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陣類似於玻璃碎裂的聲音,一名容貌端正,衣着華麗的女性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怎麼回事?今天的不速之客也太多了吧?明明是我一個人的演講,卻變成了多人擂台賽了嗎?

我正想乾脆不理她,只要她不殺我她愛幹嘛幹嘛,自顧自把儀式進行下去,早搞完早輕鬆,結果那名女性卻比我更快地走向了石台。

難道她的目的是聖劍?利安爾德掉線了嗎?他怎麼沒點反應?

我正想詢問她的來意,又怕自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畢竟我也因為剛才的事情而有點惱火。況且能夠輕易打破利安爾德的結界,且沒有被立刻押下去,不是有什麼身份背景,那至少也要有足夠的實力。

“伊莉莎小姐,請注意您的身份。”

利安爾德終於如我的期望中那樣開口了,只是他用了敬語,全然沒有剛才的可怕。

那看來這個女人可能確實是有點身份了,能讓利安爾德說話這麼客氣。

我也想跟一句什麼來表達這裡是我的主場,她卻搶在我之前輕輕一笑,頭上的髮飾吊著的銀鏈子在她鬢髮間輕輕晃動着,那笑容差點讓我忘了應該對她抱有敵意。

“比起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毫無名分的你,當然是我更適合成為公主。”

那雙看起來如同花瓣一樣柔軟而鮮艷的雙唇吐出的話語卻讓我瞬間找回了剛剛的火氣和反感。果然一個人光是長的好看是沒用的。

只是,她此話一出,台下立刻有呼聲四起:“伊莉莎大人萬歲!”

嘖,什麼風氣啊這。你們這個世界的公主選舉還是差額選舉?沒聽說過啊,我不是天選之人嗎?

伊莉莎,大概就是她的名字吧。在台下一陣陣的呼喊聲中,伊莉莎沖我們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然後把手伸向了石台。看來她的目的很明確了,她想要那把聖劍――或者說,她是想直接代替我進行儀式。

我正盤算着能不能用手中的吊墜再對她進行一次擊飛攻擊,利安爾德卻終於忍無可忍似的先動手了。伊莉莎伸向聖劍的手像是觸了電一般彈開,同時,從我這裡也可以看到,她精緻的面容如何因憤怒而扭曲,但很可惜,依舊是美麗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這麼在意她的臉,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我見過的人中,德莉茲和佩斯蒂比她好看千萬倍,為什麼今天總是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臉上?

是用了什麼魔法嗎……?

從我離她的這個距離可以看到,她的手掌整個都由白皙而變成了紅色,利安爾德下手還挺狠的,難怪她那麼生氣。

“伊莉莎小姐,儀式並非你我所能干擾,現在離開,也許還可以從輕處置,希望您不要受旁人的矇騙,做出這樣不符合你身份的事來。”

受旁人的矇騙……?利安爾德在暗示什麼?

我悄悄往旁邊觀察他的臉色,他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明顯怒氣難忍,卻依舊在使用敬語。我猜他這時候還沒有直接把人扔下去就是在給她留面子了,雖然面前的美人絲毫沒有領情的樣子,而是冷哼一聲自顧自朝我伸出手,我腳下突然鑽出幾根冰柱把我困在中間,同時幾支冰箭立刻憑空出現在她身後,對準了我們,齊刷刷地飛了過來。

冰系魔法,很帥啊。

雖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我確實有個辦法想要嘗試。至少我可不希望一直是利安爾德在保護我,那太丟臉了。想必台下的觀眾們也不會滿意這個結果吧。什麼都不會的公主根本無法庇佑子民,對於平民和貴族來說都是這樣。

不等利安爾德出手,我伸出右手握住其中一根冰柱――手上的那枚吊墜熱度絲毫沒有消減――連帶着空中的冰箭一起,伊莉莎的冰系魔法瞬間化為齏粉,飄散在空氣中,緩慢下墜,折射清晨的陽光。

看來這個吊墜是真的可以防身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利安爾德的法陣的影響,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今日限定。

利安爾德詫異地看向我。而我正自滿於主角裝X的背景布這不就準備好了嗎?我的個人演講也差不多要開始了,無關人員可以準備退場了。

伊莉莎見一個法術沒有達到她的目的,一跺腳,掙脫了利安爾德的束縛的法術,然後一抬手便又是幾根冰刺竄出地面帶着要刺穿我的氣勢靠近了我,卻以同樣的形式被消滅。

總覺得像是奇怪的回合制戰鬥……而且我這邊還是不能攻擊的……

“請停下來吧,伊莉莎小姐。”利安爾德用了另外的法術讓伊莉莎終於不能再使用魔法,在我的示意下,沒有立刻把她扔下去。

因為我的表演畢竟還需要觀眾嘛,近距離的那種。

我走到她的身邊,手按在石台上:“伊莉莎小姐,請允許我這麼稱呼您。不管您是出於什麼原因,在此刻來到這裡,都希望你能記住,這裡不是您該來的地方。也許對與您來說,這一切不過是兒戲,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是我應當承擔的責任,是神聖的,而非是一個虛名。”

我示意利安爾德將她交給勒夏,由勒夏親自看守她,免得她再搞出什麼幺蛾子來;勒夏則沒那麼憐香惜玉,念了什麼咒語之後在她後腦勺上輕輕一點,原本憤怒地掙扎着的伊莉莎便軟軟地倒入他的懷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雙手握在聖劍上,開始了主角裝X技能的吟唱:“凡可以使萬物共生者,不可破壞。”

“凡可以使種族和睦者,不可拋棄。”

“凡可以使神明欣慰者,不可違背。”

……

“以神明所選中之人的名義,召喚聖潔之證物,願以聖劍之力量平定邪惡,請現於世!”

劍尖指向天空是對天空的神明起誓,劍尖指向地面是對大地的神明起誓,雙手捧住聖劍橫放于于心臟等高的位置,是在對修斯特蒙女神起誓。

從我念完咒語的那一刻起,石台甭發齣劇烈的光芒,我回憶着勒夏對我的教導,將那把聖劍用力向外拔出,向上高高舉起指向天空:“以公主的名義,向天空之神起誓,庇護所有國民。”

我垂下手,將劍尖指向地面:“以公主的名義,向大地之神起誓,承擔應有的責任。”

最後,雙手捧起聖劍,放在與心臟等高的位置,同時要小心不要被利刃劃破了自己的手掌:“以公主的名義,向光明之神修斯特蒙起誓,繼承女神的意志,完成您的願望,傳達您的指引,服從您的命令。在此,締結一生的契約。”

說到一生這個詞語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哪裡會有RPG冒險遊戲一打就是一輩子呢。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明明之前還覺得被稱呼為“公主殿下”是件超級羞恥的事情,也許一輩子都沒辦法適應,但是現在,如果有人出來搶我的活兒反而會讓我感到不高興。也許這就是改變吧。

手腕上拴着的吊墜燙得我的皮膚有些發痛,但是現在可不是管那些東西的時候。聖劍的劍柄上,那枚藍色的寶石猛然發出了刺眼的白色光芒,空氣中似乎隱隱響起某種樂聲。周圍的人們都面面相覷,再度議論紛紛。

怎麼了?又出什麼問題了嗎?

突然,那道白光直衝雲霄,到達無窮的遠方,然後,有光點像雪一般往下墜落,而落到我手臂上的光點竟然直接使我的傷口癒合了。人們驚嘆於這樣的景色,伸出手觸碰那些光點,在這樣溫柔的背景之中,一個巨大的幻影出現在我眼前――

銀白色的長發垂落身側,出現在我前方的女性的幻影有着姣好的面容。她藍色的雙眸緩慢睜開,那種澄澈而透明的藍色是極盡溫柔的顏色。她一席白色的長裙,衣袂飄然,無風自動。

周圍所有人,包括利安爾德和勒夏都跪了下去,朝拜這位出現在我面前的、擁有着與雕像一模一樣的面容的――光明女神修斯特蒙。

我記憶之中有過她的存在,就在不久前――

在那場看似荒誕又綺麗,至今也不知道是否真實的夢境里,我見過她。我絕不會認錯,她銀白色的長發實在太過惹眼。我與這個世界的創世神竟然曾經有過交集?

可出現在我面前的她沒有當日的半分慌亂之色,取而代之的只有端莊和優雅,就好像是真正的神明、不對,她真的是。

我愣在原地,時間彷彿靜止了。我與她對視着,彷彿靈魂都要被那雙盛滿了哀傷、憂愁與溫柔的眸子吸走――

明明在微笑着,為什麼會那麼悲傷呢?

她突然有了動作。她伸出了雙手,展開了雙臂,將我擁入她的懷中,輕吻了我的額頭。

咦……?

一種奇異的溫暖的感覺驟然席捲我的全身。像是能夠體會到自己切身在被愛着一般,感覺到溫暖而滿足。

正當我疑惑之時,她化作點點光芒,與周圍的光點融為一體,她的愛與包容也降臨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我雙手仍捧着聖劍,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勒夏教過我的流程里,並沒有剛剛那個場面。

然而當光點落在伊莉莎身上時,她突然掙扎着醒了過來,眼睛裡卻是難言的渾濁的色彩。她朝我伸出手,幾根黑色的絲線從她手掌中冒出來,在我還沒能看清的時候,那黑色的絲線便一下子刺入我的胸膛,在我的心臟處交匯,鮮血瞬間染紅純白色的衣料。

溫暖的感覺還沒有消失,極度疼痛的感覺立刻取代了一切,我背後瞬間凝出冷汗。身體的控制權似乎被奪走了,整個世界裡只剩下了漫天的疼痛,連動一下自己的手臂都做不到。我臉上瞬間失去血色,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片紅色,讓人心驚。

“哈……”

終於從疼痛那裡奪得了一點身體的控制權,我大口的呼吸,想要減輕胸口的痛感。

心臟就好像被刺進一把利刃,還在心窩子里絞來絞去一般痛苦。每一次的呼吸都可以牽動胸口處的疼痛,使那磨人的痛意更甚、更鮮明。該怎麼辦?怎樣才能讓這種疼痛停下來?

勒夏和利安爾德同時伸出手,抓住了那絲線的兩端,然後,絲線頃刻間斷裂,消散在空氣中。同時,勒夏的另一隻手抓住伊莉莎的手臂,一折,那條手臂便如同失了力氣一般垂了下去,伊莉莎也再次不省人事,我身上的痛感短暫地消失了一瞬間,卻在那一瞬間之後又繼續蔓延至全身。

“哈……呼……”

終於可以順利的呼吸,我大口的喘着氣,意外地發現利安爾德和勒夏抓住絲線的那隻手都變得鮮血淋漓,但在沒有停止的光點雨中,傷口又快速的癒合了。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原來那才是真正的目的?之前的一切都是虛晃一槍?

我就說之前怎麼那麼輕易就制服了她……簡直就好像沒有遭到她的反抗一樣,明明也算是個有實力的人……?

糟了,感覺有些無法思考了……

意識逐漸模糊了。我握着聖劍的手握緊了,有疼痛感從手部傳來,但沒能喚醒我的意識。在整個世界全部變成黑暗以前,總覺得看見了勒夏接住了我下墜的身體,並掃視了一圈四周,用他一貫嚴肅的語氣宣布對台下的所有人:“儀式已經完成。但凡對公主殿下不利者,視為對海德恩王國不利。”

這並不是讓我感到最疑惑的,最疑惑的是,順着勒夏的目光看過去,利安爾德的臉色慘白。

……

啊,腦闊痛。

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並不熟悉的天花板。等等,難道我終於――?!

“啊,公主殿下,您終於醒了!”

守在床邊關心地望着我的佩斯蒂打破了我的幻想。

沒有回去啊。

也許是我的失望之色難以掩飾,佩斯蒂湊到我身邊:“公主殿下,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是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我去把勒夏大人找來!”

“不會有什麼大事的,這小傢伙已經沒危險了。”

聽到陌生的聲音,我這才注意到,有一個不認識的美人坐在我的床的另一邊,用手撐着頭看着我,眉眼有些低垂着,不知道是對於坐在我旁邊感到毫無興趣還是有些睏倦。見我把頭轉了過來,美人捋了捋自己的紅髮,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優雅:“小姑娘,你去把勒夏叫過來吧,這小傢伙沒事了,讓他也見見。”

“好的,希恩娜大人。”佩斯蒂向她行了禮,快速的跑出了這個陌生的房間。

我目送着佩斯蒂離開,又轉頭看向佩斯蒂口中的希恩娜大人。可以直呼勒夏的名字,又可以讓佩斯蒂對她這麼恭敬,想必背景並不簡單。

“您好,請問您是?”

“不用這麼跟我說話,小傢伙,我叫希恩娜,姑且算個魔法師。你只暈了不到三十分鐘,看來你的體質還不錯。如果你現在還會感覺到疼痛,是正常的,別擔心,再過不超過五分鐘就一定會好起來的。”希恩娜說著,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又指了指床頭柜上放着的一個小瓶子,“一會兒把這個喝了,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了。”

見我似乎還是有些戒備,希恩娜伸手過來拍了拍我的頭:“不用用這種眼神看我,放心吧,勒夏都說了那種話了,誰還感害你啊。”

“那、那就謝謝你了。”既然是勒夏都很放心的人,那大概沒什麼問題了吧,是可以相信的。我向她道了謝,又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對、對了,那聖劍呢?”

我記得在失去意識之前,聖劍還在我的手上,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恐怕整個王國都不會原諒我。還沒有開始裝X就結束的主角生活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希恩娜像是聽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抱着肚子笑了起來,搞得我一頭霧水:“沒想到你這小傢伙還挺有責任心的嘛,居然最先關心的不是刺客是這個。聖劍你就放心吧,神殿那邊已經回收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倒下去之後手裡都還緊緊抓着聖劍,都不肯鬆手這件事?勒夏都差點被你逗笑了。”

這、這怎麼記得……等等,那種場合勒夏會笑?

正在我們說話間,房間的門被再度打開了。勒夏一個人從門外進來,順手便帶上了門。我從門縫裡看見佩斯蒂站在門口,卻沒有進來。

勒夏有什麼連佩斯蒂都不能聽的話要說嗎?在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的情況下?

我愈發好奇希恩娜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