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图书馆的工作,或许是夏尔最享受的时光了,能够沉浸在安静的空气中,呼吸着书籍的香气,还可以随意借阅自己喜欢的书籍,如此远离这个浮躁世界的时间,如果能长一点就好了。我叫夏尔,是十圣学院图书馆管理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书籍,当然来图书馆的人并不多,所以也是一份简单的工作,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图书馆,不过他们都喜欢借和魔法有关的那类书籍,唯独有一个人不同。

柊在来到十圣的第一天起,就养成了每天都在图书馆坐上一小时,整理思绪的习惯,顺便一提,十圣作为大陆第一的学院,藏书量惊人的恐怖,甚至可以夸口,即使是皇家的书库也不过如此。—————————————————————————————————————

他又来了,那个低年级的学弟,每天都会到图书馆来,坐上不长不短的一个小时,拿着一部文学类或是历史类典籍细读,或许是我多心了,但我感觉他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同样享受着,依恋着这里的宁静。

或许这样的活,我们日常的生活并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我也永远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也永远不会和他有任何交流,但是,那件事终究发生了。

我很害怕,当副院长下达逃离学院的命令时,我的全身都僵硬了,恐惧在我的心中蔓延,知道我的朋友拉着我走时,我才逐渐恢复过来,出了学院,一路上各个队伍都分散开来行进,降低注目程度,可恰恰是这样,我们所在的队伍与大部队走散了,连续几次跟丢其他队伍的标记之后,我们只能先在一处山林中隐藏起来。

“全员找好能落脚的地方,我们可能要在这里躲上一段时间了。”队长对着大家发号施令。

或许如果没有他的带领,我们这一群人会有一大部分都掉队的,尽管跟丢其他的队伍可能是他的失职,但我认为绝对不能这样怪他,不管从各种方面来看,他都是十分有能力的一个人。

“夏尔,你再发什么呆啊!”我的好友用手在我的面前挥了挥。

我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的虚幻,到了这里,才逐渐有了现实感,我抓住好友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问:“小凛,你说我们还能够回的去吗?”

名叫小凛的女孩是一个扎着单马尾,长相普通的少女,但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这我也不知道啊,好了你别愣着,把地面清理一下,我要用魔法把生活用品拿出来了。”小凛丝毫不担心未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能够活在当下,不会过于担心未来的事情。

“真是的,小凛你又糊弄我!”我不由得对她撒娇。

“好好,听话的孩子,明天就能回去了。”小凛随口开着玩笑,手上却是一点不停,将帐篷等宿营必备物品拿了出来。

“哇,你又把我当小孩子。”我假装向她发火。

“好好,”小凛又随口敷衍了我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说啊,夏尔。”

“什么?”

“你说的那个学弟,你知道他的名字了吗?”小凛笑着看着我的眼睛。

“诶?”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真的假的,那个夏尔竟然勾搭上了学弟!”周围认识我的同学也都叫出了声,我顿时明白了小凛的意思,我感觉到我血液流速突然地加快,整个脸都在发热,“姑且算是知道的吧。”

“什么叫姑且啊,你不敢问得话,到时候我去问。”小凛故意加大了音量,“你不会是那种清纯系的吧,那太吃亏了吧,真的假的?”

“都说了,只是感觉他和我有共同爱好而已,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很坚决地否决了她的说法。

“切!我还以为有什么命中注定的邂逅呢。”小凛故意撇了撇嘴嘲讽我。

“好了,赶紧搭帐篷!”我催促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是是。”

我躺在帐篷当中,回想着刚刚的谈话,我也在问自己,今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夜色也在逐渐降临,快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刻,黑暗得势,开始贪婪地吞噬着残存的光明。我默默地拉上了帐篷的帘子,不再想些什么,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到了第二天,依然是找不到其他队伍的踪迹,为了安全起见,队长没有决定移动,我们就这样在原地又待了一天。

第三天,负责侦查的小组发现了大量不明身份的魔法师绕过我们的驻地离去,没有交战的意思。逐渐开始有恐惧的气息散发,就如同水中带着的一丝丝微毒,累积着攻击人们的心智,队伍中开始有人抱怨队长的决定了。

第四天,队长依然坚持继续躲藏,抱怨的声音更大了,我可以看见,不少人脸上都写着恐惧,他们认为是队长没有及时跟上其他的队伍才会让我们陷入这个两难的境地,不少人的存粮一天前就已经告罄,现在支持的只有林间的野果和一条小的可怜的小溪,分开的几个小组,有的已经断水断粮,剩下的也不乐观。

第五天,所有的人的精神都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人绝望的呼喊声不断地在营地上空回响,我的小组里的人也不例外,那些断粮一天以上的人更是不再遮掩地对队长破口大骂,身为队长的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发现,小组的公粮中少了一个苹果,我立刻明白了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口粮中扣除一个苹果放回去,到了明天如果事情还没有转机,就糟了。食物的失窃,意味着有些人已经不在具有理性了。

第六天,我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赫然是我们的队长,他看着围着他的怒气冲冲的人群,一言不发,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过头去。

“你这家伙,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和大部队走丢!你现在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就是,不是你拦着,我们现在指不定早就找到大部队了。”

“全怪你!”“都是你的错!”不断的有人指责着他,我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充满着恐惧和不安,他们在恐惧,但是他们看到镇静的队长,这使他们感到更加恐惧,缺少食物和水分的身体和大脑已经不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他们威逼着他,想要他的性命来安慰他们自己弱小的内心。

小凛来到我身边,我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着,她也在恐惧着,面前即将发生的,是一群无能的人,即将把加害他人这一件错误的事情,加诸众人的意愿,使得其成为一件合理的事,我记得很清楚,书上有句话“愚者会聚集起来,否定与他们意见相左的一切。那样就不会有超过他们的人再出现,心中的恐惧才能消除。”他们无疑打算用群体的意思来杀死队长,不仅可以推卸掉责任,还不用暴露他们的无能和丑恶,安慰恐惧的内心。

正当这一暴行即将发生之际,负责通信的成员传来一条好消息,已经联系上了最近的队伍,受到学院的指令,可以返回学院了。

人群沉默着,逐渐从队长的身边散开,先前叫嚣最响的几人,也默默地离开了,当希望到来,这些丑恶顿时失去了散发的意义。

营地里所有人都在收拾着行李,打算着回到学院,我看着手脚麻利的小凛,回想起先前几分钟差点发生的哗变,心中暗暗后怕。

“喂,这边有一个人啊!”

“真的假的?”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队长也动了,他迅速地冲在所有人前面,先一步到了现场。

“是我们学院的制服啊,是新生啊!”“他怎么伤的这么重啊。”人群逐渐靠近倒地的少年。

“等等,别靠近,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队长冷静地提醒所有人,先前的那些人尴尬地看了队长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保持了距离。我挤进人群,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刹那间,和我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重合了。不会错的,就是他,那个每天都喜欢坐在图书馆窗边,吹着窗外的风看书的少年,就是他,看着他身上破烂的制服,醒目的灼烧痕迹,伤口处还有着没有凝结的血液,某种异样的情感从我的内心生出。

“我认得他。”

“咦?”所有人都看着我。

“等一下,夏尔你说认识,不会是那个谁吧?”小凛错愕地看着我。

“是的,我在图书馆工作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不会有错的,就是他。”我很肯定地说。

队长沉默了一会,“你们几个,先给他治疗一下,把他一起带回学院。”他指了指几个会治疗魔法的人。

很快,整个小队就带着重伤不醒的他上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接下了照顾他的任务,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段路我替他清理伤口,重新包扎,还惹得小凛和其它人一阵嘘声。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但总感觉挺高兴的。

小队不比先前出逃,回学院的速度显然快地多,不到半天,我们就已经能看见学院的大门了。

“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叫黑羽柊的男生吗,黑发,然后不太喜欢说话,会空间魔法的?”一个青发少女站在门前,向着每一个进校门的人询问着。我顿时知道了那个少女所询问的人,就在我身边,由我照顾着,我也明白,把他交给她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我的胸口始终如有一块大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我艰难地看着那个女孩,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要闭合起来,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灰暗了,或许那个女孩是他的恋人吧。

“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叫黑羽柊的男生吗?”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确实有接到一个重伤的新生,也是个男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队长平静的回复了她。

“求你了,让我确认一下,可以吗?”那个女孩子请求让她见柊一面,我默默地走过去,看着她的脸,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眼角还有些泪痕,想必是哭了不久。

“和我来吧。”我这样对她说。

“真的十分感谢!”她说着对我和队长鞠了一躬。

“就在里面,你进去吧。”我把她领过去见他,重伤的他被我们安置在一个帐篷内。

我看着她慢慢走进帐篷,我强忍着要流出的泪水,踉踉跄跄地走到帐篷背后,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拳头,或许我一直不愿承认,我或许是有点喜欢他的,我听着帐篷里微微的啜泣声,忍着胸口处窒息般的疼痛,快步离开了。

再见了,我当时是这样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