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鐘前

——d1區(叢林)

『咔嚓——』

杜特將裝滿染色彈的彈匣插入套筒,手槍卡榫發出清脆的聲音。

倚靠着大樹,杜特小心探頭觀察着四周。

「該死的海因里希,背信棄義的小人,耶穌在上,你會遭報應的!」

杜特之所以喋喋不休的向空氣發泄不滿,只要看到他大腿上的一片彩色就知道了。

原本保持合作盟友關係的兩人,在進入d1區后不久,就有人率先撕毀了同盟協議。

海因里希以肚子不舒服要上廁所的理由,誘使杜特待在原地,自己則是從一側繞到前方搶先佔領了伏擊點,趁機偷襲了杜特。

在海因里希看來,現在大局已定,唯一能威脅到自己的就只有這位『盟友』了,於是一秒鐘前的盟友就變成了礙眼的絆腳石。

前不久還沆瀣一氣的兩人,在此刻瞬間反目成仇,開始彼此廝殺起來。

杜特慶幸自己把那支低精度的三連發步槍讓給了這位射擊訓練偷懶的蠢胖子,要不然剛剛那一抹彩色就不是掛在大腿上而是掛在腦袋上了。

從偷襲的錯愕中反應過來,杜特立刻撲倒躲到樹后。

現在的杜特在規則上已經失去了移動力,理論上他已經變成一個活靶子,海因里希只要稍微移動一下調整角度便能瞄準他。

以杜特手中武器的射程,是足以夠到海因里希的。

遠處草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草叢因巨大體積物穿過而猛烈搖晃。

杜特舉起手槍,瞄準草叢晃動位置的前方一米處,連續三次扣下扳機。

一串子彈在空中劃過弧線,帶着各色的尾煙擊中草叢,隨即草叢不再搖動,四周只剩下布谷鳥發出的幽靜滲人的『布穀』聲。

「…」

杜特繃緊着每一根神經,手槍準星死死瞄準着草叢,額角流下的濕鹹的汗水浸潤了嘴角。

比起那個完全不學習的死胖子,杜特起碼深知在沒有確認敵人徹底死亡前絕不移開準星這一道理。

戰場中任何的大意都會讓人命喪黃泉。

草叢中,海因里希趴在地上不敢動彈,他還在為自己為何會被知道位置而糾結,卻完全不想想自己有鼠式一樣的體型。

兩發穿透草叢的染色彈正中海因里希救生圈一樣的腰部,即使是無傷害彈,又有衣服和脂肪的保護,但打在身上多少還是會痛。

「faxk!」

嘴裡罵著娘,海因里希猛趴倒在地上,在惺忪的泥地上砸出了一個不小的坑。

隨即再次招呼過來的兩發子彈險些砸中了海因里希豐碩的屁股。

經過這一下這下他才終於學乖,不再隨意出聲。

被擊中腰部趴倒時海因里希鬆了手,因此那支連發步槍此刻靜靜躺在兩米遠的草叢外。

「…」

伸手夠不着,移動又會暴露位置,海因里希犯難了,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選了一支精度水平大概遂火槍時代的爛槍而不是一發就能淘汰杜特的手槍。

要是拿不到槍,自己遲早會被對面的杜特淘汰。

「混賬,為什麼這些該死的古董會那麼爛,為什麼連最低限度的帶全息鏡的自動步槍都不給空投!那些天殺的作戰……」

本來想大罵一頓作戰部的海因里希,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在冒出一背冷汗后慌忙改口道:「作…作戰空投!」

海因里希在指桑罵雞的同時也沒忘思考,經過超高速運轉之後,海因里希想到了一個他自認為精妙無比的計謀。

「嘿杜特,我是說,哥們,好兄弟,我建議我們應該和好不是嗎…哇啊——!」

兩發子彈就像是在警告海因里希不要再作出令人作嘔的發言似的,準確的落在了海因里希腦袋前方十厘米處。

這種反應在海因里希的預料之內,於是他不顧警告繼續高聲喊道:「哥們,算我求你的,別浪費子彈了,我們應該聯合起來,那兩個女人一定正在附近,她們聽到我們的交火聲說不定正想趕來坐收漁翁之利呢!」

「……」

杜特動搖了,海因里希說的也不無道理,就在數十分鐘前,一批新的空投已經落在了c-2區,不出意外那兩個女人也應該進入d1區了。

可是萬一這又是海因里希的陰謀呢…

杜特在短暫的思想鬥爭后,給出了回答。

「好吧,成交,我負責吸引她們的注意力。」

反正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了,杜特心裡想道,躲在樹后遲早會被海因里希幹掉,還不如合作一下拖延時間,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拉個墊背的把排名拉高一點。

「那是當然,夥計,好的,現在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槍了…」

杜特壓下了槍口,不再瞄準海因里希,卻不知道對方早已在腦海里模擬了上百遍怎麼樣在拿起槍的瞬間幹掉自己。

海因里希用最險惡的笑容在草叢後面看着杜特,同時舉着那把三連發步槍一邊站起一邊壓上子彈瞄準杜特,海因里希確信自己這次不會失手了。

感謝萬能的上帝,安排了一個頭腦簡單的蠢貨。

「我的朋友,辛苦你——」

『砰——噗』

靠在樹上的杜特陷入獃滯,幾乎收縮成一個點的瞳孔以極高的頻率抖動,五彩色的染料順着他的太陽穴流了下來。

見狀,海因里希像是受到驚嚇的豬,倉忙鑽回了草叢,用手按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氣。

兩個人直到現在別說人影,就連對方在哪個方向都還不知道,毫無疑問對方是個優秀的狙擊手。

狙擊兩人的不是別人,正是夕顏,在數百米外的樹上憑藉著自身的迷彩與枝葉融為一體,在兩人根本不可能發現的情況下拿下了杜特。

若是海因里希知道了,說不定會抽自己的嘴巴,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開烏鴉嘴。

對於自己的生涯首殺,夕顏難免心潮澎湃,對着看不見自己的杜特露出俏皮的笑容,這一幕恰巧被鏡頭拍下,引起觀賽現場爆發了慘烈的『暴動』。

「我真是血脈賁張啊唔哦哦哦噢噢噢哦哦!!!!!」

「可愛ですooooooooooo~~~~」

「Oh!Angle——!!!」

有當場去勢的。

「這是誰家的女兒,岳父,岳父你在哪——!」

有當場認親的。

而有些人則是——

「哦~!比賽結束后我不介意這個甜美的妞在我身上扭來……誰啊…你…你…你想幹什麼…嗚哇哇啊啊啊啊———————————」

善於在刀尖上跳舞。

喜歡遊走於諸國剷除邪惡的美國遊俠○巴馬曾經說過:『人終有一死,而有些人則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現場一片混亂,就連秦立武,也產生了微妙的情緒——

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夕顏那麼開心?

深感作為一個哥哥失敗的秦立武縮在牆角失去了色澤。

回到比賽現場,在幹掉杜特后,夕顏非但沒有一鼓作氣幹掉海因里希,反而是從樹上跳了下來,光明正大地朝海因里希的草叢走過去。

本來率先攻擊沒有移動能力的杜特這一點就讓秦立武扶額了,結果更加詭異操作的居然在夕顏身上出現。

這傢伙平時都學的啥玩意!?

秦立武並不懷疑教官的水平,因為他自己就是從『沃克希斯軍事學院』畢業的。

沒有水平的教官,早就被送到『尾巴』去工作了。

「狗屎,這女人是瞧不起我嗎?」

這是侮辱!這是對自己赤裸裸的嘲諷!

海因里希大口喘着粗氣,在腦內自我迫害,認為夕顏是在故意嘲笑之前自己對杜特射擊時的失誤。

將所有的仇恨集中在槍口,海因里希舉起槍,用準星瞄準夕顏,只等夕顏進入射程。

然而,在行進至海因里希極限射程數十米開外時,夕顏突然停在原地不走了。

把狙擊步槍背在身後,掃視兩側草叢后,夕顏靠在樹邊坐下,開始清點杜特留下的物品。

「……(難道我沒有被發現?)」

海因里希半信半疑,他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看見。

其實就算是夕顏沒有看見海因里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倍鏡放大物相的同時,也縮小了狙擊手的視野,如果是高倍數倍鏡,就算是有人站在目標旁數米也是存在看不見的情況的。

目前問題的關鍵在於,除了夕顏自己,沒有人知道她手中的到底是幾倍鏡,也沒人知道她是真的沒看到還是在給海因里希下套。

「呵呵…」

海因里希保持面對夕顏的姿勢小心翼翼向後移動。

既然你是個星際玩家,那就多謝你的好意了。

海因里希決定不管是不是圈套,都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在這裡獃著也遲早是輸,還不如賭一把,賭贏了還能提前在的d-2區埋伏別人,把自己的分數控制在絕對無法超越的高度上。

海因里希已經腦補了無數種奪冠后的設想了。

一分鐘后……

正如海因里希所希望的那樣,他賭贏了,現在他可以盡情加速奔赴d-2區,並在那裡等待其他作戰員的到來。

現場的所有觀眾都發出不理解的怪叫,因為他們無法從每次只能播放一個鏡頭的屏幕上明白髮生了什麼。

就連秦立武,也是利用了小小的手段看了上帝視角后,才理解了夕顏為什麼這麼做。

 

……

「呼…」確認海因里希逃脫后,夕顏鬆了一口氣,扶着樹根慢慢站起來嘟嚷道,「沒想到演戲這麼累,還以為會被幹掉呢…」

夕顏欣慰地摸了摸安裝在狙擊步槍上的『電子型智能變倍瞄準鏡』——簡稱『電倍鏡』。

「這下扯平了,只要米莉亞沒有在等待途中睡着…但願吧…」

夕顏將狙擊步槍背在身後,從海因里希離開的另一方向朝d-2區走去。

——叢林另一側。

「砰~!呼哼哼,剛才耍滑頭時不是挺囂張的嘛?」

米莉亞像一隻煩人的蒼蠅在海因里希耳邊嗡嗡不停。

「沒想到把我從睡夢中叫醒的居然是我的獵物,命運真是有趣~」

米莉亞眼帘扁平,嘴角微微上揚對着海因里希露出柚子式不屑——非常嘲諷的笑容。

 

 

正如夕顏預感的那樣,米莉亞在等待過程中因為無聊而睡著了。

一路飛奔的海因里希,被大樹蔓出到道路上的藤條絆倒,狠狠撞在了米莉亞所在的樹上。

這大概就是『守豬待兔』的鏡像版吧,米莉亞從睡夢中驚醒,恰好看見了蹲在樹下摸頭的海因里希,於是舉起狙擊步槍,毫無壓力在海因里希的臉上留下了五色花斑。

 

 

「………」

海因里希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加快離場的步伐,這個煩人的俄羅斯銀髮蘿莉始終像只蒼蠅一樣發出聒噪的聲音,那雙藍色的眼睛就像是海底深淵一樣凝視着自己。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海因里希想起了父輩們的警告,於是收起了想要跟米莉亞互噴或者打一架的念頭。

『狄刻哨所』那幫人可不是吃乾飯的,比賽退場人員如果有任何與未退場人員的互動行為,都會被視為違反了法律而被送到『尾巴』去工作至少一個月。

據說進入『尾巴』工作的人,出來后大多都精神失常了。

「(沉住氣優雅的海因里希,你的前途可不能被這個愚蠢的俄羅斯蘿莉的激將法給毀了。)」

在不斷的自我暗示加自殘行為中,海因里希總算在五分鐘后因為米莉亞離去而獲得解放。

「該死的bitch!遲早我會把今天的羞辱還給你們!」

離開前,海因里希不忘放下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