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茱莉婭發現自己在陌生的房間里。

牆壁以紫色,粉色相間的可愛壁紙裝飾;地上鋪着柔軟的天鵝絨毯子,腳踩在上面彷彿陷進了柔軟的草坪;房間靠近窗戶的地方里擺着檀木色的大床,天藍色的絨被鋪在上面,四周掛着粉色的簾幕,溫暖而又和諧。

巨大的落地窗旁邊有小巧的象牙色圓桌和椅子,可以看到天邊的夕陽。

“這是哪位公主的房間啊?”茱莉婭砸了砸嘴,“她們把我帶到哪裡去了?”

床鋪上不像有人躺過的痕迹。茱莉婭走到奢華的木門前,在旁邊的鏡子中見到了自己的容貌。女騎士驚訝地發現自己穿着阿基坦傳統的黑色長裙,露出肩膀和腰間大片的雪白肌膚;下半身穿着銀白色的長襪和黑色高跟鞋。

她幾乎對鏡子里那個人感到驚艷。嬌嫩的鵝蛋形面孔,勾勒着簡單妝容的丹鳳眼隨意一撇就那麼勾人心魄,還有微微挺起的小鼻子,彷彿香檳山脈橫卧在阿基坦中央一樣將面部勾勒出一股英氣。

這是另一個茱莉婭。

女騎士皺起眉頭,鏡中人描黑的柳葉眉微動,彷彿湖泊上的波紋。

她獃獃地看着自己,過了兩三秒,敲門聲響了起來。

“大小姐,夫人讓您儘快到花園裡去,貴客馬上就到了。”

茱莉婭猛地回過神來,拉開門——門外誰也沒有。只有咖啡色的地板和木牆以及紅色地毯勾勒出一個如夢如幻的城堡走廊。

“這是哪裡?總覺得有些眼熟。”她心裡不解,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來自哪裡?

或許是根本不願意意識到這是哪裡,女騎士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她順着走廊來到盡頭,那裡是一扇門,她打開——再次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間。

“這裡是......怎麼回事?”她皺起眉頭,關上門,轉身。

她已經在那房間內了。轉身只看到落地窗和窗外巨大的空地,還有城堡高聳的圍牆。哪怕是現在的帝國軍隊也不能輕易攻破吧。茱莉婭焦急地再次打開門,這一次又回到了走廊上。走廊光怪陸離,兩側充滿了房間,似乎一直通到天上,但無論那一扇門通向的都是同一個地點。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原本的意義,茱莉婭一陣疲憊,柔軟的大床一隻在誘惑疲憊的旅人。公主回到房間,忍不住坐了上去,柔軟,充滿芬芳,還有媽媽的味道。

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經躺在上面,陷入了無夢的睡眠。

十年後。

“大小姐,還沒有打扮好嗎?”

茱莉婭睜開惺忪的睡眼。千百回她總是被他吵醒,每次她都滿腹怨氣。

空氣中回蕩着根本不存在的僕人聲音。茱莉婭想起來了,那是管家馬爾福,蒼老,英俊而紳士。

她掀開溫暖的被子,下床走到門邊輕聲問道:“馬爾福,是你嗎?”

“是我,大小姐。您還記得我。”老管家欣慰地說道。

帶着單片眼鏡的馬爾福身穿燕尾服的模樣浮現在腦海中。茱莉婭感覺呼吸困難,她露出微笑,說道:“當然,馬爾福。你的匕首還在保護我。”

“那真是太好了,大小姐。”

“謝謝你。”

窗外的天空中飛過巨大的柱狀生物,螺旋着上升到天空中,灑下無數銀色的液體。

沉默了兩三秒,馬爾福沉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問道:“那麼您準備好了嗎?所有人都在等您。”

茱莉婭沒有一絲猶豫,休息之後她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她說道:“我準備好了......馬爾福,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

聲音消失了,再也沒有響起。

帶領迷路的女孩子找到出路,不正是老管家的職責嗎?

她拉開了門——

渾身是血的黑鴉騎士索菲婭站在門口,一手持着黑色的半身盾,一手握着沾滿了黑色血液的長劍。索菲婭疲憊不堪,水汪汪的杏仁目似乎已經快睜不開了,在她的腳邊躺着數名帝國軍人的屍體——不對,不是帝國軍人,是弗拉基米爾親衛隊的屍體。

“公主大人。”索菲婭疲憊的面孔露出揶揄的笑容,上下打量着茱莉婭。後者面孔一陣發燒。

茱莉婭惱羞成怒地說道:“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索菲婭努力睜開眼睛,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愛你,茱莉婭。”

突然一陣天搖地轉,巨大的撞擊聲傳來,窗外巨大的拋石機擲出沉重的鉛塊,茱莉婭房間的窗戶全部被震碎了,碎玻璃倒映出女騎士羞紅的面孔。

“別廢話了。”茱莉婭忍住搖曳的心,咬住嘴唇說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喔,坦白說我忘了。”索菲婭微笑起來,張了張嘴,聲音越來越弱,“我想休息一會,咱們馬上就走,好嗎?”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靠在了門框上。茱莉婭連忙扶住老戰友的身體,冰冷的盔甲——這根本不是夢境。

“不行,我們現在就走。索菲婭,不許睡!”

“嘖,真是一點都沒變,你從前就是一個任性到骨子裡的大小姐。”黑鴉騎士努力打起精神,“那總之,我們先逃到......”

茱莉婭撿起門口的兩把匕首,露出不屑地笑容:“跟上我,這是我家,我知道該怎麼走。”

索菲婭搖晃着身子直起身:“您說了算,大小姐。”她的目光一直在注視着茱莉婭的側臉,不曾移開。

這是1172年的事情,阿基坦的弗拉基米爾大公沒有任何徵兆,派遣自己的親衛隊襲擊了庫利科,殺死了庫利科領主一家。在這扭曲的時空中,已經是1182年,戰鬥還在繼續。

兩名身穿金甲的皇家衛隊成員堵住了通道,架起了黃金色的盾牌,兩名弓箭手從縫隙中拉開了弓弦。

索菲婭架起盾牌把茱莉婭護在身後,哆哆兩聲沉悶的響聲之後,皇家衛隊邁着沉重的步子沖了過來。

疲倦的黑鴉騎士仍然是戰鬥的大師,索菲婭以盾為拳狠狠砸在眼前的金色的盾牌上,舊神之力震碎了盾牌,緊接着一劍刺穿了士兵的胸膛;茱莉婭閃過笨拙的攻擊,狹小的空間絲毫沒有限制女騎士的動作,那毒蛇一樣的匕首不斷刺入盔甲間的縫隙,製造出一道道漆黑的傷口。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後,另一名金甲士兵已經被放幹了血。

然後女騎士扔出了兩把匕首。

索菲婭靠在牆上沉重的喘着氣,妖艷的面孔蒼白一片,問道:“這是你的經歷嗎?茱莉婭?”

女騎士從屍體上拔出匕首,輕輕“啊。”了一聲。

一隻黑貓從陰影中跳了出來,在通道的盡頭喵喵喵地叫了起來。

“然後就出現了使魔...哈...哈...和我小時候幾乎一樣。”

茱莉婭停住腳步,回頭看着索菲婭,女醫生點了點頭,露出蒼白的苦笑:“擁有這種記憶的不只你一個,茱莉婭......是舊神,舊神讓我們活了下來,為什麼呢,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尋找答案。”

茱莉婭張了張嘴,把喉嚨中同情的話吞了回去。

“等出去之後,可以和我說說嗎?”

“好。”索菲婭努力站直身子,“我怎麼能死在這種地方......”她咬着銀牙,阿基坦人血紅的眼睛逐漸轉換成了銀白色,茱莉婭眯着眼睛看着這個頑強的女人,心中一陣悸動。

“跟我走。”茱莉婭轉過頭,沒讓她看到微微濕潤的眼角。

這麼多年,她一直是一個人。

現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