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混乱。着实有些混乱。
我试图理清脑海里乱成一团的思绪，尽可能不让冲动影响我的主观判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学校内和女孩子拥抱的客观事实。
可是不用尝试将她推开我也清楚，怀中的她就像是行将溺死的可怜人，势要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或许正因如此，我只能不辜负她的期待。
“我马上回来。”
像是触碰到什么未知的开关一般，她的身子猛地打了个颤，旋即埋着头把我的身子向外推开。
“你……你走开……”
细如蚊呐的话语透着些许的果断。我因此稍稍愣了一下，但却随即理解了她心中所想。
人们总是能在不恰当的时刻觉醒不恰当的意识，就像我刚才一样。但不同的是，我刚才的想法纵然是有些可笑的，但我却无法对她的意志评头论足。
嘲笑他人的信念或许是对其最大的侮辱吧。
可用这双小手又怎么推得动我呢。
“放心吧。”我微笑着，“等我一小会儿就好。”
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长发，我慢慢地站起身来，侧着身子面对同在背阴处的他们。
曾经，每当我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心情低落的时候，母亲都能发现我满是阴霾的表情，然后来到我的身边，轻轻揉着我的脑袋。
她说：“不管是有什么理由，恶是绝对不能被忘记的。”
没错，恶是不能被忘记的。
我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正面承受着来自五人夹杂着嘲弄和不安的眼神。
眼神自然传达不了这么多的含义。但对于从小善于观察他人、善于把控大局的我来说，明白这些已经算是家常便饭。
作为与我对峙的开场白，张凛雪终于说出了一句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话。
“你是……我们班的风临空？”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这么快记住我的名字的，毕竟我还没有在班内做过自我介绍。在我看来，对于班主任来说，如何让刚刚转学而来的学生不觉得尴尬才应当是重中之重的考量。虽然这种说法和大多数人的看法不符，我对张莹老师的此等举措还是持肯定的态度。
与其让所有人记住某人的姓名，不如让能力成为他的标签。
所以我不明白张凛雪是怎么认识我的。在脑内搜索一番后，我坚信自己并没有与这种女生交往过的经历。
但是不管怎么样，及时地做出回应都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
把事情引导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向来都是最差的选择。
“我恰巧经过。”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她的半边嘴角毫无征兆地上扬起来，尖锐的眼神在眼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不过我说真的，估计就算是大人也不会涂这么多眼影吧。
至少我还没有见过审美这么奇怪的大人。
“没有。”
根本不需要考虑的回答。纵然我很想多说几句，但还是那句话，把事情引导向不可收拾的地步向来都是最差的选择。
有时候简单易懂往往才是最佳的交涉方式。
但有些话总还是不得不说的。
“你呢，有什么感想吗？”
“我？”
张凛雪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像是无法理解我的问题一样，尖锐的嗓音十分刺耳。
老实讲，我很不喜欢眼前的这名女士；但她——和他们——今天确确实实让我开了眼界。或许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表达一些感谢？
虽然听到身后的女生因为害怕而缩了缩身子的声音，但不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我不是说你。”
我说着，指了指她身边的三名男生。趁着他们乍一愣神的功夫，我紧接着质问道：
“我是想请问你们，作为男士欺负一位女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真的，这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敢说，就一定没有什么好怕的。
纵然，出于对那边身材强壮的他们的忌惮，没有多少人会主动选择激怒“绝对打不过的Boss”，比如说witch。
虽然我承认witch还是能打得过的，但还请不要在无聊的地方浪费宝贵的资源。
我说真的，碰到的小白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无语。
但是相对的，当有人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他的身上。
而这，绝对是所有人最为惊讶和忌惮的时刻。
我真的求求你们了，别去随随便便惊扰witch。这对我的小心脏不是很友好。
“你XX的算老几啊？啊！”
眼下其中个头高挑的一个就要恼羞成怒，骂骂咧咧着朝这边走过来。但他身边，一个看起来更为壮实的男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健，不行。”
被称为“健”的暴躁家伙依旧回瞪着我，紧绷的身子充斥着敌意，但确确实实停下了脚步。像是和劝阻他的浑厚声音形成对比一样，他怒吼着控诉自己被戳中软肋的不平感。
“沙、沙哥！”
“小点声。”
被称为“沙哥”的男人对健摇了摇头，将他拉回原地之后，向一脸不满的张凛雪轻声地提案。
“走吧。”
“走？我还没玩够呢！”
“就是就是。”
虽然张凛雪和旁边的金发女生都这么说， 沙哥也没有想要让步的意思。
“走吧。”
那名为“沙哥”的男生瞥了我一眼，但似乎并不打算放什么狠话。他转而轻轻搂住张凛雪的肩膀，用不像是一个猛男应有的温柔语气继续劝说着她：
“被人看到了就算了吧。走吧。”
但张凛雪似乎还不打算离开。“沙哥”于是像是“真是没办法呀”一般摇了摇头，俯身在她耳边咕哝了几句。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竟然会有这么好的喜剧效果。你们又给我上了一课啊，JOJO。
看到这位女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有些诡魅的笑容，我坚信自己的形象已经在“沙哥”的口中被诋毁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从一开始就不怎么高。而纵然知道这一点，我的理智却警告着我：“算了吧，你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的——甚至可能连其中的一个都打不过。”
我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左下臂的刺痛感，正面承受着这几名少男少女眼中的嘲弄与不屑。
我敢肯定，我心中对这几人的嘲弄与不屑肯定不会少于他们之于我的。
更何况，我又何必去在意他们看待我的眼光呢？
“我们走吧。”张凛雪露出大姐大专属的自信表情，就连脸上的浓妆也没有刚才看上去那么夸张了，“人家想要救美，咱不能扫了兴致不是？”
“就是就是。”
“给你小子脸了！”
“哼。”
高挑的“健”好像还没有消气，冲着我死命瞪着眼睛，好像要把我的样子死死烙在脑袋里一样。
小时候经常会有孩子对我露出这样充满敌意的表情，特别是当我在他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出尽风头的时候。
不会吧，健，你喜欢这两个女生里面哪一个人渣？
我回他一个真挚的微笑，希望能够告诉他：没事，我对这个不会化妆的家伙没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我可还没有喜欢过女生。当然也没有喜欢过男生。
这种优越感，使得我直到他们一行人全部离开校舍后为止，都一直挺直着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