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教堂既不高大恢宏,亦不雅致圣洁,反而破旧得令人有些心生抵触,就好像看到了旧世纪囚禁犯人的黑屋子。

破旧教堂一反常态地选用了深黑色调,以木料搭建,外表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极致的不修边幅,甚至连外墙上出现了清晰可见的烂痕都未去修葺,处处流露着腐朽的气息。

与其说是教堂,不如说是临时避难所要更贴切,还是连避难者都会嫌弃的那种。

不过,岛上的人们对此毫不介意,甚至在大门要开启的一刻齐刷刷沉寂了下来,虔诚地微伏下身子,颔首示礼。

原本的怨声载道,人声鼎沸,都随着那道破旧大门的开启消失一空,滑稽至极。

寂静中,大门开启时发出的腐朽声响就显得尤为清晰,有白茫茫的光顺着大门中缝亮起,随着大门逐渐打开,光芒也愈发明亮,不同于教堂本身的黑暗风格,光芒十分圣洁、祥和,令人如沐春风。

大门已开,两名身着朴素白袍的修女面无神情地从光芒中走出,漠然环视过众人,然后微微俯身鞠了半躬,又在一片寂静中转身走回教堂。

白光随着她们的离去熄灭,随后一道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的正中央处。

那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步伐沉稳,步调坚定。

“地震、灰雾、海啸、天哭,不过尔尔,何须惊慌?”老神父迈着恒定的步伐走出教堂大门,嗓音依旧温润有力,笑容温暖如阳,仿佛天上的太阳被灰雾遮蔽,神父就成了普照世人的新阳。

神父淡淡的话语间,就展现出了常人所望尘莫及的气魄。

常言道,天灾人祸,人祸尚可协调,而天灾岂是人力可抗?世人一生能见几回天地异象?每逢天灾,成片各自精彩的生命在自然伟力面前,就只是流逝的数字罢了。

老神父却笑着反问:“不过尔尔,何须惊慌?”

何等气魄。

这样气势磅礴的话语,竟是从一名已老迈的人口中说出,神父的身影一时间仿佛变得无比高大,擎天而立。

而反观将教堂围得水泄不通、渴求启示的人们,却像蚂蚱般叽叽喳喳乱叫,两方高下立判。

BT不由凝目,或者说他的目光被神父自然而然吸引住了。

神父穿着简单干净的黑色宽袍,须发半白,自然垂落,身形极为高大的同时,消瘦得好像吹口气就能将他撂倒,满是皱褶的脸上时刻带着由内而外的温暖笑容,就像和蔼的长辈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却时刻散发着令人心间安稳平和下来的气息,仿佛光是看着他,先前种种祸乱就都不再令人恐惧了。

人们皆寂然,感到羞愧,同样是“亚”的信奉者,在面对未知的天灾时,表现却大相径庭。

不过实际上,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像老神父这样风轻云淡才反常。

“我心中无畏,是因为我深知,伟大的亚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神父温润的声音仿佛能令冰雪消融,宛若春风拂过人们心田,让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神父虽年迈,却挺拔如巍,他一手指天,气势如虹,从容笑着环视众人,说:“无须惊慌,这蒙蒙灰雾,就如大世间的虚浮,再如何绚烂夺目,昙花一现后就终会消逝。纵是灰雾遮蔽了天日与星月,又怎能阻碍吾主亚的目光投向世间?无须惊慌,亚的意志始终庇护着我们。”

人们如梦初醒,齐声沉吟:“感谢吾主,伟大的亚。”

好一番华丽演讲,顷刻间就将慌乱局势颠覆,当然,这是在当地这个信仰已经深深刻进人心的前提下。

即使如此,老神父的从容与沉稳也令人心折,也许除开神父,就再无一人能做到如斯地步了。

歌颂结束后,一名年轻男人在人群间犹豫了许久,还是对神父发问:“敬爱的神父,预言中说到,恶魔已打破神的光辉,所以才有了天幕蒙尘、瀚海干涸、大地溢血,伟大的亚为何会允许恶魔突破他的领域?”

议论声四起,另一人排众而出,神色惊慌:“恶魔降下三道枷锁于每一人之身,背负枷锁的人们将...我不忍再说,那样的场面令我绝望,除了伟大的亚,再无任何存在能给予我等救赎,可是伟大的亚为何迟迟未现?”

BT心头一跳,三道枷锁是何物?人们又将怎样?在此前,灰色世界流传的预言中并未含有此部分。

这番话语令人们更加激动了,七嘴八舌,人声鼎沸,BT凝神从中提取信息,但人声太过杂乱,只听到了几个不断重复出现的字眼。

“灰...白...血...救赎...杀...审判...”信息还是太碎。

上千人聚集在一起激动地争辩,一时间声浪几乎振聋发聩,神父宛若不觉,只默默看着人们恐慌的姿态,面上露出慈爱与怜惜。

许久后,老神父伸手一压,直到众人不再出声,他才放声说:“伟大的亚始终注视着我等,你们皆是见证者,见证了这个处于世界角落的岛屿,从衰败到如今这般繁荣,伟大的亚将丰饶带给了我等,我等唯有用虔诚的信念感恩于伟大的亚。”

人们随神父高昂的声音沉默了,但还未彻底安定。

因为他们想听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与未来。

人们疑虑重重,依旧惊慌,直到神父从容地翻开手中那本旧书,高高捧过头顶,柔声说:“孩子们,吾主已降下启示。”