是会小看自己,只是别人无法理解雷丹死亡的事实,他们来到这里既没出生证明,死后也没留下尸体,没人会认为这是一起案件,于是就会对诉说这一切的王朔感到奇怪,会认为他有妄想症也是不可避免的。看到火烛还要接着说,就没把这些说出来。

“你是刚出生的小孩子吗?”

火烛就说了这样的话。

王朔楞了。

“你要是觉得杀了人会让人看低那就去继续杀人啊?不想杀人就去自首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在这里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几句话,你认为我来这里就是听你发牢骚的?”

火烛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穿着鞋子在床铺上“踏踏踏”后退,最后靠在墙上一脸如临大敌视死如归的表情做着防护的动作。

“你你你……你想怎样?我我我……我可告诉你我不怕你!”

结结巴巴地说着壮胆的话。

而在她的面前,恶狼一般的畏足兮一脸凶狠的表情做着前扑的动作,实际上她并不只是做做样子,若不是在她身后王朔拉着她,她真的可能就扑了上去,对着火烛一通撕咬。

“足兮,冷静一点,她并没有说爸爸坏话。”

畏足兮对火烛的恨意由来已久,当然从时间上算可能连一个月都不到,只是若考虑到她的年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她全部的人生。王朔曾被火烛揍到站不起来,而火烛的噩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畏足兮的本体到现在也是个迷,只知道她并不怕火焰,面对火烛烈火的焚烧,她几乎不为所动地把火烛吞下了肚子,在肚子里火烛都经历了些什么作为外人没人知道,王朔也只是知道她就此留下了对畏足兮的阴影,别说面对着现在的畏足兮,之前即使只是听到她的名字,火烛都会因此失态。

在这时王朔不禁就想了,明知畏足兮就在这,她为什么依旧坚持要进来?为了什么?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你你你……你听到你爸说了吗?我我我……我可没说他坏话!”

火烛还在继续结巴,傻瓜一看就知道她被畏足兮吓破了胆,可偏偏作为当事人的畏足兮并未转变态度,也许她根本就没理会火烛的示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挣脱了王朔的束缚,扑向了火烛。

就在这时,狂风毫无预兆地刮起,若是风有颜色的话,此时房间里就充满了风的颜色,狂风在封闭的空间里翻滚搅动,屋里的物品叮叮当当飞上高空又砸了下来,扑向的火烛的畏足兮被狂风吹了出去,随着在屋里的流动的狂风移动。王朔遮住了眼睛,身体被狂风吹地不停后退,最后被挤压在墙壁上,他想要呼喊,可根本张不开嘴巴,狂风吹在他的脸上就像一只手按在上面,他看到狂风中唯有风清媛在狂风中笔直站立,诡异出现的风不用说就是她的杰作。

风清媛不知道想做什么,任由狂风吹着,屋里的一切都乱了套,除了说话声什么声音都有,不过一会儿门外边就有了敲门声,这里不是一楼二楼,拿上梯子就能查看屋里情形,想必这里的声音吵的街坊邻里烦躁不安,不过这里除了能听到敲门声就没再听到其他声音,这里也不会有人去开门,除了风清媛,这里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让王朔没想到的是风清媛去开了门。

狂风骤然停下,一切上天的东西都落了地,随即一道呼声,是落下的畏足兮正好砸在了火烛身上,王朔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门口,刚才吹的风令他的头发全部翘起,脸上的油渍似乎都被吹干净,觉得干燥舒适,门外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室内,这些人王朔一个都不认识,不是楼下的就是楼上的,他们没说一句话,除了惊讶于室内刚经过台风一般的凌乱,就是风清媛脸上的表情太过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朔忽然想起风清媛刚才说的话,除了对他,对其他的事都毫不关心,现在的她就表现出这个样子,他没理由去责备这样的人,不止没理由,还没资格,对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的人,何谈要求别人跟随自己的想法。

门外的这些人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就在风清媛冷若冰霜的表情下怏怏而归,尽管风清媛一般情况对别人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可像今天这样毫无波澜的表情还是王朔首次见。

王朔觉得风清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屋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呼。

刚把人送走这又是闹哪样?王朔郁闷不已地转过身,就见到火烛泪汪汪地趴在床上抬手伸向这边,畏足兮坐在她的背上,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大片大片的风光就展现在王朔眼前,可尽管如此,在隐隐约约看到她腹部的伤痕时,王朔还是对她和畏足兮不着调的行为生不起气来。

不,生气的应该是他人才对。

“畏足兮!够了!”

王朔大声呼喊。

就像火烛遇到畏足兮一样,畏足兮浑身发颤从火烛背上爬了下来,离开的时候还顺势踢了火烛一脚,王朔还想生气,她就吐了吐舌头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左摇右晃撒起娇来,这还是王朔第一次见她撒娇。

“我想……我想向你们道歉。”

即使赤身裸体站在王朔面前火烛都没有害臊过,何况现在只是衣不遮体,火烛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说是碎布片还差不多,整着整着就干脆把剩下的全撕了下来丢进垃圾桶,对王朔的话基本没有反应,她就在衣柜里捣腾出一套风清媛的衣服穿在身上,倒不至于大小正好,应该说有点合身。

“道不道歉无所谓,我只有一点请你记牢。”

火烛开口说道。

“你说。”

“让你家娃下次见我不要那么过分。”

“……”

沉默着王朔点点头。

畏足兮得意地哼了一下。

“然后就是我今天来的原因了。”

“你说。”

“我发现了一个正在受世界影响的组织。”

“受世界影响?”

“嗯,这个组织里边每个人都不普通,用这个世界的话说就是跟超人一样,力大无穷,速度像飞一样。”

王朔可不相信火烛会说这种形容词,看起来像是谁让她说的一样。

“你怎么发现的?”

“嗯?碰巧看见不就发现了吗?”

看火烛轻松的样子,王朔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关系,同样是发现一个组织,她能碰巧看见,而他自己虽说同样是意外发现的,但他却是先被狂殴了一顿,当然当时他并非不能逃走,甚至起身反抗都有余力,可为了搞懂这些人发生了什么事,硬是撑了好几分钟,就如李青刚所言,一般人在那些人的手下真的几条命都不够,有了这般付出才知道了新世界这个组织,就目前来看,除了他们会杀人需要值得留意之外,其他的工作显得都很正常。

“那你怎么不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告诉我干嘛?”

“这不是你的事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事……

主人和过客。

尽管主人不像主人,过客不像过客,可两方的关系要这么说也没错。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这和你的世界观不相符吗?”

“我的世界观又怎么了?你想说的是作为人的我的世界观,还是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这就只有你知道了。”

火烛皱着眉头这么说。

看来她也是想不明白,王朔不能说明白自己的世界观,可他的世界观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最近一段时间里倒是一直在扩充,尽管如此,也是普通人的世界观,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怪东西。

“那这个组织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吗?”

“光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

“他们叫什么?”

“寄生虫!”

“寄生虫?”

“他们一定在密谋着坏事!”

在讨伐寄生虫之前,王朔希望这位正义使者回想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做过绑架犯,做过勒索犯,还有虽然不是王朔也许不会发生,不过换做普通人的情况下被她暴打一顿也是几条命都不够,况且她身上还燃着火焰。

“不能光凭名字就证明他们是坏人。”

“他们在绑架人啊!”

“你看见了?”

“可不是嘛,要不然我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好东西?”

“那你报警去啊……你自己不就能解决了?”

“我说了这是你的事,要不要去做和我无关。”

“有时间的话会去看一看的。”

“那好,既然这样我也该走了。”

火烛离去了,目送火烛离开,王朔将目光转向室内,经过刚才的折腾,地板上乱糟糟一片,桌子上摆的东西全都洒在地上,抽屉也被吹了出来,带着里面的东西砸在地上,抽屉成了几块木板,抽屉里没有什么易碎物品,最容易被撕碎的纸张却是完好无损平躺在地上,破璃制品显而易见被摔的粉碎,屋子里的人除了王朔似乎都不怕踩到,这些玻璃碴就由他自己收拾了,垃圾桶再次塞满,两天之内里面就塞了两身衣服,这次大扫除又发现了不少不需要的东西,来回跑了三四趟才总算把屋子整理干净。

在王朔忙里忙外时,风清媛和畏足兮就分别找了不碍事的位置看着王朔打扫,她们现在的关系若即若离,忙活时王朔顾及不了她们,此时忙完了,两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王朔招呼风清媛一块出门,畏足兮闹别扭似的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

刚一出门,风清媛就扑在王朔肩头哭了出来,王朔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该向她道歉,还是该安慰她,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今天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来那个梦?尽管在梦里不由自主,可他还是在那里杀了人,肉说你是否不带杀意,肯定的,讨厌一个人不一定要杀了他,何况在当时,做梦的时候王朔并没有识别到那些就是火烛一行人,意识朦朦胧胧地就杀了,杀了之后,为什么要觉得恐慌?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情绪不稳定,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导致了现在这种状况。

“我以后真的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能的,一定能的。”

王朔不止在为她打气,也在为自己打气,没有做过父母的人不会知道父母的感受,直到今天吵了一架,才发现以前的想法都只是幻想,不止对孩子,对身边的人也一样。

“她现在讨厌我。”

“不会的,就算讨厌也只是一时的,我小时候也讨厌过我爸妈,现在还不是想做一个好孩子。”

“我们能和你一样吗?”

“会的,我也想向你道歉,让你说了那些话。”

“你现在好受些了吗?”

王朔不知道。

他不想让自己知道。

如果痛苦一阵就可以谅解自己杀人的事,这世界早就乱套了,或许是王朔自我意识过盛,杀人这件事什么都解决不了。

——

风清媛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次就真正的只剩下了王朔和畏足兮两人,王朔再次回归床铺,对只剩下两人这个事实畏足兮高兴坏了,头天晚上抱着王朔睡觉,隔天早上发现她还是睡到了床底下,王朔将她抱上床,只剩下两人王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有她之后就尽都是和风清媛三人待在一起,而他其实并不怎么和她交谈,陪她的事一般都有风清媛来做。对此王朔有点不明白,畏足兮对风清媛到底有没有感情?对风清媛叫妈妈这事是因为把她当做母亲,还是因为他是自己爸爸所以才叫。两人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她就真的对风清媛一点感情都没有?

白天王朔需要出门工作,畏足兮独自留在屋里,刚开始几天还好,时间长了,晚上回家后,王朔就发现畏足兮沉默寡言,一天的话也没有多少,王朔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她没有朋友,不能和别人出去玩,独自出去不管对她还是对别人都太过危险,王朔不清楚她对外人的态度是怎样,若有人引起她情绪亢奋,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敢想。王朔想依靠她发现自己的孤独想起风清媛的好,她自己或许想不明白,王朔打算观察她几天向她询问一下。

王朔的工作就是跟着李青刚在新世界接取任务,平常时候李青刚是个大闲人,站在自家门口发呆就是一整天,这是某次被邀请到他家结果被晾在一旁发现的。

李青刚住的地方王朔之前想象不到,是在郊区的一栋二楼平房,一楼还开着店铺,他的老婆在打理,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年纪也和他差不多大,也许结婚几十年的关系,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热情,可也不能说是陌生,其实王朔很了解,因为他就见过这样的夫妻,他们已经过了大吵大闹的阶段,现在已经对对方了解的很透彻,也没必要再表现得像刚恋爱的样子,他们见面不会多说一句话,可他们总会见面,点个头就把对方拜托的事给做了。

王朔羡慕他们这样的状态,可也不觉得自己和风清媛要像他们一样,年龄是最大的原因,也许等几十年后王朔和风清媛会像他们一样,但现在不成,也许真的要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才能维持下两人的关系,别被清淡磨去了耐心。

最近的任务和第一次都差不多,只是去调查些事情,有时候王朔一个人去,也有时候会和李青刚一起,有时候甚至会和一群人一块儿,好在并不是去打架,要去调查的事情也很简单,只是去确认下事件的状况,有时候是去现场考察一番,有时候是和目击证人交谈,调查过程中王朔隐隐发现最近的事件有些统一性,第一次调查在河边发现了地闹,他那次应该是意外,之后的发现都在证明一群人正在不为人知地行动,用李青刚的话说,他们想搞事。

搞事就搞事,王朔也没想过会有多么复杂,警察局还有人在,要是事情搞得太大,警察出动可不是说笑的。

王朔却忘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本就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看来那些人等的不耐烦了。”

李青刚微笑着说。

“谁?”

“虫子。”

“虫子?”

“和我们一样的一群人,也就是之前跟你说过关系不好的一个组织,他们就总想搞事,看来最近准备的差不多了。”

“和我们有关系吗?”

听到王朔的问题,李青刚露齿一笑。

“小哥别把问题想的太复杂,简单点,比如说你有一个一直都看不顺眼的人,当你把一切都准备充足之后,你会怎么做?”

“我准备又不一定和他有关。”

“你还是想复杂了,往简单处想,往三流小说低俗电影上去想,一把砍刀挥下,刀下不是青菜萝卜,也不是湿木干柴,而是洗干净的脖子,等着被砍的一颗人头,要的就是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

“那他们是为了对付我们?”

“他们老早就想着这事儿了。”

“那我们都做了什么?不会就等他们找上门吧?”

“小哥,这世界不是只有打架才能解决矛盾,能解决矛盾的方法很多,就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我才刚来几天,这么大的事不需要我来做吧?”

“那是,这个问题就交给上面的人考虑吧,我也想太平一点,超人类也好,寄生虫也罢,都是那么回事,该玩完的时候还是会玩完。”

“寄生虫?”

“我没跟你说过吗?那个组织就叫寄生虫,就像我们认为自己是新人类引领世界走向新世界一样,他们认为人类就是寄生在生物链中的寄生虫,做着毁灭世界的打算。”

“毁灭世界?要怎么毁灭?融化南极吗?”

李青刚大笑起来,喝了口水。

“要是他们能做到我还挺佩服他们,不过你看,我们都会些什么呢?顶多是力气比普通人大点,想砸开石头还要借用工具,说是超人类也不过是自吹自擂而已,只要一颗子弹射进身体,该废还是得废。”

“那他们打算做什么?”

“简单来说他们就是恐怖分子。”

“他们做过什么?”

“目前还没做。”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恐怖分子?”

李青刚没有马上回答,视线转移到门外。

他们在店里边坐着,店里边卖的有零食,也有五金用品,搞不懂究竟是食品店还是杂货店,不过郊区人本来就少,商店也少,如果不想跑到市区里买东西就要到这里来,所以这里往常都会有人进门,今天也不例外,总共三个人,一个看起来像是还在上学的女生在挑着零食,一个青年打量着角落里的电线,最后一个中年人正在柜台前结账,李青刚和王朔当然不会在柜台后聊天,在那里的是李青刚的老婆,拿到找的零钱,中年男人走出门口,拐个弯就被墙壁挡住了视线,李青刚将目光收回,看向拿起电线到柜台结账的青年站起身来,王朔跟着默默站起,李青刚老婆伸手触碰到电线,看了一下说出价格,青年没有讨价还价,从钱包里掏出钱付账,离开时发现看着自己的李青刚和王朔时一脸诧异。

不多久那个挑选零食的女生也来结账,她完全不考虑客观条件,双手兜着快要抱不下的东西来到柜台前,看样子店里的存货都被她清理干净,不过不愧是李青刚的老婆,除了一开始大吃一惊后就面不改色地开始算账,女生在垂头盯着计算器的女人跟前抬起了手臂,却始终无法放下,这一刻她变了脸色。

李青刚站在了她的身后,握住了她抬起的手臂。

王朔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算完账的女人抬起了头,眼前除了一堆的零食外并没有女生的身影。

“人去哪里了?”

女人问王朔。

说不知道也不合适,王朔就回了已经走了。

王朔看到女人张开嘴想骂人,看到他又咽了回去,王朔帮她把东西都放回原处。

“那个人也不说帮帮我,整天游手好闲,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成天往外跑。”

“李哥他……还行吧,工作上挺帮我的。”

“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助人为乐了。”

王朔想告诉她你真看错了他,这句话好歹没说出来。

王朔出了门沿着道路直行,往更荒凉的地方走去,十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了人影,走过去看到李青刚祷告似的双手合十站在那里,在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人,也就是刚才买零食的女生,她在抽泣,王朔并不感到奇怪,不论是谁被砍断了手腕都会大哭的吧,断腕处还在往外涌着血,大地吮吸着落在上面的血液,若说唯一让王朔感到诧异的是,即便是被砍掉了手掌,她也仅仅只是抽泣而已,只是像摔倒膝盖磕破了皮,走路撞到了头,完全没有丢失了身体一部分该有的撕心裂肺。

“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朝着这方面发展?

李青刚仰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叹了口气。

“若是你碰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办呢?”

王朔刚想问哪种事,忽然就闭上了嘴。

因为他发现李青刚合十的手掌中,有一个并不是他的。

他是一个已经到了半百年纪的老男人,再过几年就该考虑退休了,他的手不说像老年人一样布满褶皱,也该像砂纸一样粗糙灰暗,其中一只手确实如此,另外一只却洁白的过分,光滑的过分,小巧的过分,若说那是一只少女的手都会有人相信,只是它不该出现在李青刚身上。

“她把我俩的手给互换了,不需要做手术,就像那本来就是自己的手一样,在那一刻我知道她要是把手放在一个人的头上,是不是也会把头给换掉?”

简直像自杀一样。

王朔无话可说。

“真的很神奇,竟然还有这种能力,只是莫非以后我都要用这只手了吗?”

李青刚还有心思开玩笑。

王朔想起刚才的状况,女生在李青刚的老婆前面抬起手是要做什么?结账付款不需要做这种动作,女生的个子并不高,但在李青刚老婆垂下头时,却正好能够得着。

“她是谁?”

“让她自己说吧,我想她有很多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