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湖博物馆 休息区

那是——

“血月!”

小石不禁叫出声,但还没迈出脚步便愣住了。

径直走向这里的血月表情比平常更加可怕,手上还在燃烧着没有熄灭的火焰。

“血...血月?”

…她,不是因为自己刚刚的化想之剑醒来的。

她的异想化…或是仅仅是异想,大概是被她自己消灭了,否则一个刚刚从梦中醒来的人绝不会是这种表情。

那种还残留在脸上的,直面自己所恨之人露出的表情。

虽然毫无疑问打败了拘锁者,但当她走到眼前时,小石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态,也许和如说的一样,那是个真正强大的敌人吧。

…幸好胜利者是她。

“结束了。”

血月以一种从未见过的眼神看了小石一眼,又迅速转向了后面的洛月圆和如,稍稍扬起了嘴角。

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笑里没有自豪,没有欣慰,只有空虚。

那只是一个认为“在这里应该作出这个表情”的,机械的动作罢了。

“结束了。”

血月理了理头发,对后面的两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就说了,她肯定没有事。”也许是看大家都莫名紧张的说不出话,如以她最常用的轻松语调打破了沉默,“我不会问你看到了什么的哟,既然你已经打败了你看到的,那么说明你的问题已经解决——比那小子靠谱得多。”

“谢谢。”

血月也给出了简单的的回应,不过小石隐约觉得这对话里藏着两人间某种他不知道的默契。

“石维英,你的手…?”血月突然注意到了小石已经解开的绷带。

“哦哦,这个啊——”小石举起右手摇了摇,“多亏了如帮我治好了,至于是怎么治好的...”

一旁的如投过来一个眼神,也许是不希望他透露太多纽因的事,于是小石在短暂犹豫后决定蒙混过关: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总之如有着很不得了的能力。”

“原来如此。”

血月明显看出来小石在装傻了,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血月姐血月姐!刚刚你去哪了啊,我明明还没有睡多久,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洛月圆又跑到了血月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好像除了如以外血月也成了她的姐姐,而相对于如的轻巧闪开,血月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

“血月血月,刚才的爆炸是你做的吗?怎么做到的呀?还有刚才你手上起火了,不疼吗?”

血月摇了摇头,这种一连串的问题恰恰说明对面并不希望得到什么明确的答复,干脆就一个也不回答好了。

小石则乘机岔开话题,现在也多了一个可以想办法的人,还是尽快找到让博物馆恢复正常的办法比较好。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吗?”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血月望向如。

如大概也能猜到血月对事情本身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独自沉吟了一会儿后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就不知道能不能尝试一下了。”

“方法?”

“嗯,那就尝试着,毁掉这座博物馆吧。”

对话过程倒是很流畅,但如说出的方法实在是语惊四座,而且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毁掉,刚才你也看见了,就连我的灵术都没法对博物馆的墙...”

“不不不,可不是只从建筑上毁掉这座博物馆。”如打断了血月的话,“是从内部,把组成这座博物馆、让这座博物馆成为博物馆、之所以是一座博物馆的原因,彻底的毁掉,将‘博物馆’的概念,从根本上给它毁掉。”

血月皱着眉头看着如,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洛月圆更是一副彻底变成了局外人的样子,不过小石倒是大概能理解。

她的意思是消灭这座被称为“博物馆”的异想化吧,不过要是这么做的话…

“这就是比较异端的,不正常的异想化的缺点...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一直望着穹顶的如低下头接着说道,同时意味深长的看着洛月圆。

“等等,如,我有个问题…”小石插嘴道,“之前你告诉我的一直都是,要先否定异想化,然后再打败异想化,但是你从来没有说过直接消灭异想化...”

“嗯?”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直接消灭异想化的话,结果…会是一样的吗?”

“…”

沉默数秒后,如笑了起来。

“哈…”

“诶?!”

小石被她的反应弄的莫名其妙,自己的提问里有什么好笑的内容吗?

“真是...太敏锐了!”

“额…”

“该说是所处的‘正常事像’——或者说世界不一样吗?你们的感知能力整真的很敏锐呀。”

“‘正常事像’?‘世界不一样’?”

血月不明就里的复述着这两个可疑的词,怀疑的看着小石和如。

“会怎么样?如果直接跨过异想,消灭异想化,会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小石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刚刚如是打算隐瞒这么做的结果吗?至少…他不希望我们知道?

如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向前两步正对着小石。

“此前,某个人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个问题。虽然他后面知道了...”

“某人?”小石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如很多次提到的“她的半身”。

“跳过异想,直接消灭异想化,会让与之相对的异想以及所直接关联的一切,全部消失。”

“全部…消失?”

“那些与之关联的对象,无论是异想还是本体,还有与之关联的事情,从存在开始一直到被消灭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被逻辑事像修正,抹去存在。”

“抹去存在...那不就是——”

“没错,就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异想,消失的异想化,还有产生过的本体,都不会在‘正常事像’的那一侧留下任何痕迹,其他与之关联的次要对象,都会在逻辑事像的填补之中修复成正常的、符合‘正常事像’之中应遵循的逻辑的样子。”

“就是说,直接消灭这座博物馆的异想化的话…”

“是的,关于这座博物馆的异想会消失,以这座博物馆为机缘,产生了异想化的本体——那个人也会随之消失,与这栋博物馆大楼发生的所有息息相关的事情,全部都会在‘事像逻辑修正’之下,成为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那我们…在这座博物馆里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抹消掉吗?”

“嗯。”

刹那间,小石就对自己的力量不够感到了深深的愤慨。

他自认为一步步化解了危机,甚至还在期间被治好了手——算是一种小小的奖励吧。

而纽因是否能在离开博物馆后继续使用,小石并不清楚,但他相信在这里学会“异想化”能力绝不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更不用说可以帮助到在这个对自己有着深刻意义博物馆里的游客了。

然而从现在来看,这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了。

自己只是被一个注定被遗忘的敌人抓住,又进行了一场注定被遗忘的战斗。

一切,都是多余的...?

“全部都会被遗忘,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如无情的补充道,“你不会记得我们,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座博物馆,与之相关的一切也会变成你完全没有经历过它们的样子——因为根本就没有这座博物馆能让你来。”

“…”

——拘锁是为了将你留在过去。

小石再次想起了这句话,他虽然做好了带着过去的自己一起前进的觉悟,但却忘记了这也意味着要将过去剪去。

必须下定决心与过去道别,即使那里也有一些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的东西。

“…那你呢?”小石突然想起了如的身份,“在‘偏离了正常事像’那一侧的人会怎么样?”

“我大概会帮你记得这些事情吧。”如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不对,我想要问的不止是这个。”小石盯着她那双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你说过,我们所在的‘正常事像’,并不是同一个‘正常事像’,也就是说,我们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

听到这里,一旁的血月和洛月圆都一脸吃惊的神情,如则一言不发的看着小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毫无疑问,我们是通过这座博物馆才聚集到这里的..,如果把这里看做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的话,那么它肯定与博物馆是相联系的存在。要直接消灭博物馆的异想化,这个容纳着我们的空间不就也会一起消失了吗?”

“…”

“不过,你是如,我觉得你不会做出这种让大家都冒险的事情...所以,我能想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了。”

如一直没有说话,这就说明我的想法没错吧?那么,她想要做到这件事的话…

这么想着的小石几乎咬着嘴唇说出了他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是想以牺牲某一侧事像的存在为代价,来换取另一侧事像的存在能够离开这里...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