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月22日，都城长安

宰相杨国忠坐在桌前，右手捂着抽成一团的脸，像是帕金森患者一样发抖，左手将桌面上的字条狠狠拧成团。

埋伏在潼关的杨国忠的部下收到命令后倾巢出动，结果居然连哥舒翰的人影都没见到，更令杨国忠痛心疾首的是，自己在潼关的心腹居然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如今要想要再潜入自己人，恐怕比登天还难，失去了所有心腹的杨国忠就好像在悬崖边上突然失明，内心充满了极端的恐惧。

万一被哥舒翰发现这些人其实是是自己的部下，说不定会带兵冲进皇城诛杀自己…

现在的皇城，除了龙武军外，北衙六军大多被调去防守城池，抵御燕军的进攻。

作为留在京城中人数最多的龙武军也不过万来人，而拥兵二十万的哥舒翰，就算带着四分之一回来，也绝对不是龙武军能挡住的。

不不不。

杨国忠安慰自己，哥舒翰还不至于公然顶着『叛国』的罪名来杀自己。

如此一想，杨国忠的手渐渐稳定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现在不来，只是暂时不来。

因为突如其来的各种变故，使得杨国忠原本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若是让哥舒翰活着离开潼关，那自己是必死无疑。

反正横竖都是死…

面临死亡的威胁，杨国忠暴露了街头赌徒时期的本性，做出了此生最疯狂的决定——

发起『兵变』。

然而发起兵变可不是空凭嘴巴说说或者脑子想想就能做到的，需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不能聚集起超过禁军数量的军队的话，兵变失败率极高，最后落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今的大唐长安，上哪里去找出一万多个士兵呢，哪怕是适龄男性也是难找。

其实也不一定要自己去招募士兵啊，一个灵感闪过杨国忠脑海。

当夜，两队人马分别携带一封信从丞相府潜出，一封交由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一队快马加鞭奔赴河南三门峡市，燕军进攻潼关的前线总指挥——崔乾佑就在那里。

6月3日晚，潼关

纺市说大不大，但也不小，要完全逛遍，大概和逛天河城差不多。

不同于后世的购物广场一样拥有繁杂多样的商品，唐代纺市中大多数的东西，都是秦立武和夕颜在后世随处可见的商品的劣化版。

虽然买下几件工艺品或许还能成为古董，但考虑到时空的影响还是不敢轻易去做这种事情。

最终，在纺市逛了一整天的两人，收获仅仅是一把看起来很好看的油纸伞和玉镯。

硬要加上一个，那就是凭借着夜璃bug级别的感知能力获得了夕颜的身体数据后，秦立武瞒着夕颜跑到她之前两次停下来观望的店内，定制了夕颜眼馋许久的襦裙。

一开始，掌柜以平民不得用高级布料为名拒绝了秦立武的订单。

当秦立武不慌不忙亮出加盖了哥舒翰的帅印的空白宣纸后，掌柜熟练表演了川剧变脸。

「三日后定谨送府上。」

送走秦立武这尊大佛后，掌柜回身命令下人立刻把手中的活放下，全力完成秦立武的订单，他可不想因为一件衣服得罪了大人而被抄家。

与紧张到汗流浃背的掌柜相反，秦立武则是迈着轻快的步伐，颇是愉悦地回到参观的队伍中。

「哥哥，刚刚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诶…那我就静候了。」

没有过多追问，夕颜微微一笑后便回过头继续观赏唐代的建筑去了。

日落黄昏，巨大的城门在士兵们的推动下慢慢关闭，最后一群市民涌入城内。

远处的太阳沉入山谷，矗立于山中的狼王发出渗人的嚎叫，孤高的身影与残阳融于一体，宛如一副绝美的风景油画。

客栈里，秦立武将油灯小心收回柜中，在桌案摆上LED灯打开，灯珠迸发的光芒填满了整个房间，并从窗户缝隙泄露出天空。

「把窗关上，窗帘也拉上。」

「好的。」

按照秦立武的指示，夕颜将窗紧紧关闭并拉上了窗帘。

秦立武站在桌案前，用匕首小心剔开信封的封口，将里面的信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以毛笔为书写工具的唐代，自然不可能做到以钢笔圆珠笔等为书写工具的信件尺寸。

有时候一封信在对折三次后还有一张A4纸大小。

这张还算好点，起码展开后只有一张A3纸的大小，不过上面的字数也挺可怜的…

『崔兄若欲擒天子以报功，率千骑兵于5日袭马嵬驿，必成大计。』

听着秦立武念完翻译过后的信，夕颜无力地吐槽道：「这是白痴吗…凭借这么一封没有实际价值的信就想让敌人带着士兵跑过去搞所谓的偷袭。」

『哈』的一声叹息。

「意外收获有点大，哼哼，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崔乾佑那边派出来的侦查部队，没想到居然是杨国忠，算他不走运，被我逮到了。」

「哥哥是想把杨国忠叛国的事实散布出去吗？」

「大战在即，生事端不太合适，等结束后再处理也不迟，不过…」

秦立武从床底拿出无人机，在窗口处轻触顶端，在全息投影出来的控制面板上设定了参数。

「监视这位卖国宰相的动向是免不了了，必要时我们要快速机动过去，从潼关到西安……啊，现在叫长安，开快点的话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

将无人机放飞后，秦立武在平板上打开了无人机的控制面板。

『Observer（观测者）-3000LE』——机身采用六边形设计，对角线长度为52厘米，厚度30厘米，搭载了能看穿云雾风沙的『高保真矢量声相捕捉机III型』，最高可以在大气中间层80000米的高空中对下方进行拍摄，并采集声音。

实际上，300LE通常飞行高度是35000-40000米高度的同温层，即使这样，也比第二宇宙目前最先进RQ-4A『全球鹰』的最大飞行高度要高得多。

作为第六宇宙『旧金山后勤承包商』生产的一款量产型无人侦察机，虽然在低廉的价格面前牺牲了功能性，但那些无伤大雅的阉割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目前第二宇宙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任何一款无人机能达到观测者在大气层内巡航168小时的水平。

这架常用速度3马赫（3675.24km/h），极限速度可以达到6马赫（7350.48km/h）的无人机正徐徐飞走，它的目标是一百多公里外的长安，他将在那里悬停数天，严密监控杨国忠的动向。

送走无人机，秦立武回到桌案前将信折好装回信封。

口说无凭，以物为证，为防止发生突发情况来不及回到客栈，秦立武提前将信封装入明天要穿的衣服口袋中。

满意地点点头，秦立武准备整理一下杂物后尽早休息为明天的大战养精蓄锐时，却瞥见夕颜有点坐立不安。

「不舒服？」

「嗯…（摇头）」

「紧张了？」

「嗯…（点头）」

「没什么好怕的，把这个当成平时训练，就和昨天那样来打，而且你的狙击阵地离战场十多公里，是绝对安…」

「不是这个问题，」夕颜抬起头以忧郁的目光看着秦立武，「哥哥真的要带兵冲进战场去么…」

「你这是信不过我？」

秦立武站在夕颜跟前弯下腰，将脸凑到与夕颜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直勾勾盯着看。

「当然啦，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刻意放弃自己的科技优势去近身格斗的吧！」

夕颜不甘示弱，用坚定的目光回应了秦立武。

「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拿着刀去和那帮人PvP的？我挂在墙上的电子弓难道是摆设？」

「诶？可是哥哥不是带领一支骑兵队吗？」

「我只是指战员啊，带头冲锋是武将的事情…」

自己妹妹对古代冷兵器战争是有多大的误解啊？

「听好了，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还是未来，指挥官永远都是优先指挥战斗而不是上去厮杀的懂吗，包括以后你带队的时候也要谨记在心。」

「…我？」

「咳咳，打个比方，不要过分解读。时间不早辣，晚安。」

像是要逃避对话一般，秦立武倒向被子蒙头就睡。

「才八点……」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世界都被冰冻住了，看来秦立武是铁了心要跳过这个话题了。

「晚安…」

道安后夕颜关掉了灯，不过她并没有睡觉，而是从窗户悄悄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