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二刻。

“泽尔家的长子就是因为替我们说话才被如今国王召回治罪,他现在被那恶毒的拳圣老头掳走生死不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这群造反的人们正在进行他们所迷信的誓师大会,“那大王子是仁德之君也被排挤监视,国王还听信那些搬弄口舌的小人谗言下令收押圣冕家族家主,乃是当时第一昏君,这样的王值得我们效忠吗?”

“不值得!”那数十万的队伍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声。

“他不仅害了自己的兄长,也暗中害了我们的第二王女,甚至老国王的死也可能是他的手段,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坐上王位!”这或许是无中生有,但是此刻这群失去理智的人又有几个听得进去呢。

“如此不孝不悌不仁不善的君主不配做我们的国王!”人群中又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对,他不配!”“把我们的姓名当做草芥,我们也不让他做这个国王。”“把他拉下台,选出我们自己想要的国王!”

“对,选出我们自己想要的国王!”人群附和着,群情再一次来到了最激昂的时候。这群连姓氏都没有的贫民此刻纠结了城中除了贵族以外的几乎所有力量,那些原本不想参与的普通人也被卷入进来,此刻已经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倘若天意也觉得此王该废,我等就另立新王。”那台上装神弄鬼的人开始做起法来,天边那有些亮光的太阳逐渐地就被不知哪里飘来的黑云阻挡。

人群一片哗然,“天意如此,老天都要求我们为太阳清楚那遮掩的黑云,废除庸主,另寻明主!”那祭祀一般的人物大摇大摆地说道。

人群中起初的那点不信立刻烟消云散,大喊着“废除庸主,另寻明主!”

此时,乃是卯时三刻,此刻路迪一行人终于是赶到了北通门处,强行控制住守卫后大开城门,枪圣轰破护罩,安特伊斯洛的勤王军终于是开进了城中。训练有素的军队无声的行进着,用着他们最快的速度,此时离卯正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数十万人看着声势浩大,实则拖家带口,行动不便,孩童的哭喊声一直在持续着,然而,看到一路上来的那种惨状,反倒更坚定了这只队伍的决心,他们面前是忌惮的银甲金甲军,他们只剩寥寥不到一百人,身上都带着血污,护卫着王宫前那尺寸的土地。

“王都虽大!”一个银甲军叫道,“已无路可退!”那剩下的几十人大吼道。说着就是列成了一道人肉防线横亘在愤怒的人群与王宫之间。

他们的背后就是王宫,一个在他们倒下之前绝不允许被攻破的地方,这是他们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的地方。

宫门打开,霍南和武穆联袂走出,“你们为何要来王宫!”霍南问道,声音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威严。

“看那,那就是想要剥夺我们生命的暴君,他现在居然还问的出这种问题,看看整个王都吧,昏君,这都是你的所作所为,我们还有他们都无家可归!”人群中有人大叫道,显然是积蓄了不少的怒气。

“先宰了那帮走狗!”有人大喊道,顿时所有的武器都向着那堵人肉墙壁招呼而去。些许的魔法,火药,箭矢,刀枪,甚至是砂石土块。

最后一位金甲军倒下了,这只菲尼克百年的护卫部队,今日第一次遭受编制上的全灭,但却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朕从未有过要加害我的子民的想法,朕还派出了他们去帮助受灾的你们,何来屠戮百姓一说。”霍南即使再笨也知道必然有幕后黑手操纵这一切。只是此刻他已是百口莫辩。

“弟兄们,让他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朋友们付出代价!”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这群毫无武艺,也少有人会魔法的人冲向了那个站在那里的君主。

“放箭,射杀叛贼!”军队终于还是赶到了,箭如雨下,最先冲锋的那些人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陛下臣救驾来迟!”安特伊斯洛城主身着重铠,下令士兵拉开箭阵围住这群反贼。

“爱卿是如何进来的。”霍南问道,“是路迪殿下告诉臣陛下有难,枪圣轰破防御放臣的部队进来的。”

“兄长他可安好。”霍南还是关心这个兄长的,不然也不会下令撤去他的软禁。

“公爵殿下一切安好。”那城主还想表忠心。

“弟兄们!你们看,我也是老兵,我退伍了之后却只能待在最恶臭的下水道过着老鼠都不如的日子!”一个瘸腿老兵露出了他的断腿,“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挣那一口军饷给家里的人,但是你们想想,在场的就没有也是和你们的亲人一样的别人的亲人吗,今天是他们遭受了这个昏君的屠戮,明天可能就是你的老母亲,你的妻子,你的儿子女儿!”

拿着弓箭的士兵们窃窃私语着,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无论长官如何暴跳如雷,他们默默地散开,冷眼看着中央的那个人。

箭雨之下,从人群到王宫之间的路上躺着一条尸体铺出的道路,鲜血不断地流着,渗透到那破碎的大地之中,没有士兵会阻挡他们,但他们也不再前进,弗雷德家族领地的私军到了,他们挡在了中间,那群衣衫褴褛的贫民,有些人的父亲死了,有些人的儿子死了,但那个他们痛恨的人,此刻还活着。

孩童们仇视地盯着霍南,或许他们只知道面前的那人害死了他们的爷爷或是父亲,妇女们都停止了哭泣,似乎认定了自己的宿命,男人们则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只要一声令下,这里就会是一场屠杀,王都的动乱就将结束。

“真就如此痛恨朕吗?”霍南走到一个小女孩的面前,蹲下来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口口水,和女孩被一支箭射穿倒下,罪名当然是冒犯国王。

“哈哈哈哈!”霍南披头散发仰天长啸,转向克尔罗德,“武穆,我说你写,帮朕起一份罪己诏。”

“陛下此事非陛下之过啊!”克尔罗德自然是知道霍南必然是被陷害了,大力阻止。

“朕菲尼克·霍南,因为百官的支持,母后的厚爱得以登上这个位置,也勤勤恳恳为国事日夜操劳,也试图从祖父手中夺权自立,现在可以证明当时所托非人了,因为我的无能使得子民们遭受了如此重大的苦楚,今日深感过去所作所为有愧于黎民,有愧于所有人对我的信任,朕今日宣布退位,让与我的兄长,菲尼克·路迪继承王位。”霍南朗声说着,最后一句说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脸色大变,“兄长才能胜我百倍,仁德之心胜我千倍,定会是一任明君诸君可以安心。”最后一句显然是对着那几十万人说的。

所有人都有心阻止,但已然来不及了,只见霍南飞快地拔出腰间的佩剑一把抹过脖子,佩剑滑落,鲜血喷涌,一代君王倒在了地上,了无声息。

所有人都如同梦幻般看着面前难以置信的场景 ,没有人喊出声来,一些个老臣眼泪直流却不敢出声。

“王弟!”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迟到了一会的路迪却只能拥抱着自己弟弟冰冷的尸身了。

天空中飘下点点雨滴,雨越下越大,地上涌动的水流清洗着那染血的大地,似乎是老天都在为此惋惜,然而又有谁来为这座城池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