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想要送死吗!?”

摩里尔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他想不通为什么托马斯要逞英雄,而且还把防御装备全部脱掉,要知道一颗子弹就可以轻易剥夺一个人性命。但就算他是傻子,摩里尔还是无法容忍自己眼睁睁地让年轻人的生命消逝于此,他只能冒着生命的危险从掩护体中探出上身。

“托马斯,弯下腰!”

摩里尔大吼着,也不管年轻人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就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枪膛里倾泻而出,射杀了托马斯侧面的两个敌人。而后摩里尔果断放下步枪,从腰间拿出一颗深绿色的手榴弹,拔出拉环,稍加瞄准之后再用力投掷出去。

但敌人显然不会让他那么为所欲为,飞舞在空中的一颗子弹就这样射中了摩里尔的肩膀,疼痛与失衡感瞬间袭卷了这个男人,但他还是凭着意志和蛮力将冲击性手榴弹扔到了最前面。

“冲击性!所有人趴下!”

摩里尔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嘶吼道,左手手掌上满是鲜血湿滑的触感,子弹并没有贯穿他的手臂,而是留在了他的体内,但他无心担忧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咬紧牙齿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战场之中。

他做出了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走错一步就会发展成国际事态——在明知道人质在房间里,也依然不顾他们的性命使用范围性杀伤武器,如果摩里尔真的造成了误伤且无功,这是足以上升到军事法庭的事件。

当然,摩里尔作为一个常年在战场上滚爬的士兵,他很明白什么时候是该独断的情况,就算这样的举动不会被常人所理解。

Peng——

冲击性手榴弹的爆炸声和冲击波顿时就袭卷了整个房间,这样类型的手榴弹并不像是破片式利用着扩散的弹片进行杀伤,而是以纯粹的爆音——爆炸时产生的风波和尖锐的声音进行的非杀伤性压制,而在封闭的室内,所产生的回音也会让杀死力翻倍。

如果某个倒霉蛋正好在冲击性手榴弹的旁边,那么在爆炸的瞬间,冲击力所造成的伤害不亚于被铁锤直接命中胸腹,这也意味着当场毙命。

摩里尔将手榴弹投掷到被敌阵所抛弃的掩护体之中,他的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了为了给托马斯创造出一条较为安全的道路。随着冲击的扩散,数张合金所制成的桌子顺着冲击波飞向了空中,落到了托马斯的面前,在空旷的地方形成了像是平原中的灌木丛一样的掩护物。

“这样至少能提高些许生还率了。”

托马斯点了点头,这时他未着重甲的优势体现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到各个掩护之后和目标地点快速地拉近距离。摩里尔的士兵也在忙碌之中分出人手给托马斯提供远距离的火力支援,在数分钟的鏖战中,敌方士兵的士气和兵力都在缓慢的下降,抵挡的手段也越来越少,现在他们急需引爆器来震慑住大洋洲的士兵。

托马斯眼看就要就要够着引爆器之时,他听到了脚底金属滚动的声音,当他低下头之时,几乎连心脏都漏了一拍,血液也停止了流动。一颗不知道从哪里的手榴弹早已滚到了他的脚下,拔环的椭圆形武器如同魔鬼撒旦的眼球一样直视着他。

毫无疑问,这是为了让托马斯无法察觉,敌人利用空旷的地形将手榴弹像是足球一样踢了过来。

如果是平时,他恐怕已经认命或者放弃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会产生多余幻想。

但他看到了娅丝敏挺身而出的身姿,以娇小的身躯拖住了复数敌人的气势,颤抖的双臂抵挡住敌人的攻势,没错,他从少女那矫健的身姿中看到的并不只有实力上的差距,还有那藏在肉体之下,远远超越他们的勇气。

这让他感到了愧疚,并非是性别方面固有的优势,而是从内在中决定自己人生差距的某物。这样的女孩,她的未来肯定会过得相当的精彩吧,不仅是在战场中,就算在被和平所充斥的平凡中也不会被掩埋,她就是那样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光芒的少女。

心中的某个感觉迸发而出,那并不是爱情抑或自卑,而是从中诞生了憧憬。

感情驱动了因恐惧而僵硬的双臂,压倒了对未知死亡的畏惧。如果停下脚步是死路一条,那么就不要停止,托马斯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他大步流星,肾上腺素爆涌,他甚至能勉强看到划过自己脸庞的子弹。

最后托马斯奋身一跃,于此同时地板上的手榴弹爆炸,平均长度为5毫米的破片向周围扩散,袭卷十五米范围里的一切事物。托马斯在最后一刻将已经翻到的合金桌子调转了一个方向,双手以体重固定住桌腿,防止自己和桌子被冲击力所刮飞。

事实上以合金制作的铁桌确实为托马斯承受了大部分伤害,并吸收了冲击力,让本来棱角分明的样子变成了向里凹起的形状。躲在背面的少年仅仅是感觉到耳鸣声像是尖锐的之物刮着自己的脑浆,头痛不已,也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哪里流血。

好在托马斯的视觉还正常,他发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引爆器,他拖着摇晃的身体扑向它,最后凭借着还未丧失的方向感向着摩里尔的方向扔去。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扔准,因为手榴弹的爆炸在铁桌表面造成的凹痕撞到了他的脑袋,让他的意识如同隔着一层迷雾来观察着这个世界。

好像回不去了....

托马斯想到,腰部和双腿都失去力量,使他瘫倒在地。

恐怕是刚才的冲击影响到了大脑侧面的延髓,而造成了强烈的眩晕感,如果是正常人就算是当场倒下也不意外,而托马斯则是坚持了数秒钟,直到完全了自己任务。

他的面前迟到一步赶来的敌方士兵,则是怒目圆瞪,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引爆器的掌控权,所以被愤怒冲昏脑袋的士兵们只好举起了枪械瞄准了托马斯的脊椎。

这是太过于阴险的报复,被打断脊柱的人类在下半辈子里恐怕都无法感知到下肢的存在,就连最基本的独自生存都做不到。

以后的时间里,就无力地躺在床上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敌方的士兵想到,比起用死亡给予他永恒的安宁,还不如把被赋予的痛苦留存一辈子,就算做的是善事,但在时间洗礼下也会变得毫无意义,最终落到被人所遗忘的下场。

就在敌方士兵想要扣动扳机前的一瞬间,他的脖子瞬间就被贯穿,那并非是由子弹,而是碳素制成的纯黑长箭。长约三十厘米的箭矢甚至没有停留在人体之中,只在脖子上留下了豆大,令人感到恐惧的孔洞。

“干得漂亮,托马斯,不过下次还是看准同伴的位置再扔引爆器比较好,在某些情况下,还是不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莉莉娅从敌方战场的某一个角落冒了出来,她的左手拿着黑色的小型引爆器,用着邻家女孩般得口气夸奖着面前的青年。

手持‘突破者’的莉莉娅终于踏进了战场,虽然长达六十厘米的战术弓弩在战斗力方面不敌突击步枪,但其无声的特点和强大的贯穿力可以在某些情况下发挥超越普通枪械的作用。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有一部分敌军并不是子弹所杀死。私人军队的士兵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得不绑架人质,以此来换取一线生机,而这个时候莉莉娅就会从上方的换气口使用‘突破者’瞄准敌方士兵的脑袋,一击毙命。

这就是为什么莉莉娅缺席了最激烈的战斗,因为她利用娅丝敏和大部队来转移敌方的注意力,以达到将人质们全部救出的目的。结果也相当喜人,虽然大部分的人质都受了点轻伤,但起码都还活着,人质方面的损失远比大洋洲军队要轻许多。

大局已定。

被夺走的引爆器的敌军士兵也损失了最后一点反抗的机会,不畏惧死亡,依然有着同归于尽念头的士兵被莉莉娅和其他士兵直接击毙,而扔枪投降的士兵则乖乖地蹲在角落,浑身颤抖恐惧着随时会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死亡。

劳累的娅丝敏并没有选择休息,她跟莉莉娅一起打扫着战场,将死尸排列起来,收起他们身上的装备。从碎肉与鲜血之中找到队友的姓名牌,交给他们的朋友,也就是大洋洲的新兵。

而负伤的摩里尔则是被指派到了相对于轻松的工作,他们将人质转移到另一间干净的房间并一一解绑,说明着情况。虽然有些人还处于恐慌状态,可能会发生争执,但对于文明人来说枪和子弹都是不需要之物,摩里尔也终于能在没有生命威胁的环境中完全任务。

对于接下来的情况,莉莉娅代替了因受伤而昏迷的托马斯,成为了队长。她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在这里等待正面战场的结果,如果是我方取胜就呼叫支援,还能抓到敌方的俘虏,一举两得。反之,就放弃俘虏,只带着人质原路返回,在天黑之前通过雷区。

但无论是那种方法都需要联系上指挥室。

莉莉娅准备打开无线电向沉寂已久的克里斯他们谈话。

“我们这边已经完成任务了,人质无伤,克里斯你能看看是否可以跟指挥室联系,我们可是完美完成了他们强人所难的任务,说不定还可以回去申请功勋。”

持续不断的噪音从耳机里面传来,而另一边却没有任何人声。

“喂,克里斯,听到请回答。”

莉莉娅重复着呼叫,但那边却连一丝响动都没有发生。

“喂,克里斯?我虽然很温柔,但可以不要在这种关头开玩笑。”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莉莉娅眯起眼睛,摘下耳机,她的双眼扫过会议室的周围,躺在地上的尸体和握着死去好友之手的士兵,这显然是一副战争已经终结的景象。

但为什么,冰冷的寒意从莉莉娅的脊柱爬上了脖子,如同尖刺一般扎进少女的后脑勺,越是思考就越是不知所云,却反而能感觉出周围的异样。

这是错觉抑或是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